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下雪早,如今正是风雪交加的时候。 深更半夜的y城,行人车辆仍然是车水马龙。 倪矜推着行李箱走在街头上,街上暖橘色的路灯照的哪里都是暖乎乎的颜色,她看着漫天的飘雪,竟也生出了一种喜悦。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里,她觉得这里什么都没有变,依然是喧嚣繁华。 雪越下越大,倪矜的头发变得有些湿漉漉的,她翻了翻包,没有找到雨伞。 她不由默默叹气,怪自己粗心大意的,净想着赶快回来,没想周全。 倪矜在这边没有亲戚,订的酒店离这边很远,她一个人拖着行李,来来往往的车辆里没有一辆能搭的。 看看表,现在已经是一点半了。着急也不顶用,她慢慢地往前走,偶尔看看路边的车辆,招招手,没有车就再往前走。 走了有一段距离,她偶然发现头顶好像没有再感觉到雪落在头发上,衣服上也不再有一片片雪花。倪矜略微抬头看,是一顶透明的伞面。 倪矜回头,身后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他举着伞,不远不近地跟在倪矜后面。 他的大衣上雪花斑斑点点,有些已经化水。 是蒋烨南。 两人对视着,倪矜看着他背对着暖光,也是满身风雪。蒋烨南浓密的睫毛上落了雪花,那样静静地看着倪矜。 现在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肆意,而是沉稳冷静。 她看着他,惊觉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好久不见啦,蒋烨南。”倪矜笑笑,许久才说。 蒋烨南点头,他也微笑,问:“不介意我送你一下吧?” 倪矜笑眯眯地说:“怎么会?我正愁呢。” 蒋烨南帮倪矜放好了行李,再上驾驶位时,从后视镜里看见了端坐在后座的倪矜。 倪矜也注意到了盯着她看的蒋烨南,问:“怎么了?” 蒋烨南有些犹豫,还是问出了口:“你不坐副驾驶吗?” 倪矜有些愣住了,随即摇头,她开玩笑般说:“不合适吧,我们这么久都没什么联系。” 车厢内一时间很沉寂,外面行人踩雪的咯吱声都清晰可闻。 蒋烨南依然在盯着她看,这让倪矜很不自在,她有些后悔说那个玩笑了。倪矜有些懊恼,明明没有逗别人笑的本事还非要说个什么话。 倪矜刚想开口道歉,蒋烨南忽然收回视线,他发动了车子,转问倪矜是哪个酒店。 倪矜赶紧说:“丰潭酒店。” 两人一路相对无言。 到了地方,蒋烨南又帮倪矜拿行李,他送她到门口。 倪矜说不用送啦。 蒋烨南就停了脚步,目送着倪矜进去。 在倪矜要进去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叫住她。 倪矜回头,有些不解。 “你...回来是因为什么事情吗?”蒋烨南低垂着眼睛,他看着鞋尖上融化的雪水,心里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的行为,可他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倪矜。 倪矜“哦”了一声,解释说:“行雅高中邀请我回校演讲呢,刚好有空,我就来了。” “你早点休息吧。”蒋烨南点点头,转身走了。 行雅高中是当地,乃至整个省份里都数一数二的高中。也是他们的母校。 每年行雅高中都会邀请几个优秀毕业生来母校做演讲,激励学弟学妹们。 倪矜是2015届的优秀毕业生,如今也是国内知名的摄影师,在国际上都是拿过奖的。 倪矜前几周收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邀请她来学校做演讲。她很乐意来,和老师说好日期,就来了。 倪矜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她喜欢各地跑,去看看其他不一样的风景。 去年她突发奇想,跑去冬游**,**很美,巍峨的雪山,洁白的布达拉宫,淳朴的**,抬头是一览无余的天空,壮阔,但又平静。 这些都让倪矜的心受到很大的震撼,当她和朋友站在布达拉宫前,她的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朋友都以为她高原反应难受,纷纷问她有没有事,需不需要休息。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想起了蒋烨南。 这个横亘了她整个青春,又缓然退场的人。 倪矜不是土生土长的y城人,她家在x市。 她学习争气,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中考的的时候她更是本市的第一名。 很偶然,x市的重点初中有一个去行雅高中的名额,自然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得到了行雅高中的重点班入学名额,爸爸妈妈咬咬牙,关了在x市的店铺,转而在y城租了个房子,做起了小买卖,顺便陪她上学。 倪矜第一次走出小县城,看到了繁华的,如同不夜城般的y城,满目的霓虹灯光绚烂着,行人脚步不停,来来往往。 陡然间她心生一股自卑,倪矜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她对今后的生活心生恐惧,她害怕同学们不接受她这个来自县城的女孩。 事实正相反,这个安静,温柔腼腆的女孩,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至少没人欺负她,看不起她。 重点班级里的同学们在年级里都是佼佼者,倪矜想要不落后,就要更加努力的迎头向上。 她总是学到晚上两三点,妈妈心疼她,就会陪着她一起熬。 倪矜看着劳累了一天的妈妈,到了晚上还要陪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推了推妈妈,让她回去休息。 妈妈说还是等等你好了,执意不肯去休息。倪矜无法,只得关了台灯,说自己也要休息了。 妈妈这才打着哈欠走了。 倪矜的文科成绩在全年级是前三的名次,老师说她天生就是学文科的料。 于是高二分班的时候,倪矜选择了文科。 老师私底下告诉她,以倪矜的成绩一定会被分到火箭班一或二班。 倪矜很高兴,爸爸妈妈也都很喜悦,觉得女儿争气,没辜负他们。 一直到高二开了学,在原本的班级里,老师念着名单告知学生分配结果。 火箭一班没有她,二班没有她。 直到念到三班的学生名单,老师顿了顿说,倪矜,你在平行班三班。 班里同学有些哗然,大家窃窃私语地讨论。 倪矜有些懵,“老师,我怎么会在平行班?” 老师摇摇头,站在讲台上,说分班结束了,现在大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去新班级吧。 在外面等候入班的新同学也要进来了。 倪矜还想问老师,却被同分在三班的吴箐箐拉着走了。 吴箐箐拉着倪矜去了三班。她点着倪矜的额头,说:“你傻呀。” 倪矜不解,吴箐箐说y城那么多少爷**的。行雅高中又是全国都叫的上得上名号的高中。 明显就是有人顶了你。 吴箐箐家里也不简单,她家算得上是新贵了。圈子里那些人她都知道,也知道这个顶了倪矜的人是谁。 她也知道倪矜要是傻愣愣地去质问,一定不会有结果,说不定还讨不着好。 吴箐箐说倪矜你别纠结了。 倪矜明白了吴箐箐是什么意思,她说好,谢谢你告诉我。 十六岁的倪矜,第一次面对现实,也明白,这对她来说,就是无可奈何的。 回了家,爸爸妈妈摆了一桌子菜,爸爸破天荒地拿出了一瓶好酒,说今天要喝两杯。 倪矜坐在饭桌前,有些不知所措,心里惶恐不安。 她不知道怎么和爸爸妈妈说,说她其实不在火箭二班,她在平行班三班。 她怕爸爸妈妈会失望。倪矜盯着这桌菜,迟迟不下筷,妈妈见了,挑了一大块排骨到倪矜的碗里,妈妈笑容满面地说快吃呀。 倪矜把头埋在碗里,想要是没有这桌菜就好了,要是还像平常那样就好了。 她的眼睛止不住地酸涩,眼泪就快要掉出来了。 妈妈注意到了,问她怎么了。 倪矜抬起头,轻松地用手抹掉眼泪,说:“没事,我吃的太着急,烫着了。” 爸爸又给她挑了菜,笑着责怪她:“你这孩子,又没人和你抢,你喜欢就多吃点,长长肉。” 倪矜点点头,她埋着头,暗暗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她告诉自己,就算以后见到了这个人,也不要有外露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