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爆体而亡,才知道她这是在考验我对她是否忠贞。 只因我是三界唯一以情入道的剑修,她放言只要我能通过她设下十重试炼,她便嫁给我。 她说爱一个人会不顾一切,让我跳下九死一生的噬魂渊替她寻剑。 她说爱是大度,便幻化出无数男修和她灵泉共浴。 我一一忍下。 我的道心,正是千年前人间历劫的清漓。 那时宗门里世家子弟众多,我家境贫寒无所傍身,成了理所当然的出气筒。 他们想引妖兽吓唬我,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放出了镇压在后山的大妖。 我险些丢了小命,是大师姐清漓出现救下我。 她替我疗伤,陪我练功,教训那些顽劣弟子为我出气。 我自知见她第一眼,就萌动了年少的情爱。 朝夕相对,我更是深深沦陷,一发不可收拾。 那段时间我突然开了窍,修为突飞猛进。 闭关的师祖召了我一次,只一眼便告诉我:“这就是你的道。” 我懵懂点头,回来时,清漓却已经重返上界。 我日夜苦修追来九重天时,终于能向她表明心意。 她却早已忘记凡间的一切,疑惑地打断我。 “张口就来能有几分真?你说爱我,便证明给我看看。” 清漓当初留下一把剑,是我们定情之物,千年来我都用心血灌注养护。 可她看也不看,直接扔下九重天。 “你先找回,我再听你说完。” 我跳下能侵蚀神魂的深渊,九死一生寻回,重新送给她,她才肯正眼瞧我一眼。 世人皆以无情证道,仙界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加规矩森严,关系冰冷。 我听旁的仙女私下嘲笑,清漓作为天帝之女,却从不受重视,来往之人也都是虚与委蛇。 正因如此,清漓变着法子考验我,而不论赴汤蹈火,我都毫不犹豫地应下。 她这才松动,答应和我结为道侣。 相处三百年,她虽没能回忆起我们的过往,但也因为我通过一道道试炼逐渐动摇。 但我情道的底限也一次次被她打破,反噬的痛苦不亚于被剥皮剔骨。 每当这时,清漓眼里的深情就和当初无二,日夜不休地守在我身边。 她给我搜集无数天材地宝,对我极尽温柔,让我眷恋沉溺。 我叹了一口气,清漓正期待地看向我。 可这次试炼通过,我的道心倒像缺了一角似的。 不少路过的仙人围了过来,看见我们的婚书连连道贺。 “云岚仙君长情,终于得偿所愿啊!” “仙界难得出一对正缘,快让我们也沾沾二位的喜气!” 我知道清漓主动递来婚书意味着什么,此刻犹豫着没接。 沉默良久,我哑声问:“清漓,九重试炼结束,你当真愿意嫁给我了?” 她抿了抿唇,勉强微笑道:“阿岚,你分明知道我的心意,这也是我的愿望啊。” 婚书慢慢展开,呈现在众人眼前,上面清漓旁边的名字却不是我的。 是她曾经的白月光,龙族太子溯衡。 周围的祝贺声戛然而止,众仙尴尬对视。 我浑身一颤,婚书便脱手飞出,落入不远处笑着走来的男子手中。 我下意识看向清漓,看清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心也沉到谷底。 她声音越来越小。 “是溯衡向父帝求娶我,你知道父帝本就有意联姻......你回来得晚慢了一步,我拒绝不得。” 溯衡不甚在意,搂着她朝我挑衅一笑:“云岚仙君别忘了来东海喝杯喜酒。” 我苦涩地闭了闭眼。 分明我走之前,天帝已经对我们的婚事松了口,又怎么会出尔反尔。 清漓厌恶地撇开他的手,似乎是见我眼神落寞,也有些不忍,悄悄给我传音。 “这是最后一重试炼,你若是真的爱我,该来抢婚才是。” 她被溯衡带走时,还频频回头,再三嘱咐我。 “只要你改了这桩婚事,我就可以嫁给你。” 我望着打闹着离去的两人,在原地站了许久,转身回了寝宫。 我站在瑶台上,看仙侍们捧着喜器穿梭如织。 那些本该属于我和清漓的婚礼筹备,现在全成了她与溯衡的排场。 千年来我赠她的礼物,她都妥帖地收好,明晃晃地放进了嫁妆之中。 清漓一路回应着对她和溯衡的贺喜,径直向我走来。 “云岚,你站这么远做什么?不过再给你一道试炼,你怎么连我们的大婚都不上心?” “筹备的物件我都送去你宫中了,你核对完后给我个答复。” 有九重试炼在前,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清漓不过想我去触犯天帝,去与龙族抗衡,证明我能孤注一掷地选择她。 可现在,我只想斩断一切情缘因果,跟她彻底划清界限。 东海的聘礼送到时,溯衡也踏云而来。 见到我,他笑着取出一个锦盒。 “正好云岚仙君也在,听闻你在妖界受伤,我特意从东海带来一件疗伤的宝物。” 清漓眼睛一亮:“阿岚你快试试!” 我皱眉没打开,他已经先一步打开,塞到我怀里。 瞬间,刺骨寒意扑面而来。 锦盒里的冰魄珠,是世间至阴至寒之物,专克纯阳之体。 以前对我无关痛痒的东西,现在却可以一寸寸侵蚀我的仙骨。 “拿走!” 寒气在经脉里游走,和气海里所剩无几的阳气对冲,很快就压制性地冻住我的五脏六腑。 我眼前一黑,站不住身子,猛地摔出冰魄珠。 “云岚,不得无礼!”清漓厉声道。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她护在溯衡身前的模样,惨然一笑。 当年她也是这样护着我,对那群欺负我的弟子说:“谁敢动他,就是和我作对。” 明明是她选了我做道侣,现在却这样折辱我。 溯衡却不依不饶,抓住我的手腕,直接将冰魄珠按在伤口。 “这又不是什么毒药,云岚仙君演这一出做什么?仿佛我要害你似的!” 他斜眼看着我,不经意一阵龙威压下,我伤痕累累,根本无法抵抗。 旧伤被硬生生撕裂,我弯下腰,几乎晕厥,连话都说不出。 意识涣散时,保命的灵力直直反击溯衡,被他的护心麟挡住。 “云岚仙君,我好心送来龙宫至宝,你竟然恩将仇报?” 他冷笑一声,正要还击,却被清漓拦下。 清漓冷喝道:“够了!” 她微微蹙眉,指尖凝起一点灵光,想来查看我的伤势。 就见溯衡突然咳嗽两声,脸色煞白地扶住廊柱。 “阿岚,你先回去,我晚些去看你。” 她立刻收回手,匆匆对我说完,转身扶住溯衡。 我的衣衫之下,寒冰爬满全身,疼痛传遍四肢百骸,心脏更是如同被千刀万剐。 我忍着痛,笑道:“清漓,你不信我吗?” 她目光冷冽:“溯衡向来有分寸!是你诬陷他的一片好意,还乱泄灵气伤人!” “让开!” 见我依然站着不动,也没有解释,她抬手就是一道仙法打在我身上。 不轻不重的,却疼得我流下一滴泪。 这一瞬间,欠她千年的,好像也还清了。 体内最后一丝灵气散尽,我支撑不住重重倒下,彻底昏死过去。 桌上放着一个药瓶,上面贴了字条:“云岚,又是我救你。” 我坐起身,空中竟飘满清漓的传音符,窗外一道接一道地飞进来。 我一阵怔忡,最后不堪其扰,只好捏碎一个。 下一秒,她的喘息撞入耳中,回荡在空旷的仙宫中。 紧接着就是漾起的水声,和两人清晰难耐呻吟。 清漓乐此不疲地用这种手段,我早已见惯不怪。 有次我晋升渡天劫,听到她的呻吟,担心她处境危险,硬生生破了雷阵赶去。 我扛了百道天雷,差点死在路上。 她却拿出随身的留影石,说是与我分享,反问我为什么打扰她。 后来无数个留影石里,有的画面是她在饮酒作乐,有的是借位的暧昧姿势。 她的确没有越界,只是故意作戏给我听。 清漓喜欢看我对她绝对忠诚,为她身边围绕的仙君生气吃醋。 眼下也一样,她发现我接了传音,故意道。 “云岚,我和溯衡在一起,你来一趟?” 经过那三天,我又怎会听不出她抑制不住的愉悦。 若是以前我会心如刀绞,现在只剩下麻木。 “不去了,不耽误你们双修。” 我平静地回她一句,而后艰难地屏蔽了一切传音,沉沉睡去。 可半夜里,清漓却出现在我床边。 她将我摇醒,用通红的眼眶盯着我。 “若我真的陷入绝境怎么办,你方才为什么不肯过来?” 凭着月光,我自然而然看到她纱衣下没挡住的红痕。 她面色一僵,匆匆拢紧挡住。 我只是莫名地看向她:“深更半夜有什么事?” “阿岚,你别这么冷淡,今天是情况紧急,你在怪我吗?” 她咬了咬嘴唇,慢慢才过来,软了声音,带着补偿的意思。 “好了,我是不该丢下你,我们各退一步,明天可是你我大婚,别为外人生气了。” “你的喜服还没试过,我亲自给你换上。” 我下意识皱眉,满身伤痕不想让她看见,免得节外生枝。 “不必......” 她在我唇上蜻蜓点水,截住我没说完的话,招呼一群仙侍端着华服和配饰上前。 我一眼便认出,这是当初我亲手画的喜服样式,没想到也被她保存下来,心里不免讶异。 “阿岚,这还是我请教了织女,自己一针一线绣的,手指都扎破了。” “人间传言这样寓意好,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清漓枕在我肩上笑,伸手去拿时,一下变了脸色。 衣服叠着看不出,摊开时却破破烂烂,比我回来时穿的那身没好多少。 她怒道:“不是让你们好好收起来,怎么会成这样?” 仙侍面面相觑,硬着头皮说:“晚上溯衡大人试喜服穿了这件......” 残破的喜服落在地上,像一团燃尽的火。 我攥了手又松开,将闯入脑中的暧昧声音驱散,淡道。 “无妨,大概是新郎觉得不合身。” 大约是见我太过淡然,她有些慌乱地摇头,忙拉住我的手: “阿岚,你的试炼结束了,和我成婚的只会是你,不会再有别的考验了!” “溯衡是被我退婚闹脾气,你别在意,织女很快就能补好的,保证明日你我婚事一切顺利!” “我回去梳妆,等你来娶我,好不好?” 清漓和我对视,眼里带着乞求,说得也格外认真。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听多了真真假假的试探,我也分不清真心了。 可我移开视线,难以忽略地上的那件喜服。 腰上一片红里点缀着干涸的星点白色,我没戳破,叹了一口气。 有的东西再怎么折腾,终究也修补不好了。 我点头轻笑:“好啊。” 后半夜似乎格外漫长,清澜守在我的寝宫外,不安地来回踱步。 自从妖界回来后,我仿佛变了个人,她甚至都怕我明天不肯成婚,一直不敢离开。 从前我总是眉目含情,笑着望向她,可如今一双眼里古井无波。 她做的这些事,哪怕大婚前夜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竟都不生气了,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清澜不顾天帝震怒,求他更改婚书,又告知所有人新郎是我。 溯衡发来一道道传音,她也冷言相对,说晚上只是一场意外。 直到我早早起床换上喜服,她才松了口气,回去安心待嫁。 也是,我是仙,除了九重天还能去哪呢? 可今日仙乐奏响,诸天神仙来了又走。 清漓凤冠霞帔,从早上坐到日落,都没有看见接亲的人。 “云岚现在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