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迹斑斑的窗户。 在那烟熏火燎的墙皮上糊着一张发黄海报,图案是一只手拿着金牌的奇怪动物,像狗又像羊。 天气闷热,空气粘稠。 外面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 李数坐在床上,正呆呆望着天花上“咿呀”做响的电风扇。 床头则放着一把落了灰尘的老旧木吉他。 可他还记得,海报上这只看起来奇怪的动物,是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的吉祥物。 这把木吉他是他上大学时买回来的。 破旧的收音机里播放的音乐则是1992年元宵节晚会上爆红的歌曲《365个祝福》。 自己在做梦吗? 还是重生回到了1992年呢? 一时间,李数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就在他还在疑惑的时候,就听门锁“咔哒,咔哒”地转动了几次,掉漆的房门“支呀”地被推开了。 当看清来人之时,李数猛然站了起来! 张着嘴巴,眼睛里满是震惊! “君、君、君雅!” 一个留着短发的美丽女孩映入眼帘,不施粉黛的清澈小脸略显苍白,瘦削的身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清冷的眼眸中无悲无喜。 这种冷漠中透着失望和哀伤。 “今天又没去上班?” 冷冰冰的质问,却让李数心中满是震惊,他凝视着何君雅发呆,胸中涌起无数的动情表白句子,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偏偏不知该说什么...... 而何君雅只是眼神一扫而过,看到李数背后的收音机还开着,上前关了。 没有再搭理李数。 转身进了厨房,默默的低头去厨房洗菜去了。 李数的眼眶红润,心脏跳得飞快。 三十年了,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何君雅! 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 一个自己深爱了一生,且又辜负了一生的女人! 1992年,这一年,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平凡的一年,但对于李数却是人生中最为灰暗的岁月。 李数从小热爱音乐,梦想成为中国音乐人先驱,曾经在大学里成立过乐队,玩过流行音乐,成为红极一时的校园风云人物。 毕业之后的李数顺利进入到了电视台工作,本以为可以以电视台为跳板,踏入娱乐圈,凭借自己的音乐才华,成为一名当红的歌手。 然而,在一次工作中,与上司发生冲突,被电视台辞退。 背着污点的他,只能回到了老家县城的电台里,成为一名普通的基层职工。 而同样也这一年,父亲查出了重病,住进了医院里。 这种待遇上和心态上的落差,以及事业和生活上的不顺心,让自视为天之骄子的李数深受打击。 他的情绪非常低落,开始自暴自弃。 而他媳妇河君雅,却一直对他不离不弃,鼓励他振作,用自己不多的微薄薪水,支撑着这个小家,甚至连父亲看病的钱,都是靠他这个媳妇承担的。 可他那时太年轻,经不起打击,始终沉浸在颓丧情绪中,让他媳妇从鼓励到失望,最后绝望,对两人的未来彻底失去了信心。 即便如此,河君雅也没有离开过他。 默默的用一个女人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大厦将倾的家。 可每次他和狐朋狗友们醉酒到不省人事,也都是河君雅去把他找回来。 他原以为这种日子会一直这样混下去,直到92年7月的一天,他和往常出去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醉倒在马路边,可那一次河君雅却没有出现。 一起车祸,让河君雅在生命最美丽的时刻香消玉殒,而那个时候,河君雅正是在半夜去接他这个醉鬼的路上...... 后悔的情绪如同梦魇一样伴随着他走完了后半生。 李数站在厨房门口,想伸手去抚摸一下爱人的肩膀,但手僵在半空中,迟迟落不下,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即便是已经泛黄的白菜叶子,河君雅根本舍不得扔,洗了又洗。 这段时间由于父亲生病花了不少钱,让本就生活贫困的家庭,更是入不敷出,每次都只能买菜市场里最便宜的蔬菜。 捡人家不要的萝卜、黄瓜。 再把最好的部分熬成汤,送到医院照顾爸爸。 李数有些尴尬,一时内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正准备去帮忙洗菜。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咚咚”敲门声,李数过去问:“谁?” “收电费的。”外面的人道。 收水费是个30多岁的大姐,看着李数鄙夷地皱皱眉,冲着屋子里喊:“小河在不在?” “在呢~刘姐您来了啊。”河君雅赶紧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慌忙地过来了。 “你这个月电费总该交了吧?”刘姐双眼一翻,态度很不好: “这都欠几个月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河君雅弯下腰,堆笑哀求: “最近家里人看病,有些不宽裕,您在容我几天,我一定尽快补齐......” “我明白你的难处,可你也要为我想想啊?难道让我一直帮你家垫吗?”刘姐语气很强硬,但实际上心却很软。 何君雅最是不愿给人添麻烦,看刘姐为难的样子,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刘姐,我是真的拿不出来,我答应您一定去想办法......就3天,3天就好......” 看着何君雅眼睛都红了,刘姐这才叹了一口气: “行吧,你再拖上头可就真停电了,现在困难的可不止你一户,三天后我再来,到时还不交,我也帮不了你们了......“ “太感谢您了,刘姐。”河君雅尽量不露出委屈的神色,赔笑着鞠躬:“您慢走~” 李数在旁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楚无比,再想起刚才河君雅进门后第一时间去收音机,这才明白......原来河君雅是不想浪费电。 家里竟然连几块钱电费都交不起了...... 李数再想起昨天自己竟把上个月最后一点工资拿去喝酒,更觉愧疚无比。 身为男人,却眼睁睁看媳妇为了养家糊口四处求人。 好想狠狠地抽自己两个耳光!一个 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了,家里不能在这么穷下去了。 想到这里,李数看向床边的那把旧吉他。 一把拿起了墙边落灰的吉他,打开了门。 “君雅,我、我、我出去一下......” 听着门“哐当”地被关上,河君雅望着丈夫出门的背影张张嘴,终究没喊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