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辆轿子摇摇晃晃抬进端王府。 “你既来了,便为若水算一算吧!” 端王李耀安在凉亭中,招手将我唤去。 我随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见一位如出水芙蓉般的美人正在扑蝶。 李耀安望着活泼俏皮的若水,眼中溢满宠溺。 我看过她的生辰八字后,一语定破。 “她活不过今晚!” 话毕,李耀安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你算错了!” 李耀安不与我争辩,也不肯放我走。 一声令下,将我关进大牢。 我测算吉凶十余年,从未出错。 果然翌日清晨,端王府就高挂白灯笼。 我被放出大牢。 见到李耀安跪在灵前痛哭流涕,时不时像个孩子哭闹着。 “王妃昨天还活蹦乱跳的扑蝶,今日怎么就死了?” “听说是夜里突发疾病。” 王妃暴毙,下人们议论纷纷。 我默不作声,也未告诉李耀安。 皇后下令赐死王妃,命人在深夜给王妃灌下毒药! 李耀安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可端王妃,不过是礼部尚书家的庶女。 没有实力雄厚的母家,将来如何协助端王? 所以端王妃如同一枚弃子,在深夜被人灌下毒药。 只有她死了,左丞相相嫡女卫如丝才能顺利进门。 皇后才能放心。 我去向端王辞行时。 他双眼乌黑,神情悲痛。 不经意间,眼神撇过我腰间的鸳鸯玉佩。 “你是初雪?” 他迟疑问道。 我点了点头。 是的,我是初雪,是儿时就与他定亲的初雪。 鸳鸯玉佩便是我们的信物。 只可惜后来,我家族败落。 我也如王妃一般,被人弃之如敝屣。 这段人人称颂亲事,也终究成了全景城的笑话。 2 “若你无处可去,便在端王府住下吧!” 端王缓缓开口,眼神却从来离开过灵位牌。 “就在府中做个端茶倒水的丫环!” 我咬着唇,心间宛如刀割。 就因我家族败落,所以与他的婚事作废? 我也只配,做他府中端茶倒水的丫环? 我还未开后拒绝,门外之人便一口替我答应。 我迎头望去。 来人正是方忆安。 是我十年前从乱葬堆里捡回来的落魄少年。 当年他满身伤痕,被人丢弃在乱葬堆里。 若不是我去给人算相碰巧路过。 他早该死了。 我让他跟在身边,做我的侍从。 他却越发胆大了,竟敢替我做决定。 方忆安漫步走向我,贴在我耳边道。 “难道你就不想,与你心爱之人同处一屋之下吗?” 他看破我的心事,赌定我会心软留下。 方忆安从来眼神清亮,只一眼就能将我看地透透的。 我很多时候都觉得,他比我更适合做相师。 “你早该死在乱葬堆里!” 我抛下这句话,便甩手走开。 方忆安一手拉住我,翻开我的手心,有些心疼的望着手中的黑线。 “又长了些。” 我儿时落水,一阵高烧后,能知他人命数。 这才成了景城有名的女算师。 只是测算与寿命,此消彼长。 我每算一次,手心的黑线就会长一分。 多年来我靠测算吉凶为生,手心的黑线已经长到中指关节处。 待它长到指尖。 我的命也就走到尽头了。 3 我还是留在端王府之中,成了李耀安端茶倒水的丫环。 偶尔,他会让我帮他算卦,以趋吉避凶。 “攻打边疆,究竟谁最合适?” 李耀安在我面前,摆出三张生辰八字。 让我挑选出攻打边疆的合适人选。 其实人最无聊了,明明自己可以看出能力强弱。 却非要去测算卜卦。 好像这样才能放心些。 我指尖轻落在一张生辰八字上。 李耀安得到答案,心安的舒了长长一口气。 他微微转头,眼中含情脉脉。 “去给我沏碧螺春来。” 好嘛,测算卜卦是副业,丫环才是我的主业。 “卦金一百两!” 既然没有情,那就得有钱! 李耀安弯起嘴角,道:“先赊账。” 我果断拒绝。 情债可以赊,钱帐不行! 他望着我贪钱的样子,咯咯地笑出声来。 这是王妃去世后,他第一次笑。 我那时自信的以为,此今往后,他的笑会只属于我。 可一个月后,新王妃卫如丝进门时。 他也是这样对着卫如丝笑的。 4 卫如丝好像一夜之间,就取代了逝去的若水。 从她嫁进端王府后,李耀安便抹去了关于若水的一切记忆。 他像往常对若水一样,对卫如丝呵护备至。 在她出行时,总会贴心的为她披上皮袄。 雪夜难行,也肯为她出门买一碟桃花酥。 是啊,卫如丝出身名门。 身材样貌绝佳,琴棋书画样样皆精。 有这样的美人在身旁。 哪里想的起旧人,顾得了旁人? 我躲在屋中,静静的望着窗外的大雪出神。 “怎么,新王妃进府,你很心痛吗?” 这么讨厌的话,只有方忆安会说。 “王爷让你去房中伺候!” 我苦叹一声,我真是当丫环的命。 来到房中,正好见到李耀安与卫如丝在下棋。 “我又输了!” 卫如丝温声细语的对着他撒娇。 “就算王妃输了,本王也愿意为你去买枣泥糕。” 说着,李耀安就披上皮袄,准备出门。 我刚进门,与他撞个满怀。 “今日大寒,你多穿些才是。” 李耀安语调温柔,说完便独自出门去。 屋中的卫如丝却变了脸色。 “本王妃有些冷,去把她身上的皮袄脱下来,给我暖脚。” 卫如丝让人脱下我身下的皮袄。 像裹脚布一样,盖在腿上。 垂头低语,嫌弃我的皮袄,污了她的贵足。 “你以前与王爷订过亲?” 我点头说是。 她脸色瞬间暗沉下来,又问:“也是王爷留你在府中伺候的?” 我再次点头。 她脸都要发青了。 “这些日子,王爷总去找你,若你有意,我可抬你为妾。” 她说的咬牙切齿,面容也开始扭曲。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向天发毒誓,对王爷并无情意。 她才肯放下心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王爷,亲自去买糕点吗?” “因为我要让整个王府的人知道,王爷心中只有我一个人。” “我的东西也绝不容她人惦记。” 5 卫如丝在外人面前,是知书达理的名门贵女。 在李耀安面前,是温柔贤淑的端王妃。 就连对同为下人的方忆安,也会温和有礼。 唯独在我面前,像一个市井妒妇。 我与李耀安不过是年少订过婚。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 只因为李耀安出门一句“多加衣”。 她便罚我去梅园中,收集花蕊中的雪,说是用来做茶。 我来到梅园时,嘴唇冻的发紫,身子不停发抖。 大雪已至,寒风凛冽。 没有皮袄,我只能缩在梅树下,朝着手心哈气取暖。 此时我真恨自己。 好好的相师不做,非要给人当丫环。 现在真成命如草芥的丫环了。 “这么冷的风,也没把你冻死啊?” 一声男音随着寒风袭来。 方忆安站在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他嘴上不饶人,却脱下自己身上的皮袄,为我盖上。 “我明天就走!” 我嘴唇冻的僵硬,连口齿也不清晰。 方忆安脸色大变。 一再恳求,让我留下。 我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非要留在端王府中。 6 方忆安才来片刻,便已有人通风报信。 卫如丝的丫环水仙,随意找个借口将他支开。 又将我叫到房中。 “今日大寒,似乎暖炉也不热乎,你去给我翻翻炭火。” 卫如丝语调温婉,却让我亲手去翻那烧红的火炭。 此时,我又恨方忆安。 为何非要我留在这端王府中。 我的手只停留在火炭上方片刻。 便已经感觉到手掌火烧似的疼。 我不敢往下伸。 水仙便来帮我一把。 按着我的手,直直插入火炭中。 滚烫的炭火包裹手掌。 指尖火辣辣的疼。 “王妃,皇后娘娘请女算师到宫中一趟,命她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来人高挑着嗓音。 冷寂的气场,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就连卫如丝,都得下炕,恭恭敬敬的行礼。 要不是在王府卑躬屈膝的当佣人久了,我还真忘了自己是个相师。 卫如丝带着我入宫。 临行前眼神毒辣的警告我,“离方忆安远些!” 我一头雾水。 难道她不是因为,李耀安与我亲近才这般折磨我吗? 她和方忆安是什么关系? 先前,方忆安好说歹说,让我留在王府中。 莫不是她们有什么奸情吧? 快马加鞭,只一炷香时间,马车便停到宫门口。 卫如丝一再警告我,不要在皇后面前乱说话。嘴是我的,谁能管得了? 进了凤仪宫,皇后早已高坐殿堂等着我们。 卫如丝温顺有礼,为皇后献上一支翡翠玉簪。 “昨日耀安才给我送来一只碧玉手镯,今儿个你又送簪子。” “你们夫妻俩的孝心,本宫知晓了。” 皇后面上喜悦非常,却随手将玉簪摆在一旁。 “本宫今日心神不宁,喝下许多安神凝气药,也不见奏效。” “听说你测算无有不中的,也为本宫看看。” 随后,皇后对着身边人使一使眼神。 婢女便心领神会,将一张镶红的纸张递与我。 我指尖轻点上面的生辰八字。 一阵画面浮于脑海中。 皇后转身离去时,一把尖刀刺入腹中。 而行刺之人,正是李耀安。 我额间冷汗层层。 上一秒还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美满画面。 下一秒却狠心杀母。 直觉告诉我,李耀安不简单。 “如何?” 皇后见我神情异常,焦急问着。 我顿了顿,说道。 “半年后,皇后娘娘会命丧端王之手!” 话音落地,众人都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半刻后,一只茶盏落地,打破了原有的寂静。 “大胆,端王乃我亲生子,一向对本宫孝顺有加,怎会杀本宫?” 皇后嘴上不信,心底还是埋下疑虑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