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傅铭洲冷淡的声音传来。 攥着手机,栗暖的呼吸停了一秒。 “太晚了,傅总”女人的声音略带嘶哑,却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已经......做掉了。” “咔嚓——” 电话被挂断,冰冷的忙音刺得人脑仁生疼。 栗暖苦笑一声,放下手机。她刚从麻醉中醒来,此刻正慢慢撑起身,咬着嘴唇抵御小腹席卷上来的疼痛。 一只纸袋猛地砸进栗暖怀中,坚硬的直角撞上腰腹,她痛得脸色一白。 “别一幅娇弱样,”中年女人一身酒红丝绒连衣裙,鳄鱼皮鞋尖一下一下地点着脚边的一小堆牛奶、水果,“不就是打个胎,你至于吗?” 栗暖没理她,只是抱起怀中的纸袋,颠了颠。 这重量,是五十万没错了。 见她动作,林俏鸢愈发不屑,“我傅家不缺钱,买命钱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听到“买命钱”三个字,栗暖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在纸袋上留下一道抓痕。 是啊,她孩子的命,就值这五十万。 “怎么,舍不得?”林俏鸢看着栗暖脸色,戏谑问道。 “嗯,舍不得,”栗暖眼眶发红,咬着牙说,“毕竟五十万和五百万,哪多哪少,只要是不傻就都分得清楚。” “咣当——” 门被一脚踹开。傅铭洲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里。 他来得急,呼吸还未平复,高定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的一小片不断起伏着的麦色肌肤。 “儿子,你怎么来了?”林俏鸢焦急起身,“你听我说......” 傅铭洲没看她,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只盯紧了病床上的栗暖,“为了钱?” 栗暖一愣,抱紧了怀中的纸袋,没说话。 傅铭洲冷冷地扫了一眼纸袋,声音低沉:“后悔吗?” 初夏的熏风吹动白色窗帘,病房里的温度却直线下降,冷得冻死人。 “后悔,”栗锦抖了抖肩膀,深吸一口气,“后悔跟了你。” “哗啦!” 林俏鸢身边的探病礼品被傅铭洲一脚踢散,英文包装的牛奶洒了一地。 他一双眼睛盯死了栗暖,一言不发。栗暖咬紧嘴唇,别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 “儿子,你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跟这种女人不值得的......”林俏鸢赶忙软下声音,絮絮安抚。 “好极了,”傅铭洲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漠然,整个人冷凝得像一尊大理石雕塑,没有起伏,没有情绪,“栗小姐这没本钱的买卖,做得挺好。” 栗暖身子一抖,忍不住回头看他。但此时傅铭洲已经不想多说,修长的身影一转身出了病房。 “儿子,等等妈......”林俏鸢追上去,还不忘回头狠狠剜了栗暖一眼。 都走了。刚刚还充满火药味的病房沉寂下来,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呛人。 栗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抓紧纸袋的手放松下来。她稍缓了几息,掀开被子,挣扎了起来。 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不能耽误时间...... 踩进高跟鞋,栗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收拾好纸袋,刚要离开。 门再次被撞开,林俏鸢一阵风似的冲进来。 猛地开合的门板重重撞在栗暖身上,她摇晃了一下,险些跪倒。 林俏鸢一脸愤恨,眼眶发红,想来是没追上自己儿子。 女人尖尖的红指甲狠狠戳在栗暖肩上:“我傅家的孩子怎么能让你这样连个正经学历都没有的蠢货生?你别贪得无厌,那五百万你想都别想!” “没想,”栗暖从疼痛中缓过气来,“现在我能走了吗?” “有自知之明就最好,”林鸢压低嗓音,“就算你这张脸跟宛婉有那么几分相像那又能怎么样?告诉你,宛小姐回来了,你最好从我儿子身边有多远滚多远!” 翻涌的疼痛让栗暖滚得有点慢。医院走廊里,她扶着墙慢慢挪步。不过短短一段路,栗暖就出了一身薄汗。 “栗暖栗小姐?”声音从身后传来。 栗暖回过头,垂下眼叫人:“徐医生。” 看到果然是栗暖,满头银发的老专家快步赶来,还隔着几步,他就注意到栗暖惨白的脸色,眉毛皱起:“怎么回事栗小姐?你最近怎么没来复诊?” “我......”栗暖苦笑,“徐医生,我放弃了,不想治了。” “开什么玩笑?”徐医生声音大了些,周围几个病人都看了过来。见栗暖有些尴尬,老人只能压低声音,但仍十分严厉地说:“你这个病虽然罕有治愈的先例,但你才二十出头,好好配合治疗,未必就没有希望!要是现在放弃,大概率半年都不到你人就没了!” “我知道的。”栗暖低头,手指攥紧衣角。女孩声音柔和,却一看就没听进去。 “知道还敢不治?”徐医生挑眉,“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他知道,治病需要一大笔钱,对一般家庭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可这姑娘看上去不像缺钱的样子...... 老专家打量着栗暖一身的精致名牌,眉头皱得更深了。 知道他在想什么,栗暖无从解释。 无时无刻都要保持精致美丽。这是傅总的金丝雀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都已经是没本的买卖了,这一点当然要尽力做好。 “徐医生,谢谢您的好意。我已经决定不治了。”栗暖抬起头,轻声说道。 徐医生被顶得一噎。见眼前的女孩对他微微点头,已经转过身向门口走去,老专家脱口而出:“你不想活了?” 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女孩细瘦的身子晃了一下,却没停步。 栗暖几乎要苦笑出声。 谁不想活着? 可......自己的命和孩子的命,只能选一个...... 她不顾胳膊上的乏力感,抓紧了那只救命的纸袋。 今天是十五日,要给小雪交医药费了。 还好......赶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