第一世,我为救他烈火灼心而死。 第二世,我替他挡箭而死。 直到第九十九世,他终于记住我的名字,要娶我为妻。 我以为他终于生出感情,愿意接纳我。 他却在我怀胎八月,亲手刨开我的腹部,剜去我尚未长成的婴孩。 原来,他半生未娶,是因为心上人离世,下定决心封心锁爱。 这一世,他得知救他心上人,只需要刨出我八月胞胎换命,他便娶了我。 我倒在血泊之中,亲眼看他将属于我的孩子递交给换命师,眉眼温柔。 “轻点,我不想让云妍醒来会疼。” 我终于明白。 什么清心寡欲,什么封心锁爱。 这么多世我为他而死,他不曾看我一眼,根本不是没了心,而是他不会爱我。 他还说:“莫雨,反正你还会再活一世,这条命就让给云妍吧。” 可他不知,胞宫剜除,下一世的我将痛不欲生,日夜承受剜腹之苦。 灵魂升空前,我告诉系统。 “再为他死一次,就送我回去吧。” 1 第一百世,我从萧廷怀中醒来。 他虽紧紧抱着我,语气却掩饰不住得意。 “莫雨,你还是回来了。” 上一世,我被剜除胞宫。 痛不欲生之际,我哭着说:“萧廷!下一世,我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他因此守了我尸体三天三夜。 如今见我回来,他放心之余,用手拂过我脸上的汗意。 “莫雨,你放心,我对你承诺,不会更改,这一世,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我紧闭上眼。 留在他身边? 再像上一世一样,被他剖腹而死吗? “孩子呢?” 我反问,令萧廷一愣。 “自然是死了,你上一世清醒着,何必再问?”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为它求一次轮回的机会。” 萧廷松开我,“那婴孩的尸体被换命师封在井内,早就再无轮回的机会了。” “它命换给了云妍,虽苦了它,但能让云妍活着,也算它死的有价值。” 有价值? 我的泪不忍下落。 “萧廷,那也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莫雨。”萧廷哄着我,“可孩子而已,我们今后还会有很多个。” 我终于明白。 在萧廷眼中,那未成形的婴孩,连条狗,连头牲畜都不如。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奴仆朝萧廷行了一礼,“王爷,王妃听说莫雨醒了,要她过去。” 2 “王妃?” 这个称谓,我几乎愣住。 萧廷低声解释,“你的王妃之位,我还给云妍了。” “这位置从始至终都是她的,现在她醒了,王妃之位自然非她莫属。” 见我脸色苍白,他继续说:“不过你放心,看在死去的孩子份上,我不会亏待你,便......让你做个通房吧。” “日后等你有机会怀上子嗣,孩子虽只能称云妍娘亲,但也可保你衣食无忧。” 他说的这里,甚至期望的看着我。 以为我会感动,会痛哭流涕跪着谢他。 毕竟他认为能将我留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可我只觉得冷意刺骨。 直到奴仆再度提醒,“王爷,王妃还在等着。” 3 萧廷舍不得让叶云妍等。 不顾我苍白的脸色,命奴婢将我带去正堂。 我也终于看到了叶云妍。 她一身素白,用的绫罗绸缎都是最好的,眼里的优越分明,不等我反应,她先一步走来。 “这位就是莫雨?” 她姿态高高在上。 奴婢点头称是。 她捂嘴冷笑。 “妖里妖气的,难怪这三天让王爷魂都没了。” “而且......不愧是乡村野妇,连点规矩都没有。” 身后奴仆瞬间反应过来,一脚踹在我腿弯处。 “贱婢通房!见到王妃,还不跪下!” 猛然的骤痛,让我狼狈的摔在地上。 本就绞痛的身体瞬间落了红。 叶云妍恼怒地捂住鼻息,“我与王爷刚成亲,你便让我见了红,莫雨,你好大的胆子!” 她借着东风,将事情说的严重。 “谁都知喜事不可见血,你却刻意带着病体来见我,惹人晦气,是想诅咒我与王爷的感情吗?” “来人,把她架起来。” 4 我被架起来,当着昔日的奴仆的面,满身狼藉。 叶云妍挽起袖子,洋洋得意,下一秒,她扬起手。 “啪!” 火辣辣的滋味,瞬间让我口腔充斥血腥。 “这一掌,是打你没规没矩,不知体统!” “啪!” “这一掌,是打你不知廉耻,勾引阿廷。” “啪!” “这一掌,是打你用肮脏的身体,怀了萧廷的子嗣!” 三个巴掌结束,我脸部已然高高肿起,痛得说不出半个字。 嘴角不断有血滴落,我想要挣扎。 那些曾贴身照顾的奴仆,却将我死死按住,生怕我反抗伤了叶云妍。 晕厥前,我听到萧廷呵斥:“都给我住手!” 5 等再睁眼,脸上的疼痛仍然不减分毫。 萧廷伴在左右,见我醒了,连忙将我扶起。 “脸已经敷了药,很快就会好的。” 我低声,“那叶云妍呢?” 他微微一怔,声音软下来,却满是包庇。 “我也教训过她了,让她禁足一日,好好反省。” 禁足一日? 我笑出眼泪。 真是好大的惩罚啊! 萧廷知道我不满,紧紧攥着我的手。 “莫雨,你别怪云妍,她这么做,都是情有可原。” “毕竟她尚且昏迷,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就抢走了她的位置,她对你有怨言也正常。” “再说了,打了你,她的手也肿了。” 仅一句话,我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水。 气愤与不甘烧着我的胸腔,火辣辣的痛。 荒唐!太荒唐了! “莫雨!” 萧廷慌张来扶我,我用力将他甩开,眼眶含着湿意道:“萧廷!当初你若直言你心有所属,我绝不会纠缠你!” “你可知道,现在我最悔的事就是嫁给你!” 萧廷神色微僵,脸色没由来的也多了几分恼怒。 “莫雨,你气是正常,但不该说后悔和我和我在一起这种重话。” “今日之话,你再说第二次,我不会轻饶你!” 萧廷摔门而去,意义分明。 他要我去求他,亲口收回那句话。 以前每当他生气,我都焦心到彻夜难眠,一定要纠缠他,想着法哄他欢喜,才安心。 可这一世,我早就失望透顶了。 6 之后半月,萧廷果真没来一次。 奴仆见风使舵,知道我被冷落了,连送给我的吃食都是冷饭残羹。 有时奴仆忘了,一天不送饭都实属平常。 不知又过了多久,府内开始张灯结彩。 连我这里的偏房,屋檐下都挂了几盏火红的灯笼。 见我起身在看,丫鬟冷笑道:“好看吧?是王妃有孕了,王爷特地叮嘱的,要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你这贱婢的屋檐,自然也要挂上沾沾喜气。” “你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她已经是弃子了,这些时日,王爷寸步不离陪着新王妃,她以后即便是死了,尸体臭在屋里王爷也不会知道。” “所以女人要自尊自爱,贴上去的感情,有几个能看重?” 她们嬉笑着走了。 我看着那火红的灯笼,思绪恍惚。 当初我有孕,萧廷只将我禁足在偏房,捂着消息不让任何人知情。 美曰其名是怕有人害我,怕我伤了身体。 如今看来,只是不想我腹中胎儿出任何意外,毁了他的计划。 叶云妍有孕,他却可以大张旗鼓,要什么给什么。 爱与不爱,此刻分明。 7 半夜,我睡梦中,床榻却来了人。 对方扯开我的衣袍,行为粗鲁直接。 我被痛醒,想要叫,被对方捂住嘴。 “莫雨,是我。” 月色下,我看着萧廷的俊逸的眉眼,脸上白意不减。 “你这是做什么?” 他呼吸粗喘。 “云妍有孕,不便服侍,你是通房,理所应当该尽这个义务。” 此话一出,一股寒意将我从头到脚包围。 这段时日,我身体愈渐虚弱,剜腹之痛,每次袭来,我便会痛得在地上翻滚,身下的血更是从未止过,根本承受不住萧廷。 “不要......”我惊慌失措地推搡他,“萧廷,你出去!” 萧廷起初还当我在情趣,见我反抗如此厉害,冷着脸掐紧我的手腕。 “莫雨,你这是装什么?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吗?” 他还抚过我的身体。 身下那滩血迹,被他认作是回应。 “都有反应了,还装模作样?” 可很快,血腥味让他嗅到。 他点了烛火,在看到我身下的血,脸色骤白。 “这是怎么回事?” 他声音掩藏不住颤抖。 而我蜷缩着身子,脸色惨白的像个死人。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急促声:“王爷!王妃突发不适,请你马上过去!” 萧廷还在被我这般模样震惊,一时动弹不得。 丫鬟声音更显焦急:“王爷!王妃还在等您!” 终于,萧廷回过神来,眼神藏着闪躲。 “莫雨......我先去看云妍,很快便回来。” 我蜷缩着身子,眼睁睁看着萧廷仓促离去,背影慌忙,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8 第二日,我被一盆冷水泼醒。 寒意冲得我脸色苍白,还未反应过来,几个奴仆拽着我的胳膊,强行将我驾到一名道人面前。 “果真是她,果真这个女人!” 萧廷扶着面色虚弱的叶云妍从院内进来。 道人行了个礼,“王爷,王妃胎像不稳的原因找到了。” 他猛然指向我:“就是此女所为!” “她身上缠了脏物,怨念太重,冲撞了王妃腹中的孩子,所以昨夜王妃才会腹痛不止。” 萧廷脸色变了变,目光落到我身上,欲言又止。 “我郊边有一处院子,将莫雨安置到那里,远离云妍,是不是就会好了?” 道人摇头,“阴煞之物冲撞了胎儿,即便是让她离开,也为时已晚,王妃这腹中的孩子怕是已经......已经......” 他犹犹豫豫,不敢说出来。 叶云妍却险些要晕过去。 等缓过来,她抓着萧廷衣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爷,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如果它没了,我也不要活了!” “不会的!”萧廷脸色慌张,生怕她真的做傻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保全你腹中的孩子。” 他问道人,“可另有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倒是也有,王爷可曾听过换命术?” 换命术三个字一出,萧廷表情僵了一瞬。 道人继续说:“如今只有将此女与王妃腹中的胎儿换命,方可保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9 “换命术?” 叶云妍却是眼前一亮,她看向我,眉眼间闪烁着浓烈的得意。 “王爷,你不是认识一个换命师吗?当初你都可以将我和胎儿换命,如今让莫雨与我孩儿换命,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萧廷却沉默了。 叶云妍着急,“王爷,您还在顾虑什么?难道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如莫雨一条命重要吗?” “莫雨即便这一世的命被换走,她还有来世,可我腹中的孩儿没有了,王爷,你还在犹豫什么?” 萧廷掌心不自觉的收紧,抬头深深看向我。 我读不懂他眼中的情绪,更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 如果说对不起我,上一世他剜我胞宫,杀我孩儿,就已经是最毒的做法了。 或许他藏有一丝的歉疚,但我只觉得安心。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愿意换命。” 不需要萧廷开口,我强撑着力气,抬起头来,释怀一笑。 “让我给你们孩儿换命吧。” 叶云妍愣住,萧廷瞳孔猛烈收缩,似乎要说些什么,在喉咙里却也只倾吐出一句我的名字。 “莫雨。” “你就那么爱我,爱到自愿牺牲一切?” 他眼里感动无以复加。 这九十九世的生死,连他也动摇了。 换做以前,我会开心,可现如今,我只是随口一句。 “你满意就好。” 萧廷看着我,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莫雨,下一世你回来,我抬你做平妻。王妃之位,还是你的。” 10 “王爷!” 叶云妍震惊不已,萧廷却不容置喙,用眼神警告叶云妍不许有怨言。 他既然开口,便是铁板钉钉。 随后,他期望的看向我,想见我欣喜若狂的样子。 而我却面无表情地问道人:“什么时候能换命?” 我等不及要离开了。 换命一事,自然是越快越快。 不过三日,我便被架在祭坛。 无数火把,将我周围烧得炽热。 换命师取出我的血,与叶云妍腹中的血交融。 恍惚间,我看到萧廷过来,紧紧扣着我的掌心。 “莫雨,等你回来,我们也生个孩子吧。” “我会好好待他,不再让他受半点委屈。” 我扯了扯唇,缓缓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回。 他还想握住我,换命师突然念起咒语。 一瞬间,我蜷缩在地,血水大量涌出,就像上一世被破腹一般。 “莫雨!” 萧廷来摸我的脸。 叶云妍慌了,也随之叫出声来,“好疼!王爷,快带我回去!” 萧廷一时无措,直到叶云妍从椅子上摔下,他毫不犹豫抱起叶云妍。 他再次看向我,唇瓣颤抖。 “莫雨......我等你回来。” 说罢,他匆匆离去。 而我早已经疼得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快要没了知觉。 死前,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未出生的孩儿。 它在等我。 ...... 萧廷抱着叶云妍,步伐急促。 可心底却愈发空落。 仿佛有一样东西被抽去,再也找不回了。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看向院内。 “王爷。” 叶云妍催促,“别管莫雨了,她还会回来的,我们的孩子要紧。” 萧廷咬紧牙根,又要往外走,猛然院内传来一声尖叫:“救火啊!失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