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啦啦队锦标赛的赛前彩排时,男友林哲执意要让他那个小学妹安琪也加入核心阵容。 安琪还坚持要担任底座。 作为队长,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了摇头: “你力量不够,作为主底座,根本无法稳定地支撑顶端的队员。” 女孩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林哲立刻站出来为她说话: “苏然,你别小看人,安琪是小身板有大能量,你懂不懂?” 队里其他几个男生也随声附和。 没办法,我只好让她试一试,但在做一个高难度的三层金字塔托举时,她却手一软,没能接稳我。 我从三米高的顶端直直地摔了下来。 从医院醒来后,我的双腿失去了知觉。医生说只是暂时的神经性休克,但需要静养。 可我一睁眼,就看到所有人正围在病房外,焦急地安慰着那个女孩。 我看着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啦啦队,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彻骨的失望。 “算了,就告诉他们,我瘫痪了。” 与此同时,我拿出手机,给隔壁大学的啦啦队队长拨通了电话。 语气熟络:“你们队还缺人吗?” 1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调侃声: “哟,苏大队长,上次我们重金想请您来指导一下动作,您都不给面子,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少贫嘴,到底还缺不缺人?” 那边立刻正色道:“缺缺缺!苏队您能赏光,我们队简直是蓬荜生辉啊!” 客套了几句后,我挂断了电话。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几个男生围着安琪不停地安慰: “安琪,你也别太自责了,你看苏然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男友林哲也说:“苏然是队长,也是顶级运动员,是她自己没控制好落点,跟你没关系。” 安琪“嗯”了一声,楚楚可怜地拉着他的衣袖。 我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心口的闷痛似乎盖过了双腿的麻木感。 连护士都看不下去了,朝门口喊了一声: “病人醒了,你们到底进不进来探望?” 林哲这才回过神,一脸平静地走进来:“你怎么样?还能参加锦标赛吗?” 我盖上病历单,眼神黯然:“瘫痪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但相比刚才对安琪的关切,大家只是唏嘘了几声,甚至懒得多问一句医生来确认真实性。 林哲扶了扶眼镜,声音带着他一贯的理科生式的严谨: “苏然,我对你的遭遇感到很遗憾。但是,安琪也因为你的不专业而受了伤,我认为你应该向她道歉。” 我抬起头,差点被气笑了:“我道歉?你确定?” 林哲拉过他身后瑟瑟发抖的安琪,小心翼翼地撩起她的袖口,生怕弄疼了她。 手腕上果然有一道小小的淤青。 再过一会儿,恐怕都要看不见了。 比起我的腿,这简直不值一提。 林哲却固执地说:“苏然,道歉。” 后面几个队员也跟着小声嘀咕: “是啊,队长本来就该保证大家的安全,自己受伤就算了,还连累了这么可爱的安琪学妹......” 我盯着这群人,努力保持着平静,但手却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自从这支校啦啦队成立以来,每个队员都是我亲手带出来的。 此刻,失望彻底压倒了伤痛,达到了顶峰。 我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道歉是不可能的。” 在他们发起下一轮声讨之前,我抢先开口: “从今天起,我退出啦啦队。” 林哲脸上那严谨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苏然,你就为了一次意外,就要放弃我们一手创建的啦啦队?” 他当然知道我为这支队伍付出了多少心血,可从我受伤到现在,他没有一句真正的关心。 哪怕我真的瘫痪了。 我收起失落,笑了笑:“是啊,就是因为这个。” “我的腿动不了了,留在队里也没什么用,你说是吧?” 林哲皱着眉,声音依旧冷淡: “你别故意妄自菲薄,你还可以担任啦啦队的战术指导。” 我喝了口水,咽下满嘴的苦涩。 “算了吧,没有我,队里不是还有你那个厉害的小学妹吗?” 2 林哲的神情一滞。 没错,那天要不是他极力推荐,我怎么可能让安琪这样一个新人来做我的主底座,又怎么可能会摔伤腿? 我别过头,继续说:“对了,接下来的锦标赛,就靠你们自己了。” 见我如此决绝,林哲似乎有些不满:“苏然,你别这么任性,你真以为队里没你不行吗?” 安琪握住他的手,红着眼圈说: “学长学姐,你们不要吵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接稳学姐才让她摔下来的......” 几个男队员见了,心疼得不得了,忙帮腔道: “哎,学长不是说过吗,安琪可是出自全国冠军世家,底子好着呢!” “对啊,苏然算什么,安琪,我们拥护你当新的队长!” 听到这话,安琪脸上慢慢漾开一丝喜悦,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林哲。 “不行,我......我恐怕胜任不了......” 林哲握着她的肩膀,认真地说:“安琪,我相信你,你绝对不比苏然差。” 几句吹捧和拉踩,安琪便假意为难地接下了这个位置。 我躺在病床上,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和挑衅。 他们浩浩荡荡地离开后,我的室友听说了消息,急忙赶了过来。 “苏然,你怎么就退队了?还让那个安琪占了你的位置!” “还有那个林哲,他眼睛是瞎了吗!” 我没说话,假装平静地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淡淡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却掩盖不住口腔里的苦涩。 我和林哲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上的同一所学校,连大学也没分开。 因为热爱运动,我们在大学一起创建了这支啦啦队。 相比那些高难度的技巧,我更爱这项运动所代表的精神。 信任、拼搏、永不言败,就像我们之间曾经坚不可摧的感情。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和林哲的聊天话题里,多了一个叫安琪的女孩。 林哲总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却总在提起她时,嘴角会微微上扬。 不知不觉,他的心里,已经装下了另一个人。 原来,青梅竹马的情谊,也并非坚不可摧。 糖在嘴里化尽,那点回忆也随之消散。 我闭上眼,说:“算了,我倒是很期待他们的表演。” 这次的锦标赛,是全国大学生顶级赛事,校方领导高度重视,特意叮嘱我要好好表现,为学校争光。 可林哲似乎忘了。 整个啦啦队里,只有我能完成那个最高难度的三层金字塔顶端动作。 与此同时,手机传来一条信息: 【苏大队长,咱们约个时间,来我们队里合练一下呗~】 我动了动已经恢复了一点知觉的脚趾,回复道:【腿疼,等两天。】 想了想,又敲下一行字:【帮我查一下,安琪。】 几天后,我出了院。 为了防止林哲和安琪那群人再来烦我,我特意坐上了轮椅。 宿舍楼下,林哲果然在等着。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伸手来推我的轮椅:“苏然,别太难过了,你的腿伤在你最热爱的啦啦队事业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物尽其用? 我苦笑一声,只觉得心寒。 我直截了当地说:“林哲,我们分手吧。” 3 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还在生我气,气我让安琪当队长?” “你得知道,马上就要比赛了,安琪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苏然,你能不能体谅我一下?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当前的最优解!” 他说出的话依然那么严谨,可他心里的那杆秤,早就偏到不知哪里去了。 压下心中的酸涩,我平静地看着他: “那么我选择分手,也是我目前的最优解。” 林哲的声音沉了下来:“苏然,我不同意。不就是瘫痪了吗,至于跟我闹脾气吗?我又没说不要你。” 分明是认识了最久的人,他的话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 “不好意思,是我,不要你了。” 我垂下眼眸,不再理他,自己转动轮椅离开了。 可惜生活不是电影,喊出一句分手,并不能立刻止住心尖的酸胀。 但仅仅过了两天,啦啦队那边就出了问题。 林哲甚至特意在教学楼下堵我:“苏然,你不回来,彩排根本没法继续。” 我掩饰着哭肿的眼睛,不在乎地说:“与我无关,你该去找你们的安大队长。” 室友刚要推我离开。 林哲却伸脚卡住轮椅,下颚绷得紧紧的。 “苏然,安琪她太善良了,总觉得是自己抢了你的位置,现在愧疚得饭都吃不下,训练也停了,这都是你的错。” 我几乎要被他这套逻辑气得说不出话。 我身后的室友也忍无可忍了:“林哲,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看不出谁对谁错吗?” 林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猛地从室友手中抢过轮椅的推手,推着我往前走。 我的腿还使不上劲,根本挣脱不开。 到了训练馆,一群人正围着安琪团团转,各种安慰,完全没人训练。 看见我来了,她立刻红着眼眶,蹲在我面前: “苏学姐,你终于回来了,队里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讽刺地笑了笑。 是啊,没了我,她既无法完成顶端的动作,也没有能力指导其他人完成复杂的配合。 说到底,啦啦队不需要花瓶。 我摸着自己的腿,直截了当地问:“安琪,你故意让林哲把我弄来,到底想干什么?” 她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学姐,就算你残疾了,也可以在轮椅上帮我们做编舞指导啊,我不会嫌弃你的。” “况且,你经验丰富,还是由你来指导大家比较好。” 我轻蔑一笑,戳穿了她。 “怎么,冠军世家的后人,还需要我这个野路子出身的人来教?” “还是说,你其实......什么都不会?” 安琪没想到我会说得这么直接,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林哲赶紧把她护到身后,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苏然,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夹枪带棒的?跟安琪一样温柔善良一点不好吗?” “我都说了你的腿只是个意外,别老是迁怒到安琪身上!” 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拔高了音量: “意外?当时要不是她非要当底座,我的腿怎么可能会受伤!” 4 安琪聚在眼角的那滴泪适时地滑落下来。 “学姐,我当时只是想着,为队里多做点贡献,怕大家觉得我没用,才自告奋勇承担最累的底座任务,我,我......” 我转过头,毫不客气地纠正她: “安琪,你的态度就有问题,啦啦队是个整体,顶端和底座都......” 林哲忽然打断我:“苏然,你够了!一个野路子,还敢在这里说教冠军世家出身的安琪?” 我瞬间哑然,抬眸看着他。 这些关于团队精神的道理,是当初我们一起创建队伍时,一遍遍互相勉励的话。 “林哲,你全都忘了。” 九月的风还带着暖意,但我却觉得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连心都凉透了。 林哲的目光定在我身上,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苏然,安琪都主动开口留你了,你能不能,别给脸不要脸?” 我别过头,死死咬住嘴唇,把眼泪憋了回去。 在场的其他队员都是大一的新生,更急于在他们眼中温柔可人的安琪学姐面前表现自己。 “苏然,你不就是介意安学姐抢了你的队长位置吗?至于这么小气吗?A大的集体荣誉感你懂不懂?” “就是,我看你就是嫉妒安学姐能代表学校拿荣誉!” 我抬手抹了把脸,复杂地看了这群白眼狼一眼。 幸好,我的室友很快找了过来,对着林哲他们比了个中指。 “一群蠢货。” 说完,拉着我的轮椅迅速离开了。 刚到外面,手机就响了。 “喂,苏然啊。” “我去体育总局的注册库查了,什么冠军世家啊,那个安琪就是她们高中啦啦队的吉祥物,负责穿玩偶服热场的!” 挂了电话,我忽然止住了眼泪。 安琪被众人捧得那么高,我已经开始期待,她摔下来时会是什么样子。 半周后,我的腿彻底恢复了知觉。 联系好隔壁大学的队长季扬,我避开林哲他们,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恢复性训练。 这几天,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最纯粹、最热爱啦啦队的时候,美中不足的是,我的电话快被林哲打爆了。 听室友说,安琪装模作样了几天后,A大啦啦队队员们再也等不及了,纷纷催促她赶紧带队训练。 可她嘴里根本说不出什么专业的指导,做几个基础动作还行。 最后林哲没办法,只能自己亲自上阵担任底座,让安琪去做顶端,以此来掩盖她能力不足的事实。 听完这些,我的鼻尖又忽然一酸。 林哲为了这个小学妹,还真是什么都肯做。 一年前,队里去敬老院做公益表演,我正好扭伤了腰,想让他替我一场。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 好像是:“我毕业论文很忙,没空陪你搞这些没意义的事情。” 如今,他倒是为了安琪,重新回到了训练场。 思绪纷乱,我自嘲地笑了笑,再次将自己投入到汗水之中。 这次的全国锦标赛,两所高校都极其重视。 因此,整场比赛都将采用全程直播的形式。 A大啦啦队先上场,这次的场地可没有软垫保护,我清楚地看见安琪的腿在轻轻发抖。 音乐响起,鼓点和节奏到达***时,意外发生了。 安琪作为顶端队员,在金字塔顶端没能站稳。 甚至,她完全不懂得如何规避风险,反而在下坠的瞬间,下意识地抓住了身下的林哲。 这个举动,无异于一个溺水的人死死拖住前来救援的人。 “砰!” 从三米高的金字塔上,两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