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因生孩子瘫痪后的第三年,我终于康复了。 那天,也是儿子康康生日前夕,我悄悄从阁楼走出来,想给父子俩一个惊喜。 满心欢喜,却看到康康枕在住家私人医生腿上,嘟囔着撒娇。 “妈妈,康康还是想去水乐园过生日!” 女医生宠爱的轻点鼻尖。 “那康康乖乖吃药,早点打败感冒小恶魔,妈妈就会带康康去哦。” 沈年站在身后为他们切着水果,满眼笑意。 “你就惯着他吧。” 康康开心的起身,脸上忽然布满惊恐。 “爸爸妈妈,阁楼上的疯女人出来了......” 1 “佳佳,你......你的腿?!” “什么时候的事?真是太好了!” 沈年语气惊喜的向我靠近,瞳孔却冷淡如冰。 他的手下意识将孟蕊和康康两个人护在身后。 “佳佳姐,你别误会,我只是暂时照顾一下康康。” 身后的孟蕊怯生生开口。 “来,康康,去抱抱妈妈,恭喜妈妈。” 手却死死捏着康康的衣角,像是宣誓主权般。 我震惊,气恼,伤心。 却还是先张开双手,想拥抱我朝思暮想的小家伙。 他哇的哭了。 “我不要给疯女人抱!我不要!” “爸爸,你不是说只要我每天给疯女人讲故事,她就不会出来害我吗?!” 两个人全慌了。 一个不停给康康抹眼泪安慰。 一个拿着玩具枪朝着我突突逗他开心。 豆粒大的子弹在我身上打完最后一发。 沈年夸张地“啊”了一声。 “看,疯女人被打倒了,她很快就要回去了!” 康康这才笑了。 三个人玩作一团,许久才听到我歇斯底里的喊叫。 “沈年!你就是这样兑现你的承诺的?” “你就是这样教育我的儿子的?” “你不要脸!” 我崩溃的砸了身边一切能碰到的东西。 他们的全家福合影。 他们的亲子水杯。 他们所有旅行的纪念车票展板。 在阁楼里暗无天日的三年里,他们做了太多美好的事情。 霸占着我的位置。 沈年弱精。 三年前,我经历了十八次试管,终于怀上了孩子。 也因此遭受了太多痛苦,身体状态十分不好。 连医生都无奈劝我,不然放弃吧。 沈年跪在地上,将头埋在我腿间。 苦苦哀求。 他说,这很可能是他这世上唯一的孩子。 他求我,求我无论如何也要生下来。 他发誓,一定会管好我爸留给我的产业,给我们母子美好的未来。 我信了他的鬼话。 难产、大出血、昏迷休克,废了半条命生下来康康。 醒来之后,天塌了。 我的腿不会动了。 我无法接受现实,歇斯底里的捶打双腿。 是沈年,扛下我的拳头,拼命将它们护在身下。 “佳佳,我发誓,我会找最好的医生,一定会把你的腿只好。” “如果治不好,我就是你的腿,一辈子。” 这三年里,沈年把我安排在精心扩修过的阁楼里。 美名其曰怕我被打扰、怕我上下台阶累。 高薪聘请了医生、复健师同住,打造家庭诊室。 再忙再累,他也会在白天抽出三个小时的时间,为我按摩,陪我做复健。 这三年我体质都很弱,感冒不断。 怕传染给康康,同在屋檐下,我只能给他打视频电话。 沈年心疼我,就带他隔着门咿咿呀呀的和我对话。 一开始是叫妈妈,长大了讲故事。 有时候还会把手伸进门缝让我摸摸他肉乎乎的小指尖。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这天。 忍着锤骨剜心的痛,忍着肌肉撕裂的疼,无数次崩溃又自愈。 我终于站起来走出了这块四方地。 可外面的世界,却大变天了。 我从别墅的女主人,变成了阁楼里的疯女人。 “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展台上的花瓶扫翻在地。 碎片绽在地面响的刺耳。 孟蕊立刻捂住康康的耳朵。 “姐姐,你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沈年想拉我,被我推倒在地。 碎片划伤了他的手指,晕染一片鲜红。 “够了!” 他倚在墙角,头发泄似的撞在一旁的门框。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 “站在我们爷俩的角度考虑?” 2 沈年起身扛着我上楼。 我拼了命的反抗,巴掌砸在他肩膀。 “放开我!别碰我!” 沈年沉着脸任我嘶吼,脚步加快。 康康哭的更大声。 朝着我的方向扔东西。 “怪物!臭怪物!不许欺负我爸爸!” 孟蕊站在身后,眼神得意的看着我。 一股气在我的胸腔爆开。 我喊得更大声。 闹的更凶。 沈年没站稳,我们双双跌倒在楼梯拐角。 那里有面镜子。 我一抬头,正看到自己狰狞的脸。 披散毛躁的头发,凹陷的眼眶,像干枯树枝一样的四肢...... 阁楼里是没有镜子的。 沈年说我曾经那么漂亮,那么爱美。 怕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会难受,怕我会想不开。 回过头。 是衣冠整洁俊朗的沈年,圆滚白嫩的康康,清丽的孟蕊...... 我捂着脸落荒而逃。 又逃回了那块四方监狱。 沈年追了上来。 关上门,熟练的拿出医药箱。 为我的脚止血擦药。 胸口太痛了,痛到脚被碎片扎的血肉模糊都不知道。 “孟蕊是康康的住家私人医生,她把康康照顾的很好,你知道的。” 沈年沉闷的开口。 从康康第一次睁眼时起,孟蕊就把他照顾得很好。 我也不止一次让沈年替我好好答谢她,给她涨工资。 “所以,你谢她的方式就是让她取代我的位置?” “龌龊!” 我抹了一把眼泪,死死瞪着他。 把医疗箱重重砸在他身上。 “滚!” “拿着你们三个的东西给我滚!滚出我的房子!把我爸的公司还给我!” 箱角砸碎了他的胸针。 里面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已经被我砸成两半。 沈年彻底怒了。 他一掌捏起我的脖子,眼底升起一片赤红色。 “林佳,我是个正常男人,我需要一个正常能照顾我帮我排忧的妻子,康康也需要一个时时刻刻能陪伴他的妈妈。” “人生就这么几年,你想让我们爷俩的一辈子都浪费在等你吗?别太自私了。” 他忽然又笑,笑的很恐怖。 手上的力度加大。 “你别忘了,我可以救你养你,也可以让你死。” “接受不了自己瘫痪的身体,自杀。这个死法怎么样?” 另一只大掌在我脸上摩挲。 “你要是乖乖听话,我还可以像之前那样对你好,让你舒服住在这里。” 我喘不上气。 脖子像要断了。 只能拼命眨眼求饶。 沈年勾了勾唇,将我甩在地上,夺门而出。 平日与我同住的医生和康复师战战兢兢等在门口。 “沈先生,你给的药我们确实每天都在给她服用,至于为什么还是康复了我们也不知道......或许是病人意志力太强了......” “放屁!敢误了我的股东投票大会,我杀了你们两个。” “给我加大剂量,我要她瘫!” “是、是......” 沈年是我爸公司意外离世夫妇的儿子。 他不忍看着半大的小孩流落街头,便资助他,提拔他。 他是爸爸生前最骄傲的孩子,最得手的助理。 沈年情窦初开时就追在我身后,为我保驾护航。 后来爸爸意外离世,自然而然把我托付给他。 他陪我度过了所有最难熬的日子。 为我挡住想吞并爸爸公司的狼虎,重新为我撑起一片天。 如今的我才是真的落入虎口。 五脏六腑像被刀搅的生疼,可我没时间难受。 门被加了道锁,我必须找到出去的方法。 我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我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3 我先给继母打去电话,跟她讲述沈年的恶行。 爸妈不在了,长辈只剩下她。 我猜测沈年留着我,是惦记我身上的股份。 当年爸爸遗嘱上把所有股份都留给了我,并且如果我死了,这些股份就会全部捐献。 这些年他哄骗我已经拿走了些许,公司发生的事我也略知一二。 沈年有一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想保住家里的公司,而我又因为瘫痪不能自理无法接管,就必须把股份全部转让给沈年。 我捂着嘴生怕外面听到任何动静,那边正搓着麻将,漫不经心的回答。 “林佳啊,你别费心思了,你斗不过沈年的。” “沈年给我买了别墅,每个月给我几万块零花钱,如果你们闹翻了,东西都被他抢了去,那我怎么办?” “你也得为别人考虑考虑啊,哎呀胡了胡了,不说了啊。” 我不死心,又给昔日的朋友打去电话。 全部拒绝。 “我爸正跟沈年谈合作呢,我不能害他......” “我们家的生意都被沈年垄断了,跟他闹掰?你这不是要我们一家的命吗?” “都是朋友我才劝你的,别费心思了,你现在讨好他,起码也能衣食无忧啊!” 我双手发颤,心中无措,不知该找谁。 阁楼的窗户都是用特制钢条封死的,我想逃跑也没机会。 门忽然被踹开。 沈年红着眼睛走进来。 捏着我的嘴灌下一碗滚烫的药。 “林佳,别挣扎了,没用的。” “等董事长的位置到手,公司我就会改名姓沈,到时候我念及昔日旧情,会给你一个隆重的葬礼的。” 看样子我的手机被他监控了。 喉咙像刀片划过疼的我冷汗直流。 沈年漏出像恶魔般的笑脸:“这下看你还怎么说话。” 孟蕊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在门口挽过沈年的手。 “亲爱的,她该不会变成厉鬼报复我们吧?” “那我就把她镇压在井底下,永世不得超生。” 门又被关上了。 我疼的满地打滚,一遍又一遍的昏死再醒来。 我不能放弃。 忍着剧痛,找遍屋子的角落,找到一把勺子。 摸索敲击墙面,盘算着如何挖一条通道溜出去。 门锁忽然吱扭的转动。 小小的脑袋从漆黑中探进。 他完美的遗传了沈年的谨慎,堵在门口,只伸进一只手,拿着一把桃木剑。 而后塞进小小的宠物笼。 那是一条浑身银花的蛇,绿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散发银光。 “去死吧!妖魔鬼怪!” “你死了爸爸才能不生气,妈妈才能不流泪!去死!” 稚嫩的声音嘟囔着恶毒的咒语。 那是曾经他经常给我讲过的一个小故事。 小勇士带着桃木剑和蛇朋友,一起打败了关押妈妈的怪兽,救出了妈妈。 他说,他也要做这样的小勇士,帮妈妈打倒病魔。 我总是回,好,好,妈妈等你,妈妈以你为骄傲。 可现在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桃木剑和毒蛇的芯子对准的却是我。 银蛇是康康养的宠物,认主。 打开笼门,直直朝我逼近。 我红着眼眶问他:“康康,你那么希望我死吗?” “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康康冷哼一声。 “你只是带我来这世界上的工具!” 心像被巨石砸穿血肉模糊,再不跳动。 我闭着眼,咬紧牙关,狠下心。 在康康锁门的瞬间,在蛇向我扑来的瞬间。 一跃起撞上门板,拼命的逃。 康康滚落楼梯。 蛇惊慌乱窜。 我触发了全屋的警报,探照灯全部亮起左右徘徊在别墅院子的角落。 沈年和孟蕊惊慌的套着外套从卧室出来。 开门的刹那,我已经从一楼的窗户口跳出。 沈年立刻拿出对讲机集合保镖。 孟蕊抱着哇哇大哭头破血流的康康掉眼泪。 “疯女人!快把那个疯女人抓回来!” “不然、不然我们就完了!” “笑话!”沈年嘴上说着不可能,捏着对讲机的手全是汗。 我拼命的跑、拼命的逃,脚伤裂开,腿被树枝划的体无完肤也不停。 别墅里忽然传出凄厉的惨叫:“蛇!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