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巧儿站在三条腿的凳子上,手里拿着跟自己小臂差不多粗的汤勺,豁楞着一锅泔水一样的稀汤。 “臭丫头,饭什么时候好!”叶家老大叶丁粗声粗气道。 听了叱喝,叶巧儿伶俐的跳下凳子,抱着落的比自己还高的五个破碗,晃晃悠悠的走出来。 叶氏拖着病弱的身子,一边咳嗽一边从炕上起身,嘴上道:“麻烦啦,麻烦啦。” 叶家共六口人,叶盛是一家之主,平日靠耕地养家糊口。 而今年天灾人祸,地里颗粒不收,偏偏叶氏不争气,在这节骨眼上病倒了。家里不养闲人,这个为叶盛生了三个儿女的女人整日卑躬屈膝,生怕被家人抛弃。 好在老小还不满一岁,正是吃奶的年纪,离不开娘,这才让病恹恹的叶氏有了容身的理由。 叶巧儿排行老二,是家里唯一的女孩。 非但没有受到偏爱,反倒一天到晚被人叫做赔钱货。 饭桌上,一家五口坐齐,小幺藏在叶氏怀里喝奶。 叶盛一双浑浊的眼睛扫了一圈,定在了叶巧儿的脸上。 “今天都干什么了?”他问道。 叶巧儿垂眼,这是每日饭前必备的节目。叶父在外挣不到钱,回来满肚子的恶气自然要撒在儿女身上。 如今叶丁在酒馆里打杂,每日还能拿回半个子,因此躲过一劫。 自己身为老二,又是赔钱货,首当其冲成了靶子。 “砍了柴禾,挑了水,做了饭。”她道。 这些别人家里男人应该干的活,都落在一个小姑娘单薄的肩膀上,就是这样叶丁还不满意。 “他奶奶的,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在家里绣花?干这点活,养你干什么吃的!小贱种!” 男人一摔碗,脸色阴沉,吓得吃奶的小幺大声哭喊了起来。 叶氏怕激怒自家男人,连忙将孩子的脸埋进自己的胸口,止住哭声,期期艾艾的看着他。 叶巧儿神色冷漠,没说话。 她心中知道,叶盛哪里是累死累活,不过是村里转悠两圈混吃等死。 眼看着家里入不敷出,上个月还能喝上粥,这个月只能见到寡淡的汤水了。 “奶奶的,一帮吸人血的米虫,赔钱货,将你们卖了得了!”男人不忿的骂骂咧咧,“ 叶氏不敢说话,讨好的笑了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旁的叶丁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贼笑。 “爹,前一阵我在酒馆里无意听人说,城里程家的二公子在收通房丫鬟。这丫头再怎么赔钱也还算是黄花闺女,不如送去给那程家的大爷尝尝鲜?” 叶盛听了这话,看向叶巧儿。 这丫头在家中待遇连叶氏都不比,身上穿着叶丁小时候的破衣服,到处打着补丁。长时间营养不良,面色惨白蜡黄,脸上还蹭着灶台的煤灰。但她胜在一双眼睛灵动,占了半张脸的大小,眼中黑白分明,倒是有几分清秀。 想到这里,他敲了敲碗,貌似不经意的问:“给多少钱?” “五两白银!”叶丁伸出五根手指。 两个男人就在饭桌上当着叶巧儿的面,说起了卖她的事情,好像她是个物件,而非活生生的人。 叶巧儿用汤勺在碗中捞来捞去,对此心中竟生出几分侥幸。 终于要被卖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