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回一根破木棍,从里面抽出二百扔给我爸, “叔,那铁疙瘩又重又硌人,我给你换个轻便的。” 我爸攥着木棍,盯着墙上自己穿消防服的合影,一夜没合眼。 我爸是消防英雄,左腿是在火场里没的。 那条义肢,刻着他十八个战友的名字,其中三个是烈士。 上面刻着的十八个名字,是他和战友们用命换来的情分。 现在,这份情分,被换了三千块钱。 02 但他手里,攥着的还是那根断掉的半截木棍。 我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就被“砰砰砰”地砸响了。 我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陈浩和姑姑陈小兰,一前一后地闯了进来。 陈浩一屁股陷进沙发里,正好在我爸对面。 吊儿郎当地翘着腿。 “叔,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他从中华烟盒里抽出一根红梅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我最近手头紧,急需一笔钱周转。”他吐出一口浓浓的烟圈,正好喷在我爸脸上。 “你这房子,三室一厅,地段也好。” “再说你一个瘸子,住着也浪费,不如卖了钱先给我用。”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好像我爸欠他的一样:“你放心,等我以后发达了,肯定给你租个更好的,亏待不了你。” 我爸攥着那半截木棍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咯咯作响。 姑姑陈小兰双手叉腰,站在陈浩身后,像个得胜的母鸡,尖酸刻薄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过来。 “就是!陈建国,你一个残废,守着这么大个房子有什么用?死了又带不进棺材里!” “将来陈溪是要嫁人的,是别人家的了,到时候还不是得靠我儿子给你养老。” 她指了指自己的宝贝儿子,满脸骄傲:“我们阿浩可是陈家唯一的独苗!你当亲舅舅的,也应该出一份力!”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我们家的一切,都理应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滚......” 我爸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的嘴唇抖得厉害,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滚出去!” 他用尽全身力气,把这三个字吼了出来。 因为太过用力,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晃动,差点从沙发上栽下去。 姑姑和陈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了一下,但随即,他们脸上换上了更加不屑的表情。 “吼什么吼?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一个废人,脾气还挺大!”姑姑冷笑,“有本事你站起来打我啊!” 陈浩更是站起身,走到我爸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里全是挑衅。 “大舅,我劝你识相点。这房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别逼我动手,到时候脸上不好看。” 我再也忍不住了,感觉自己的理智已经彻底崩断。 我抓起桌上的茶壶,就要冲过去跟他们拼命。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叮咚——” 门铃响了。 我放下茶壶,快步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个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他们虽然都穿着便装,但那股子军人特有的气质,扑面而来。 为首的那位,正是给我打电话的李振邦叔叔。 他比我记忆中更壮实了,两鬓微微有些斑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鲜花和果篮,脸上带着爽朗热情的笑容。 “老陈!我们几个来看你啦!今年的新茶......” 李叔的声音洪亮依旧,可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叔叔,脸上的笑意也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他们的目光,扫过整个客厅。 从陈浩和姑姑嚣张跋扈的嘴脸,到我爸手里那根断裂的木棍,最后,齐齐定格在我爸那条空荡荡的、随风轻摆的左边裤管上。 李叔的眼神沉了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他迈步走进屋,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他走到我爸面前,目光直直地锁着他,声音低沉而压抑: “老陈,你的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