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曾从凶兽口中救下过一个男孩,如今,他修炼成了近百年来唯一一个化神期。 今日是他的继任大典,我随众多弟子一同在台下观礼。 玄阳宗现任宗主递上了象征少宗主的信物,眼中满是对他的欣赏。 众人簇拥着等待少宗主的发言,他却目光灼灼看向我。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齐聚,我被推至台前。 他的目光不似往日般崇拜,语气中更是满满的厌恶:“今天,我要借此机会向宗门弟子揭发凤绫玖!” “我修行这些年,她占着我师父的名头,却做出违背师伦的事,更是有违正道堕魔修行!” “今日我段凛羽终于靠自己突破了境界,为了宗族兴旺,我不得不大义灭亲,并立下誓言,此生与魔族势不两立!” 1 众人哗然,一时间灵力四溢,更有灵力高深的人召唤出本命法宝,准备将我就地诛杀。 “凤绫玖堕魔了?!我曾经还找她要过灵药,她看着并无异常啊!” “这位道友,我劝你赶紧找人检查一下身体,谁知道她给你的灵药里掺杂了什么!” “什么叫违背师伦的事?这凤凛玖该不会是......” “靠!别说了,简直太恶心了!” 我抬头仰视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子,浑身冰冷。 周围的谩骂将我淹没,他们认定了我肯定是修炼了什么邪功才堕魔,所以无人敢做第一个出手的人。 段凛羽一步步走下台阶,眼神中满是对我的鄙夷和莫名的畅意。 周围人见段凛羽主动靠近,也逐渐调动着灵力靠近。 我环视四周,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一个娇小的身影急忙冲了上来。 “师兄小心!” 那剑影直逼我的要害,情急之下我召唤出本命剑阻挡。 可她的剑锋一转,竟直直朝着自己的心口捅去。 我来不及阻止,霎时间血花四溅。 “颜月!” 直到此时我才看清,向我冲来的竟然是玄阳宗新收的小师妹——颜月。 她因为疼痛精致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正虚弱地歪在段凛羽的怀中,她眼中噙满了泪水,可怜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揪心。 段凛羽眼中满是心疼,抬眼再看我的时候,却转化为了阴鸷的仇恨。 “凤绫玖!你竟然还敢动手!” 他提着剑向我走来,一字一句扎向我的心口。 “你可,真是恶毒。” 那双我看了几百年的凤眸,依旧漂亮张扬,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却写满了杀意。 “你有违人伦,原本只是要废了你的修为,没想到你竟敢出手伤人。” “看来必须要将你送入镇魔塔了!” 我心口一滞,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反复揉拧着我的心脏。 不论神魔,只要进入镇魔塔就是神魂俱灭,消散于六界永不入轮回,我不敢相信他竟恨我至此! 颜月虚弱地拉住他的衣角,泪水大颗滚落: “师兄不可,镇魔塔那种地方有去无回,她毕竟是你的师父,这样会让人觉得你不太念旧情......” 段凛羽原本神色有些松动,但不知颜月哪句话触到他的眉头,他直接厉声打断。 “颜月!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对于魔族绝不能心慈手软!” 他望向我,一把扯下腰间的玉佩捏在手中。 那是我送他的拜师礼。 他将玉佩高高举起,一股灵力注入其中。 “凤绫玖。”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拜你为师。” “这枚玉佩就是我的耻辱,今日我们师徒二人恩断义绝!”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后,我心如刀绞,还不等我出手,他手中的玉佩就化为粉末随风四散。 我鼻间发酸,想起曾经他小心翼翼地将玉佩系于腰间。 而如今他却亲手碾碎。 说这是耻辱。 他靠近我,声音压得极低:“若不是你还有用处,我是绝对不会留你到今天。” “你妄图靠那虚伪的善心困住我的一生,别做梦了!” “每次看到你眼神中的怜悯,我就恶心得要命。” “我段凛羽是注定要做世人敬仰的仙君,你这样的污点就是我最大的耻辱!” 我浑身发冷,眼里写满了失望。 “你这么做就没想过后果?” 他听后却嗤笑出声: “能有什么后果?你只是一个炼气期的医女,而我是第一宗门的少宗主,修仙界永远是以强者为尊,你注定被我踩在脚下!” 他退后几步,掸了掸身上的华服,像是刚刚短暂的接触,就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他缓缓抬起手,睥睨众生的凤眸微微一凛,冰冷的字从他嘴中吐出。 “动手。” 瞬间灵力斯肆虐,一道道杀招直逼我的面门。 灵力汇聚指尖,我正准备一击必杀,耳边却突然传来药童的传音。 “尊者不好了!一群人冲进了我们的药田!” 2 我心中一慌,直接掐诀闪身离开。 尘烟四散,众人才惊觉大殿早就没了我的身影。 住处和平时一样静谧,但我的药田却满是疮痍。 药童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泪水,她心疼地翻找着田里是否还有存活的药草,一转身看到我站在她的身后。 蓄满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喷涌而出。 她一把抱住我的腿,声音呜咽: “尊者......是我没用,我没能护住药田......” 她哭得撕心裂肺,我无奈地抚摸着她的脑袋。 “无妨,寻魄花可有事?” 她擦掉鼻涕从怀中掏出寻魄花,见花身安好我才彻底放下心。 她见我并无责怪的意思,才抽噎着起身,看着我欲言又止: “尊者......他们说......说你是......” 她的眼神飘忽,不敢与我直视。 我却直言不讳。 “他们说我坠魔了?想要铲除我?” 她吸着鼻涕点了点头,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信吗?” 她眼神坚定,眼中全是崇拜。 “当然不信!尊者是最厉害的,怎么会因为修炼邪功而堕魔!” 看着她眼中的崇拜之情几乎溢出,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幼时的段凛羽。 我取下头上的木簪,抚摸着上面的裂痕,看得出神。 这是我和段凛羽第一次见面时,他送我的。 那时我跟随寻魄花的指引,追杀重伤的朱厌来到了人界的边陲小镇。 朱厌所过之处全是灾厄,没有修真界的人照看,小镇很快失守。 断壁残垣间,奄奄一息的段凛羽抓住了我的衣角。 他虚弱地抬着眼,看着踏空而来的我。 他的呼吸如此孱弱,眼睛却亮得惊人。 “你是......仙人吗?那你可不可以收我为徒?” 他颤抖地递上了一支木簪,却在我还没接住的时候彻底昏死过去。 我看着砸在地上碎了一角的木簪,叹了口气。 “也罢。” 从此之后,我的身边多了条小尾巴,而我的头上永远簪着那只破损的木簪。 我将他收作徒弟,带他入道,赐名凛羽。 期望着他有朝一日能飞出樊笼,成就自己。 为了助他入道,我耗费天材地宝帮他重塑根骨,更是为了他的修行,直接在宗门山下开辟药田。 我希望他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修仙界,真正挺直脊梁靠自己活下去。 当天地异象,周身灵力被瞬间抽走时,我睁眼看到了看见了满是惊喜的他。 已长成少年的他声音沙哑,语气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师父,我进入炼气期了!以后我会更加努力,我会让我们的名字响彻整个修仙界!” 那一声师父,如同春日的暖阳,化开了我心中的寒冰。 为了他更好的前程,我直接将他送入了玄阳宗修行,又为了树立他的自信,我鼓励他通过大选加入宗门。 而我依旧在山下的药田默默关注着他的成长。 我以为我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他对我是依赖,是崇拜。 却没想到仇恨的藤蔓不知何时生长,密密麻麻盘踞在他的心上。 我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我的一厢情愿。 红光一闪,药童手中的寻魄花瞬间被碾碎。 我手中一空,抬眼间,原本重伤的颜月却毫发无损地站在我的面前。 她眼神轻蔑,带着调笑把玩着手中的木簪。 “原来这就是师兄说的木簪,不过师兄还说,你碰过的东西都脏得很,那我自然要来帮他解决这个麻烦。” 她的掌心升腾起赤色火焰,瞬间将木簪吞噬殆尽。 我眼神微眯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火焰,身体也焚心蚀骨,仿佛被火舌吞噬。 “对了,还有你送给师兄的东西,他说看到就能想起你恶心的脸,所以有用的他都给了我,没用的直接一把火烧了。” “师兄这个人啊就是心软,说着要将你丢入镇魔塔,却始终不肯自己动手。” “所以现在他正在紫阳殿和诸位道友商议怎么捉拿你,你好自为之吧。” 她大笑着后退,眼神中充满了挑衅,我却根本不曾阻拦。 身旁的药童急得团团转,不安地扯动着我的衣角。 “完了完了!他们要打过来了!我们要怎么办?” 我看向云烟缭绕的仙山,一字一顿地说: “自然是打上去,然后夺回一切!” 3 宏伟的紫阳殿内,众道友拥挤一团。 他们义愤填膺地控诉着我的罪行。 “那凤绫玖在秘境中抢夺过我儿子的药草,她都入道了还抢凝气的草药干什么?分明就是有不轨的用途!” “那凤绫玖自己进不来玄阳宗,就天天在山下守着我师兄,看我师兄的眼神别提有多恶心了!” “还好仙君直接摆脱了她的控制,我们绝对不能放过这个魔族!” “对,不能放过她!要是知道她在哪儿,我们现在就去围剿她!” 然后我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空气一瞬间凝滞,一种莫名的诡异氛围弥漫开来。 率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现任玄阳宗宗主裴殇,他脸色阴沉直接从座位上站起。 “魔女!你是怎么进来的!” 颜月更是受到了惊吓般躲入段凛羽的怀抱。 “师兄,她不会又是来杀我吧?” 她甜腻的嗓音,配上如同兔子般惊恐的眼神,惹得众人一阵怜惜。 段凛羽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然后看着我的目光满是厌恶。 “凤绫玖,我们还没找你,你竟然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今日我定要诛杀你这妖魔!” 言语间,他的剑已经刺向我的咽喉。 我只微微侧身,双指并拢就轻巧地荡开了他的剑。 他的眼中写满了骇然,身形不受控制地冲向人群。 好在裴殇及时出手,接住了他的招式。 “妖魔?”我轻笑出声。 看着自己亲手带大的徒弟,如今对我刀剑相向,心死大过于悲哀。 “你真的分得清谁是妖魔吗?” 我环视着众人,眼神不轻不淡地落在了颜月身上。 四目相对间她气息一乱,双腿发软只有扶着旁人才能稳住身体。 段凛羽已经回神,一步挡在了我和颜月之间。 “我当然知道谁是妖魔。” “我承认曾经是受过你的帮扶,但你自甘堕落,甘愿成魔,我自然不可能再维护你。” 他取下手中的纳戒,施舍般扔在我的脚下。 “这戒指中存有100万上品灵石,足够偿还你曾经的救助之恩,我们如今算是彻底两清,从此便是不死不休!” 100万上品灵石? 曾经我随手救治他的仙草,最便宜的也是市价1000万上品灵石。 周围人惊呼出声: “100万的上品灵石?天哪,一个普通的宗门10年的开支也达不到这么多吧。” “当初凤绫玖就算不救仙君,凭借他的仙资加上极端条件,他也能自己重塑仙骨吧。” “仙君可真是太便宜她了,可惜了,有命拿没命花。” 我看着脚下的纳戒,又看向段凛羽冷漠的脸只觉得荒唐。 那些自诩正道的宗门,却是非不辨,虚伪至极。 段凛羽皱眉询问: “怎么,你还嫌少?还不快捡起来?” 我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让我折腰,你还不配。” 轻轻的几个字,宛如惊雷般炸响在众人耳中,下一瞬更加狂热的嘲笑从四面八方涌来。 “哈哈哈,她刚说什么?仙君不配?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嚣张!” “真是笑死我,不会以为当了仙君几年师父,就真的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吧,一个炼气期,我蹍死她都比蹍死一只蚂蚁轻松!” “要不是还不清楚她修炼的是什么邪功,我早就把她杀了,还轮得到她在这里叫嚣?” 段凛羽的脸也彻底黑了下来,一道道青筋在他脖子上勃起,身上更是有散不开的杀意。 “凤绫玖,你还真当我不敢动你吗?!” 颜月眸光一闪,来到段凛羽身边: “师兄,这个魔女就算再嚣张也只有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若是一起出手,难道还怕她一个不成?” 段凛羽眼神闪烁,似是被她说动。 颜月心中一喜,继续说道: “而且,今日若是你能带头诛杀魔女,必然是让玄阳宗的威望大涨,宗主也会将全部的资源倾斜在你的身上。” “到那时,成神之机指日可待。” 她的气息扑在段凛羽的耳廓,声音中带有不可抗拒的蛊惑。 段凛羽的嘴角勾起微笑,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囊中之物般。 “凤绫玖,我劝你还是直接自断经脉的好,否则别怪我亲自出手杀师证道了!” 我不为所动,一团灵力汇于掌间,手掌翻转,灵力直冲紫阳殿外的洪钟。 浑厚的钟声响起,方圆千里的人目光都向玄阳山汇集。 大殿内一瞬间安静,随之而来的是裴殇的震怒。 “你竟敢敲响东皇钟!你这魔物真是好大的胆子!” “天哪,不是说玄阳宗的东皇钟是上古神器很难敲响吗?为什么她表现得这么轻松?” “肯定是邪功所致!” 段凛羽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他的胸膛不断起伏,阴鸷的眼神仿佛要将我洞穿。 “凤绫玖你找死!你知不知道敲响东皇钟意味着什么!!” 不等他接着说,有知情的修士已经开口。 “这玄阳宗之所以是天下第一宗门,最主要的就是有那位神魔混血的老祖镇守,而且侍奉老祖的几位长老修为最差的也有化神初期!” “她简直找死!要是惊动了那位老祖,可不是灰飞烟灭那么简单!” 裴殇冷哼一声。 “如此宵小还不值得老祖亲自出山,但东皇钟一响,必然惊动了长老们。” 他神色一凛,手指指向我所在的方向。 “她,必死无疑!” 而我却神态自若,轻笑出声。 “我必死无疑?我看未必吧。” 颜月死死抓着段凛羽的衣袖,眼神中满是怨毒: “你这魔头还在逞强,等一会儿长老们来了看你还怎么嚣张。” 她眼神一转,扯了扯段凛羽的衣角。 “师兄,若是能赶在长老到来之前将她除掉,没准未来你还能跟随老祖修行。” “看来你很想他们现在就对我动手啊。” 我高声打断了她的话,段凛羽瞬间回神,随后皱起眉头。 “师妹放心,无论如何她今天走不出这里,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虚空中凭空出现一条裂缝,呼吸间裂缝扩大,三位玄袍老者踏莲而出,化神的威压瞬间倾泻在众人身上。 更有修为低微者,直接跪倒在地,片刻间便昏迷过去。 “何人敲响东皇钟?” 裴殇眼中满是震撼,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晚辈第三十二代掌门裴殇恭迎长老们,有魔头问世惊扰了长老还望恕罪!” 段凛羽将的手指指向我的鼻尖:“长老!就是此魔女敲响了东皇钟!还望长将此人就地诛杀!” 三位长老神色淡淡,寻找声音看去。 这一眼三人皆是神色巨变。 刚刚还稳重自持的三人,下一秒闪现至我的身前,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跪拜于我的脚下。 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拜见老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