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三月,春寒料峭。 中心医院的VIP诊断室内,暖气开得再足,也驱不散沈淮竹心底浸入骨髓的寒意。 坐在她对面的主治医师,一位年过半百的儒雅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忍与怜悯,将一份薄薄的诊断报告推到了她面前。 “沈女士,”他的声音沉重而清晰,“检查结果出来了,胃癌晚期。”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沈淮竹的脑海中炸开,将她整个世界劈得粉碎。 她的指尖瞬间冰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旋转,耳边只剩下尖锐而持续的嗡鸣。她怔怔地看着那份报告,上面的每一个方块字都像化作了狰狞的鬼脸,嘲笑着她这荒唐可笑的二十四岁人生。 就在她因这巨大的冲击而意识恍惚,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的瞬间,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滴——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极度衰弱,[死亡倒计时系统]已激活。】 沈淮竹猛地一颤。 紧接着,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半透明的蓝色面板,如科幻电影中的全息投影般,悬浮在她眼前。 【宿主:沈淮竹】 【当前生命剩余:365天00小时00分00秒】 【系统提示:宿主遭遇严重身体损伤或剧烈情绪波动,将加速生命倒计时。请宿主......珍惜生命。】 “珍惜生命?” 沈淮竹在心底发出一声凄凉的苦笑。这四个字,对现在的她而言,是何其巨大的讽刺。 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医生似乎在说着什么化疗方案、住院建议,可那些话语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到她耳中只剩下模糊的杂音。她的目光空洞地穿过医生,落在那片灰蒙蒙的窗外。 这胃癌,不是无缘无故得的。 是她嫁给厉廷烨这四年来,用一顿又一顿等不到他归来的冰冷饭菜,一次又一次因饥饿与心痛交织而引发的剧烈胃痉挛,活生生“等”出来的。 四年,一千四百六十个日夜。 她曾天真地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她付出的足够多,总能捂热厉廷烨那颗比寒冰还要冷的心。她为他洗手作羹汤,将他所有的喜好厌恶刻在骨子里;她为他放弃了自己所有的骄傲与事业,甘心做他身后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可结果呢? 她等来的不是他的回眸,而是一纸死亡判决书,和一个冰冷的倒计时系统。 母亲难产而亡,父亲视她为赚钱工具,哥哥将母亲的死归咎于她,恨她入骨。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家人”,就是那个她用尽手段抢来的丈夫——厉廷烨。 而此刻,这个唯一的“家人”,又在哪里? 沈淮竹麻木地收回思绪,对医生轻声说了句“谢谢”,便将那份宣判她死刑的报告塞进包里,起身,踉跄地走出了诊断室。 医院外的冷雨夹杂着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没有撑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浸湿她的头发和衣衫。那股寒意从皮肤渗入,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心口。 心口处那点残存的余温,也终于化作了冰冷的死灰。 就在这时,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雨幕的寂静。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厉廷烨”。 这个她曾设置了无数次特别提醒、每次响起都会让她心跳加速的名字,此刻却像一道催命符。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地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没有丝毫的问候,只有男人一贯的、冰冷刺骨的命令,仿佛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精准地刺向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杜汐羽受伤了,失血过多,立刻到中心医院来。” “嘟......嘟......嘟......”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沈淮竹握着冰冷的手机,怔怔地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对面商场橱窗玻璃里倒映出的自己——那张毫无血色、憔悴不堪的脸,嘴角竟控制不住地勾起一抹惨淡到极致的笑。 胃癌晚期的将死之人,还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里,去给丈夫的心上人当一个随叫随到的“活血库”。 她低下头,视野中,那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依旧清晰。 【当前生命剩余:365天00小时00分00秒】 数字在冰冷的雨中,散发着幽幽的光。 她的生命,原来还可以被这样量化地消耗。 真好。 真是......好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