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齐砚修为她做丁克的第五年,他的助教闹到了江浸月跟前。 “我跟了齐先生两年,如今怀了他的孩子,你可以主动离开他,把他让给我吗?” 女人捂着肚子,高傲地抬起下巴。 江浸月脑子嗡的一阵响,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她抖着手拨通那个许久未通过话的号码,尽量控制住颤抖的声线,“你的助教林菀,在我这里。” “她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江浸月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恍惚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轻飘飘的,“为什么?”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齐砚修清冷的嗓音不疾不徐。 “母亲想抱孙子,你不能生,就只能找别人。” 短短的几个字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江浸月的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固执道:“结婚前你明明说过有没有孩子都......” “江浸月。”对面声线更冷了些,指尖敲打在方向盘上的声音昭示着他的耐心即将告罄,“你没资格提以前,别忘了我哥!” 轰——! 冰冷的话,在江浸月脑子里轰然炸开一声响。 是啊,她差点忘了,他现在,恨她入骨。 初遇那年。 她十八,是S大舞蹈系新来的小学妹,明媚得像个小太阳; 他二十,是万人追捧的校草学神,冷冰冰的难以靠近。 没人料到,这样一冰一火两个极端的人竟能彼此吸引走到一起。 他会在她来姨妈肚子疼时,深夜跑回家熬了红糖姜水,翻墙送到她宿舍楼下; 他会在她跳舞拿奖时,推了自己熬了六个月开发出来的软件的获奖典礼,跑去为她庆功; 他会因为她一句想你,可以放下所有事情,出现在她眼前。 求婚那天,她眼睛红得不成样子,浸满了滚烫的泪,“可是阿修,你知道的,医生说我不能生孩子......” 他脸上扬着笑,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鸽子蛋大的钻戒套进她的无名指。 “那我们就做一辈子的丁克。” 那天以后,齐家的天才教授为了江家大小姐甘愿做丁克的事传遍了北城。 可好景不长。 婚后第二年,齐砚修兴冲冲地带她去看日落金山。 同行的还有他的助教林菀以及亲哥哥齐砚礼。 齐砚修留在营地扎帐篷,她们三个则负责采买物资,却在盘山公路上遇到了汹涌的泥石流。 等她再睁眼时,见到的是憔悴得不成样子的齐砚修。 他猩红着眼,猛地冲上前来锢住她的肩膀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不叫救援?为什么一个人逃跑?” “我哥把唯一的逃生机会让给了你,他那么相信你,可你却不管他的死活?你知不知道他成了植物人,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他强行将手机贴住她耳朵,彻夜循环播放着通话录音。 里面是齐砚礼昏迷前痛苦的呻吟与支离破碎拼不成话的字句。 “如果不是林菀,他现在已经死了!你到底有没有心?” 自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江浸月都没法开口说话,无法与人交流。 医生说她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与解离性失忆症,灾祸发生的那段记忆,消失了个干净。 齐砚修起初还坚持不懈地想要从她这里讨到一个答案,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法回答他。 后来她终于克服心理障碍,想好好跟他谈谈时,他却不想听了。 他开始冷待她,忽视她,甚至连家也不怎么回。 从回忆中抽离,江浸月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这两年她不知疲倦地追在他身后,以为日子还长。 总有一天她会想起来,她始终坚信自己不会独自逃跑,害哥哥成为植物人。 可没想到,他竟和他的助教有了孩子。 齐砚修来得很快。 一袭风衣矜贵清冷,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面对林菀时却格外温柔,那份温柔,曾经是她的专属。 “没事吧?” 林菀红着眼摇头,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江浸月僵着身子站在原地,看着他将她打横抱起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从前的一切都不作数,除非,让我哥醒过来。” 凉薄的话化作一把尖利的冰刃,狠狠扎进她心口。 那种疼不彻骨,却似一碗陈年老酒浇在伤口,浸得伤口滋滋冒泡,就算愈合了也会再度溃烂,反反复复。 江浸月痛苦地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滚落。 此刻她终于明白,这段长达十二年的感情。 在他哥哥成为植物人的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良久,她抖着手拨通一则电话,声音有些哽咽。 “张律师,我放在你那儿的离婚协议,可以启用了,麻烦尽快帮我办理离婚。” “好,离婚协议双方都已签订,一个月后冷静期结束便可以领离婚证。” 电话挂断,她身子一软,靠着墙根滑下,仿佛这通电话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离婚协议是婚前她母亲要求齐砚修签下的,只为了让她在想离开时能轻轻松松地离开。 她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用到。 可今天,她彻底心死了。 既然在一起是互相折磨,还不如趁早分开。 她蜷在墙根,颤抖着取下了那颗戴了整整五年的钻戒,声音轻得仿佛是从很远的山上飘来。 “齐砚修,一个月后,我还你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