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摄政王季相礼的婚约定下的第三日,恰逢苏沐遮的“生辰宴”。前世这场宴席,是她作为“未来太子妃亲妹”风光的开始,也是我因嫉妒她“抢走”季玄祁关注而失态沦为笑柄的转折点。今生,我倒要看看,这对“重生”的野鸳鸯,能唱出什么新戏。 宴席设在相府后花园,花团锦簇,宾客盈门。我刚踏入园中,一道带着浓浓讥诮的声音便刺耳地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未来的太子妃,苏沐禾大小姐么?” 季玄祁的狗腿子,四皇子季玄琮摇着扇子,一步三晃地挡在我面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不对不对,瞧我这记性!现在该叫‘摄政王妃’了?啧啧,苏大小姐这变心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啊!怎么,追了我皇兄六年,眼看没指望了,就赶紧攀上他舅舅的高枝儿?可惜啊可惜,摄政王殿下何等人物,能看得上你这等......”他话未说完,眼神在我身上扫视,满是鄙夷。 季玄祁就站在几步开外,冷眼旁观。听到“摄政王妃”四个字,他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四皇子的话,显然戳中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苏沐禾,”季玄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婚约已定,板上钉钉!你如今顶着‘摄政王妃’的名头招摇过市,是想让满京城的人都看我季玄祁的笑话吗?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向我示威?非要像个甩不掉的影子一样追着我,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苏沐禾水性杨花、见异思迁?” 那厌恶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的眼底。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绝望的雨夜。我跪在冰冷的石板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只为求他看一眼我父亲通敌的“证据”是伪造的。而他,就是用这样冰冷、嫌恶,仿佛看什么脏东西的眼神睥睨着我,最终冷酷地吐出“斩”字。 心脏被无形的巨手攥紧,窒息般的疼痛蔓延。我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血腥气压回心底。再睁眼时,眸中只剩下淬过寒冰的平静。 “四殿下慎言。”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竖着耳朵的宾客耳中,“我与摄政王殿下婚约已定,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合乎礼法。至于太子殿下......”我转向季玄祁,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怜悯的笑意,“请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看你笑话了。” 我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或好奇或讥讽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因为我苏沐禾,从未将嫁你季玄祁,视为荣耀。从前是年少无知看走了眼,如今清醒了,自然不屑。”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花园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季玄琮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季玄祁更是瞳孔骤缩,满脸的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嗤笑声。那些世家公子小姐们交换着眼神,仿佛在说:看吧,苏沐禾果然疯了。追了太子六年,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虽然是替嫁),现在居然说不屑嫁?真是天大的笑话!欲擒故纵的把戏玩过头了吧? 季玄祁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最初的震惊过后,他脸上迅速被一种被羞辱的愤怒和笃定的轻蔑取代。他上前一步,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嘴角噙着冰冷的嘲弄: “苏沐禾,六年了,你的剑舞没见长进,琴棋书画还是稀松平常,心胸度量更是狭隘如针孔!倒是这令人作呕的、欲擒故纵的把戏,学得炉火纯青!怎么,知道得不到我的心,就换这种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你以为这样故作姿态,我就会多看你一眼?”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得意,仿佛看穿了我所有的“把戏”: “婚书已昭告天下,白纸黑字写着你苏沐禾的名字!本月十五,季家与苏家联姻!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这京城上下,谁不知道你苏沐禾为了嫁给我,早已将女子的矜持脸面丢尽?除了我季玄祁念在苏相的面子上愿意‘收留’你,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怕是早就沉塘百遍了!” 他刻意拔高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在“过去的苏沐禾”脸上,也试图抽碎我此刻的平静。 “听着,”他凑得更近,气息带着令人作呕的压迫感,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刀,“看在你爹识相交出兵权的份上,我会给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十里红妆,该有的体面一样不少。但你给我记住——我的心,永远只属于一个人!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你苏沐禾!” 我心中警铃微震。不对!前世的季玄祁,至少在明面上,对我还维持着基本的客气和疏离,远不到如此刻薄恶毒、针锋相对的地步!他此刻言语间对我的恨意和羞辱,远超他前世对“厌弃”之物的态度!除非......他也记得前世?记得我撞破他和苏沐遮私情时的愤怒?记得刑场上我那淬毒的眼神? 这个念头刚起,一道娇弱委屈、带着哭腔的声音便适时响起:“太子哥哥......长姐......” 只见苏沐遮穿着一身素雅却处处透着心机的月白长裙,袅袅婷婷地从花径那头走来。看到季玄祁与我站得极近(实则剑拔弩张),她那双水盈盈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贝齿轻咬下唇,一副泫然欲泣、心碎神伤的模样。她停在几步开外,望着我们的方向,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嘴角却强撑着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祝福”笑容: “太子哥哥,长姐......恭喜你们......即将大婚。今日......是沐遮的生辰,就让我......这个做妹妹的,替你们......许个愿吧......”她哽咽着,声音破碎,“愿......愿你们......白头......偕老......一世......欢喜无忧......” 话未说完,她猛地以袖掩面,仿佛承受不住巨大的“悲伤”,转身踉跄着跑开。那背影,脆弱得如同风中飘零的白花。 “沐遮妹妹真是至纯至孝啊!” “是啊,嫡姐大喜,她比谁都难过,却又强颜欢笑送上祝福......” “苏相府的家风,果然清正!”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虚伪的赞叹声。 只有我知道,她不是在为我“难过”,而是在为自己重生一世,依旧只能顶着庶女身份,眼睁睁看着“太子妃”之位旁落而愤恨不甘!她这出戏,是演给季玄祁看的,更是演给在场所有可能影响舆论的人看的! 果然,季玄祁像是被触动了逆鳞,猛地将我狠狠推开,力道之大让我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看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条毒蛇,咬牙切齿地低吼: “毒妇!看你做的好事!”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朝着苏沐遮消失的方向追去,留下满园宾客对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