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臣死后的第三个月。我女扮男装应聘上了高空“蜘蛛人”。擦到公寓第十七层的玻璃时, 看到一对情侣正忘情地拥吻。我还未来得及躲闪,男人眉头紧锁,整理好衣服后撑开窗户。 “这么好看?还不赶紧滚。”我看着面前熟悉又透着些许陌生的面孔,呆愣着开口, “裴书臣?”“你认识我?”娇小的女人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书臣哥哥,你的魅力好大呀, 连男人都要跟你搭讪。”“快走啦,店里还在等我们去试婚纱呢。”“好。 ”卸下所有装备后,我指着十七楼问身边的同事,“你知道那层住的人是谁吗? ”“裴书臣啊,裴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不止那层,整栋楼都是他为他的未婚妻而建。 ”“他好像很爱他的未婚妻,听说三个月前出车祸醒来,谁也不记得,只记得她。 ”未婚妻吗?可明明我才是他合法的老婆。1同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道,“你个大男人, 怎么对一个男人这么感兴趣?”我慌张低头,连忙掩饰被奶水浸透的衣服,“看到了,问问。 ”“你也看到了?是不是很**?”一口黄臭的牙齿对准我, “这裴书臣对小娇妻真是爱得不得了。”“一天24个小时,有20个小时都黏在她的身上。 ”“有不少兄弟都看到了。”“有时候在十楼,有时候在十五楼,但是独爱十七楼。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顶层的缘故吗?”心不自觉地抽痛,十七…是我的小名。 多少个日夜,裴书臣拥着我,用胡青蹭着我的脸颊,“十七,是我的幸运数字。 ”“以后我们买房买十七楼,彩票也买十七号怎么样?”裴书臣,你真的失忆了吗?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我的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欸,我还没说完呢? 你怎么就走了…”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刚还艳阳高照, 现在乌云压得空气变得死气沉沉的。三个月前,裴书臣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 警察将他的遗物递给我时,手机界面还停留在给皎皎买的第一罐奶粉的订单上。 出门前他吻着我的额头,“等我回来…”可是我没有等到。 我不甘心地爬着楼一层层地开始敲。敲到七楼我的指甲缝开始渗血,十二楼的门敲了二十下, 手指的关节肿得像发面馒头。直至顶层,血和汗混在一起,我敲向最后一扇门。“开门! ”“裴书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要骗我!”回应我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突然电梯里传来嬉笑声,“书臣哥哥,还在电梯里呢…”男人的喘息声一如既往的好听, “怕什么,整栋楼只有你和我。”门一开,他迫不及待地打横抱起她,“到了, 月月你跑不掉了。”被欲望染红的双眸对上我时瞬间冷成冰窖,“你怎么在这? ”他眉头紧皱,***额头,“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很熟悉?”“哦,你是今天擦玻璃的那个人。 ”裴书臣的记忆力一直很好,好到过目不忘。2之前我总是打趣他,“你要是生在富人家, 现在说不定已经用这聪明的脑袋瓜闯出一番大事业了。”他抿嘴笑笑, “什么事业都不如你让我着迷。”他将我扑倒,下巴窝在我的锁骨上,“十七, 下辈子还嫁给我好不好?”“不好。”“为什么?”“你喝了孟婆汤就把我忘了。 ”男人的眼神烫得我浑身炽热,“不会,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可现在他却冷着眼质问着我, “你一次次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拍到什么了吗?多少钱你出个价。 ”裴书辰转身推开房门,我瞬间呆在原地。客厅挂满了女人的照片, 笑着的、哭着的、做着鬼脸的…这么多年,经过我的一手**, 冰冷的摄像头在裴书臣的手中有了温度。我一眼就从那些照片里看出了他饱含的爱意。 “裴书臣,你爱她吗?”男人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他居高临下看向我, “一个躲在暗处搞这些下三滥的货色,也配过问我的事?”“爱不爱谁, 轮得到你一个擦玻璃的置喙?”“拿上钱赶紧滚。”支票甩在脸上,不算疼, 可羞耻感却顺着皮肤的纹理钻进心里。我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挤出五个字, “我是十七啊…”“十七?”他眉头微微皱起,靠近的身体散发着陌生的冷香。 “看来你调查我了。”“这栋楼之所以建了十七层是因为月月的生日是四月十七。 ”“我对你这种浑身散发臭味的男人不感兴趣。 ”“拿上钱赶紧滚…”十七层楼原来不是因为我。真相像一枚生了锈的铁钉狠狠地刺入心脏, 痛得我喘不上气。看来他真的把我忘了。不,我不信。是不是因为我剪了短发? 或者是因为我今天的脸太脏了,所以他才认不出我…“我可以进去洗个脸吗? 洗了脸你就能认出我了。”我浑身颤抖着,低着头想从夹缝中挤进不属于我的空间里。 东方绛月突然尖叫,“书臣哥哥,她不能进来!她会把阿姨辛苦打扫的地面弄脏的。 ”后背突然撞上冰冷的墙,“砰”的一声闷响震得耳膜发疼。 3裴书臣推过来的力道又急又狠,我踉跄着后退好几步才站稳。还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身后的房门就被重重甩上。刺耳的手机**响起,“乌**,这都几点了还不回来吗? ”“今天已经超时了,要结平时一倍的工资。”听筒里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声, 我攥紧支票,心疼得仿佛刀绞一般。“萍姨,我马上回去,麻烦您再给皎皎喂一点奶粉。 ”“好。”晚上哄睡皎皎后,我看着桌子上的支票发呆。一千万…是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我别过头,看着床上睡得正沉的皎皎,心头泛上一阵苦涩。裴书臣出车祸的前几天, 皎皎被确诊先天性心脏病。他离开的时候答应过我会筹到钱回来。难道他是后悔了? 所以才假装失忆?我摇摇头。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预约了好久的医院突然给我发来短信,“乌**,心外科专家司锦年医生一周后有时间, 可带孩子来就诊。”裴书臣,就一周,若你还是记不起我,我便离开。 第二天我主动跟经理申请清理整栋公寓。经理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乌,今天风大, 实在擦不完的话别逞强。”我点了点头。可内心却想着,这是我唯一能接触到裴书臣的机会。 安全扣勒紧后,我灵活地开始一层一层往上爬,直到顶楼,我才发现了他的身影。 风突然大了些,吊板轻轻晃了晃,我下意识地抓紧绳索,伸出另外一只手使劲拍着玻璃, “裴书臣…”他站在厨房的尽头朝我挥挥手,像是等了我很久。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 他打开窗户,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真的是女孩子?”我愣愣地点头。 “不好意思,昨天误会你了,我以为你是这几天一直跟踪我们的记者。”“要一起吃早饭吗? 就当是赔罪。”我解下安全扣,从窗户跳了进去,“牛奶。”裴书臣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眼前的我逐渐和记忆碎片的人影重合。他死死地盯着我,“你喜欢牛奶?”“嗯。 ”“我也喜欢。”4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酸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为什么喜欢? ”清冷的眼神扫向我,“喜欢还需要理由吗?”可是我知道。是因为爱屋及乌。 我喜欢牛奶、芒果,以前的他总是尝试着去接受那些让他过敏的食物。 有次他过敏严重到差点窒息。我抱着他哭得像个泪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能吃? ”他满脸心疼地吻着我的脸颊,“十七,我不想做一个扫兴的老公。”“别担心, 我过敏没有那么严重,医生也说了, 经常吃说不定可以戒掉过敏反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胸口沉甸甸的难过让我不敢过多回忆。“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喝了,因为月月不喜欢。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早上会突然准备牛奶…”他的话像一根细针, 轻轻刺破了我最后的防线,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下。我声音闷闷的,“裴书臣,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他冷得像冰的眼神扫向我,“我十分确定我从未见过你。”“**, 喝完就赶紧工作吧。”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我抓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后, 便逃也似的向窗口走去,“谢谢你的招待。”裴书臣吃完早饭后出了门。我继续擦着玻璃, 像一个小偷般偷窥着他们的生活。每一层的卧室都被精心布置, 每一间都被满满当当的粉红色填满,从窗帘到地毯, 甚至是女人的护肤品瓶身也印着粉红色的“sc?jy”。他好像真的很爱她。 鼻头越来越酸,可眼皮却越来越沉。视线开始渐渐模糊,意识像被潮水淹没一般,猛地一沉, 瞬间失去了知觉。再次睁眼时,我在空中被风吹得摇摆着,浑身像被火燎过一样疼。 “醒了吗?”东方绛月端着一杯咖啡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没想到一粒药就让你睡了六个小时。”我嘶哑着声音,“你什么意思?”“乌踏雪, 你早上喝的那杯牛奶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怎么很惊讶吗?惊讶我竟然知道你的名字。 ”“我可是从小就跟书臣哥哥订婚了,我当然要知道让他放弃一切的女人究竟是谁。 ”5“见了以后也不过如此。”“要不是昨晚上书臣哥哥突然头疼, 说你身上的香味让他觉得熟悉,你这不男不女的样子,我还有些认不出呢。 ”我冷冷地看向她,“你到底想做什么?”“惩罚你抢走我的男人。 ”“你也知道书臣哥哥嘴硬心软,昨晚上我跟他说这几天跟踪我们的狗仔抓到了, 他就内疚得不行。”“我猜你第二天一定会来,所以就将计就计喽。 ”“晒了六个小时的滋味怎么样?”“不过我猜这滋味肯定比不上书臣哥哥忘了你吧。 ”后背的衣服被汗水打湿又晒干,硬邦邦地贴在身上,每动一下都拉扯着皮肤, 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我咬着嘴唇,故作镇静,“我还有事先走了。”走,是我唯一能做的。 一个千金大**,一个清洁工,就算我被她活活打死,也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帮我。 “是着急回去喂奶吗?”她水灵的眼睛看向手机里的视频,“你别说她长得好像书臣哥哥。 ”“我还挺喜欢的。”视频中传出孩子的啼哭声,我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上前夺着她的手机,“是皎皎吗?”女人顺势倒在地上,哽咽的声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书臣哥哥是不会喜欢你的,你就算是杀了我也没用的。”门突然被打开, 裴书臣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手猛地朝我挥了过来。 巨大的推力让我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向外飞去。可绑在身上的安全绳索又狠狠地将我拽回, 身体撞在冰冷而坚硬的玻璃上发出一声巨响。浑身被撞裂刺骨的疼,让我眼前一黑。“月月, 你没事吧?”“手都红了,我这就带你去医院…”东方绛月小脸皱作一团,“我没事, 那位**好像伤得挺重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别人!”“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我只要你平安无事。”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慌忙将女人抱起朝门外跑去不免摇头苦笑。裴书臣, 哪天你突然恢复记忆了会后悔吗?手机突然传出一声消息提醒。“乌**,不好意思, 司医生过几天要外出培训,您看明天可以吗?若是有空,可以直接带着孩子直接过来。 ”6回复完消息后,我看了眼安全卡扣上的绳索被磨得只剩一点。经理也在底下疯狂喊着, “乌踏雪,赶紧下来。”距离地面还剩三百米的时候,绳索再也支撑不住我的体重, 断开的瞬间,我朝地面重重地砸了下去。浑身上下传来的刺痛让我蜷缩在地面上。 经理不但没有关心我,反而将一沓照片甩在我的脸上,“工作时间赖在雇主家吃早饭, 也就你能做得出来,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我死死地盯着照片上正在喝牛奶的人突然就笑出了声。笑着笑着泪就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裴书臣你就这样在乎她吗?跑车的轰鸣声停在我的面前, 裴书臣穿着一身笔直的西装从车上走了下来。 骨节分明的手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乌**,你推了月月, 我让你丢了工作,礼尚往来,不过分吧?”他上前,将我嘴角的血迹拭去, “把自己搞成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我警告你,离月月远一点。”“我对你没兴趣。 ”抬脚时,我伸手拽住了他的裤脚,“裴书臣,等等。”不知为何他仿佛被定住一般, 动弹不得。他不耐道,“你还想耍什么花招?”我努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他, “还你,我不要了。”男人瞬间僵在原地,半晌才沙哑开口,“这个玉佩为什么会在你这? ”我瘫软在地上,不知怎么开口。要说是他求婚时送的定情信物吗?我猜他不会信。 可那时的他目光灼灼,抓着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十七,这是我妈留给我的遗物, 对我最重要的东西。”“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以后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了。”五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