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再遇到谈司易的时候,是桑言最落魄不堪的时候。 她并没有想到他会停下车载她一程。 寒凉的雨夜,水汽弥漫。 蜿蜒的水滴缓缓地顺着氤氲的车窗滑落,隐约勾勒出后座男人英俊的脸部轮廓。 “怎么弄成这样?” 车厢里开车合宜的暖气,空气清新,异常安静,跟外面仿若是两个世界。 桑言无力地靠在车门上,像是一个已经失了魂的人,眼神呆滞,唇瓣泛白。 任由湿发的水滴,坠落在车内铁青色的座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恢复意识,抬起耷拉的眼皮。 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姿背靠座椅,阖着眼,清贵的气质在一身墨色西装的衬托下,愈发的清冷疏离。 桑言想起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七年前她主动去谈家找谈父退婚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潋滟俏丽,青春明媚。 他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七年之后,她会披头散发,像个疯子,流落在雨夜的街头。 不知为何,她的喉咙沙哑,哽咽而出,“四哥,我信错人了。” 暗色中的那张脸庞,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现在有什么打算?” 桑言眼帘垂落,清致的面庞上跌落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声音此刻却是抑制住了沙涩,是平静的。 “先把爸爸弄出局子。”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桑言感到意外,下意识地抬起眼,发现对方只是动了动凉薄的嘴唇,依旧清冷如神祗。 显然,对方只是基于良好的家世修养,出于绅士风度,才会说出这番话。 刚刚停车,亦是如此。 倘若她真的找他帮忙,那就是不识趣了。 退婚之后,两家人已经多年没有来往。 但是,他以前真的很喜欢她。 想到这里,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下一秒,她竟会脱口而出:“四哥,你还喜欢我吗?” 俊肆的眉头微一蹙。 他通常喜怒不形于色,脸上有了表情,那便是十分的不高兴。 “四哥,你可不可以帮我保释出爸爸。” 对方睁开眼睛。 冷锐狭长的眸子,开始以一种深沉而又复杂的眼神打量她。 她自顾自的接下去往下说。 “我很干净。” “我跟霍临霁交往这几年,我们没有过,那方面......” “只要你愿意帮我保释出爸爸。” “我什么都可以。” ...... 桑言知道,一向养尊处优的桑父,一个人在警局,一定会害怕。 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护好父亲周全。 酒店的大床上。 两具成熟的身体极尽缠绵。 桑言虽然没有经验,但却努力迎合。 结束之后,桑言把自己一直蒙在被子里。 直到听到腕表扣上的声音。 知道谈司易准备走了。 “四哥,我明天什么时候去警局接我爸爸?” 她拉开被子,有些不好意思,但不允许自己的眼神逃避。 这个人,此刻已经跟刚才在床上判若两人。 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可是刚刚,明明十分的热情。 “你担心我睡了不认账?” 说这话的时候,谈司易已经恢复西装革履的霸道总裁模样。 完全一副禁欲系的样子。 “不是,四哥,我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走了。 ...... 隔天一早,桑言去警局门口等桑父出来。 昨夜的大雨已经转为今日淅淅沥沥的小雨,但刮在脸上的雨水,依旧让桑言感觉像被刀子凌迟一般。 这都是因为她心底对霍临霁的恨。 他们在一起整整七年。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原来一直在算计她,他想要得到的一直都是辰星集团。 辰星集团是桑家的祖业,也让桑家能够立足于京市豪门之列。 可惜她父亲不是经商的材料,前些年,辰星一直在走下坡路。 直至她把大学同学霍临霁介绍给父亲。 从一个实习生,到辰星总经理,数次的提拔,都因为霍临霁给予了她父亲一次又一次绝佳的商业提议。 令辰星这七年的业绩节节攀升。 当初,霍临霁是她主动追求的。 交往七年,他们的感情可以称为蜜里调油。 直至昨日,父亲突然被警方从家中带走,罪名涉嫌非法集资。 从来没有干涉过公司事务的她,只能着急忙慌给霍临霁打电话。 等来的却是,他在电话里告知她——“我和你的关系结束了,以后不要再找我。” 晴天霹雳一般。 她立即打给公司他的助理,询问他人在哪里。 助理大概是基于同情,告诉了她一个酒店的地址。 当她赶到那里,霍临霁和洛晨正在举行婚礼。 所有他们家的世家朋友全都在列,恭喜这对新人。 她像疯了一样地冲过去。 不明白,霍临霁说的亡友的妻子洛晨,怎么如今就要成为他的妻子? 其实她也曾怀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基于对霍临霁的信任,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他只是同情亡友的妻子。 没等她冲到两个人面前,两名跟上来的保安就已经将她拖走。 她不断挣扎,辱骂他们,最后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被保安直接丢在酒店门口。 直到婚礼结束,宾客从高档的六星级酒店走出来,她终于揪住其中一位认识的伯父。 以往看她充满温厚慈爱的长辈,此时此刻只有眼高于顶。 瞪了她一眼。 冷冷地告诉她,“星辰已经属于霍临霁,你是谁?” 她这才想起,前段时间她父亲检查出肺部结节,医生叮嘱需要休养。 她便劝说父亲将星辰交给霍临霁全权打理,甚至把股份变更。 他们是那样地信任他。 怎么都不会想到,三天之后,这人直接让他们父女一无所有。 最后。 她披头散发,淋着磅礴大雨,像个破碎的魂魄行走在街道上。 无数的人,看着她。 并没有一个人询问她是否需要得到帮助,直至凌晨谈司易的车子在她身旁停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