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人知道,她经常出没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借着找灵感的借口挨个「拯救」精神小伙。 她再次消失一个礼拜,是坐着一个黄毛的鬼火回来的。 黄毛亲手把她从车上抱下来,纹着龙的那只手,始终在她刚过臀的短裙里没出来过。 「老婆,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我双手捧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只定制的画笔,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姐姐,我这野马不识归途,但是他这老登必须铲除。」 庄书瑶笑着接过礼物,看都没看,反手丢给了黄毛。 「乖,别闹,叫姐夫。」 黄毛盯着我,突然笑得在地上打滚。 「原来老登你就是庄姐无能的老公啊。」 「姐夫,待会我给你开个视频,好好看看你老婆喜欢哪种架势。」 当晚,整栋别墅的吊灯都在晃。 第二天中午,她指着那张湿透了的冰丝床单,吩咐我去收拾。 我照做了。 甚至,我还准备邀请全京市所有的精神小伙,来陪她喝酒。 她大概是忘了,三年前,她在婚礼上被未婚夫当众羞辱,是我,亲手为她收拾了残局。 而我要决定为她做的1000件事,还剩最后一件。 1. 我把那张床单丢进洗衣机,按下了强力洗涤。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刺的我直皱眉头。 庄书瑶穿着我的白衬衫,光着两条长腿,从楼上走下来。 她靠在厨房门口,点了一支烟。 「阿驰,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在想三周年的晚餐,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我平静地回答。 她轻笑一声,烟雾从红唇里吐出。 「没胃口,晚上还有个『采风』活动。」 「是跟昨晚那个黄毛吗?」 「他叫阿飞。」她纠正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他不一样,他的灵魂是破碎的,需要被艺术重塑。」 我关掉水龙头,转过身。 「你的艺术,就是陪他睡?」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池延,注意你的措辞。」 「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创作方式吗?」 她的手机响了,是阿飞打来的视频电话。 她毫不避讳地接起来,屏幕里是阿飞那张放大的脸。 「庄姐,想你了,昨晚你可真带劲,那帮兄弟都羡慕我。」 庄书瑶的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 「乖,晚上给你试个更好玩的。」 她挂了电话,将烟头按灭在梳理台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印记。 「晚上我不回来了,你自己吃吧。」 她上楼,换好衣服,拎着画板,径直走出门外。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被她烫坏的台面。 第二天,阿飞登堂入室。 他大摇大摆地坐在我们家的沙发上,脚翘在昂贵的茶几上,手里还拿着庄书瑶昨晚丢给他的那支画笔,正在剔牙。 庄书瑶在开放式厨房里为他准备午餐,那是她和我结婚三年来,第一次下厨。 「姐夫,别站着啊,过来坐。」阿飞朝我招手,笑得一脸挑衅。 「老子天生一副傲骨,姐夫别跟我搁这摆谱。」 我走了过去。 庄书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出来,上面卧着两个漂亮的荷包蛋。 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阿飞面前,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快吃,刚做好的。」 阿飞吸溜了一口面,然后抬起头,看向我。 「庄姐,你也别老说姐夫,我看他人挺好的,就是闷了点,不像我们,活得有劲。」 「社会摇没有将与帅,只有实力这一块。」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为我开脱,但那语气里的轻蔑,比直接骂我还伤人。 庄书瑶用纸巾擦了擦阿飞的嘴角。 「你懂什么,他那不叫闷,叫无趣。」 她瞥了我一眼,彷佛我是一个写生用的道具假人。 「阿驰,阿飞第一次来,你去酒窖开一瓶好酒,招待一下。」 阿飞把筷子一放,嚷嚷起来。 「别啊庄姐,我喝不惯那洋酒,就喝啤酒,冰的!」 「左手啤酒右手烟,精神小伙不一般。」 「好,喝冰的。」庄书瑶宠溺地笑着,然后对我下令,「去,楼下便利店买一箱。」 我没有动。 我的手,放在口袋里,触碰到那枚冰凉的钥匙。 那是三年前,她交到我手里的,我们这个家的钥匙。 现在,这把钥匙的主人,似乎要换人了。 我的幻想,在那碗面的热气里,彻底碎了。 2. 连续几天,我都在发烧。 体温在三十八度和三十九度之间徘徊,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夜里,我烧得最厉害,意识都有些模糊。 我摸到手机,拨通了庄书瑶的电话。 响了很久,她才接。 背景音很嘈杂,是重金属音乐和男人的哄笑声。 「喂?」她的声音很不耐烦。 「书瑶,我发烧了,很难受。」我的声音沙哑。 「发烧?」她那边顿了一下,然后是更不耐烦的语气,「池延,你多大的人了?发烧不会自己去医院?我这边正忙着呢,一个很重要的『行为艺术』,没空管你。」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了。 我抓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摸着滚烫的额头,此刻却感觉到一阵透心凉。 我挣扎着爬起来,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急诊室里人来人往,我一个人坐在冰凉的椅子上输液。 旁边床是个年轻男人,也是发烧,他女朋友又是喂水又是擦汗,轻声细语地哄着。 我看着他们,忽然想起了三年前。 那时的庄书瑶,因为我淋了点雨打了个喷嚏,就紧张得不行,抱着我念叨了一整晚。 那些温柔,原来都是假的。 或者说,只是她一时兴起的表演。 输液快结束的时候,庄书瑶的电话打了过来。 我以为她终究还是担心我,心底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池延,你人呢?」 「在医院。」 「医院?正好,你出院的时候,顺路去一趟城西的『狂人酒吧』,把我的画具箱带回来,我落在那了。」 说完,她又一次挂了电话。 我的心,随着那瓶药液的点滴,一滴滴的变空了。 庄书瑶的个人画展,在京市最顶级的艺术馆开幕。 这是她筹备了近一年的心血,也是她奠定国内顶尖艺术家地位最重要的一步。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我。 我为她联系场地,筛选作品,对接媒体,处理所有琐碎的事务。 她只需要,像个女王一样,在开幕式当天闪耀登场。 她也确实做到了。 一袭高定礼服,衬得她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挽着我的手臂,笑容得体,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 就在这时,阿飞带着他那群所谓的「兄弟」来了。 花衬衫,豆豆鞋,金链子,和整个艺术馆的氛围格格不入。 音箱传出震天的土摇曲,他们列队给所有人表演了一段癫狂的「花手摇」。 所有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感觉到庄书瑶的手臂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 她松开我,笑着迎了上去。 「你们怎么来了?」 「庄姐办画展,我们这条该最靓的仔必须来捧场啊!」阿飞大声嚷嚷着,生怕别人听不见。 「江南江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 他一把搂住庄书瑶的腰,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庄书瑶笑得花枝乱颤。 然后,阿飞看向我,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提高了音量。 「这就是庄姐的老公吧?长得人模狗样的,可惜不行。」 他身后的兄弟们发出一阵哄笑。 「就他这小身板,能满足我们庄姐吗?庄姐可是玩艺术的,需求能一样吗?」 3. 羞辱的言语像脏水一样泼过来。 我站在原地,看着庄书瑶。 她没有制止,反而带着一种纵容的微笑,看的饶有兴趣。 一位姓林的画廊主理人,一直对庄书瑶的作品很感兴趣,此刻她皱着眉走了过来。 「庄老师,这些人是?」 庄书瑶还没说话,阿飞抢先开口。 「我们是庄姐的灵感来源。」 「只要小伙精神在,到哪都是实力派。」 他上下打量着我,用一种评估货物的眼神。 「不像某些人,只是个负责端茶倒水的废物。」 庄书瑶终于开了口,却是对着我。 「池延,你先去休息室待着吧,别在这里影响我的客人。」 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我在她心里,连阿飞那群人都比不上。 我在休息室里,一个人坐着。 门被推开,阿飞走了进来,他反手关上门。 「姐夫,别生气啊,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活跃一下气氛。」 他递给我一根烟,我没有接。 「都是男人,我懂你。庄姐那样的女人,一般人确实驾驭不了。你别看她表面风光,其实心里苦着呢,要不是你太无趣,她也不用出来找我们这些『野路子』寻开心。」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我为你着想」的伪善模样。 庄书瑶也进来了。 她看到阿飞,眼神柔和下来,但看到我,立刻又冷了下去。 「池延,我警告你,别给我摆脸色,今天的画展对我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敢搞砸了,我饶不了你。」 她说完,就拉着阿飞走了出去,仿佛我才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毒。 我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房间里,听着外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那些笑声,像一把把刀,将我的肉一块块的剔下来。 我做出了决定。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是刚才那位林女士。 她递给我一张名片。 「池先生,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 她的声音很温和,带着善意。 「你的妻子,她不值得。」 我接过名片,点了点头。 透过门缝,我看到庄书瑶正和阿飞抱在一起,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很好。 我对自己说。 这样,我就没有任何负罪感了。 进门后,庄书瑶整理着裙摆,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画展很成功。」她开口,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我无关的事。 我没有接话。 她晃了晃杯中的酒,红色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挂出漂亮的痕跡。 「接下来要办个庆功宴,圈内重要的主理人、评论家都会来。」 她终于把目光转向我。 「池延,这件事你来安排。你知道我的要求,要办就办到最好。」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和过去三年里的每一天一样。 就像刚刚在展厅里,那个任由我被羞辱的女人,不是她。 我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用一种完全抽离的目光审视她。 她很美,美得像一尊精心雕琢过的玉像,可内里是空的,冷的。 过去我总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她。 现在才发觉,是我妄想了。 「好。」 庄书瑶满意地喝尽了杯中的酒,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叮嘱,「阿飞他们......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就是那样的人,粗俗,但对我忠心。」 「他们是我的『灵感』,你得学着习惯。」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门关上,将她的身影彻底隔绝。 我拿出手机,翻开一个很久没打开过的备忘录。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我为她做过的每一件事。 「第九百九十九条:为庄书瑶的首次个人画展,处理所有幕后事务。」 我在这条后面,打上了一个红色的勾。 然后,在下面,缓缓输入了第一千条。 「为庄书瑶举办一场永生难忘的庆功宴。」 4. 庆功宴的地点,我定在了京市最奢华的酒店顶层,『云顶天宫』。 整个宴会厅三面都是落地玻璃,可以将京市的夜景一览无余。 庄书瑶对场地很满意。 她把一份宾客名单递给我,上面全是艺术圈、评论界乃至时尚圈有头有脸的人物。 「按这个名单发邀请函,每一个都要亲手写。」 「嗯。」 「宴会的流程、餐点、酒水,都用最高规格的。」 「好。」 她看着我顺从的样子,享受着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神色缓和了不少。 「池延,画展那天的事,我知道你委屈。」 她难得地放软了语气。 「但你要明白,我是艺术家,我需要各种各样的刺激。阿飞他们能给我的,你给不了。」 「我需要的是一片原始森林,而不是一个修剪整齐的盆景。」 我安静地听着,内心平静如水。 一片原始森林里,什么都有。 猛兽,毒虫,沼泽。 她喜欢,那就都给她。 我花了两天时间,亲手写好了所有邀请函。 然后,我联系了阿飞。 电话接通时,那边依旧是嘈杂的音乐和哄笑。 「喂?谁啊?」 「我是池延。」 阿飞在那头愣了一下,随即发出轻蔑的笑声。 「哟,庄姐那没用的老公?找我干嘛?想跟我请教那些活儿吗?」 「书瑶要办庆功宴,」我直接打断他,「她希望你们也能来。」 「庄姐的场子,那必须去啊!」阿飞的声音立刻高昂起来,「时间?地点?」 我告诉了他。 「没问题!我保证把兄弟们都带齐了,给庄姐撑足场面!」 挂断电话前,我补充了一句。 「对了,她说,你们是她最重要的『灵感』,所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她说,这次宴会,她想看看,为了她,你们谁是最『精神』的一个!」 我没等他细问,就挂了电话。 我知道,阿飞这样的人,会把我的话理解成他最想听到的那个意思。 一种挑衅,也是一种许可。 接着,我用匿名的方式,联系了城东的虎哥,城西的豹子,城南的龙太子...... 这些人和阿飞一样,都是蜷缩在城市各个角落的精神小伙头领「大哥」。 他们彼此之间,谁也看不惯谁。 我给他们所有人都送去了一份「邀请」。 邀请的内容很简单: 「艺术家庄书瑶小姐,将在云顶天宫举办一场盛大的灵感派对,她想寻找全京市最『靓』的仔,最『精神』的小伙。」 署名是:爱你们的庄姐。 5. 庆功宴当晚七点,宾客开始陆续抵达。 他们是穿着高级定制礼服、举止优雅的艺术圈名流。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的味道。 突然,宴会厅厚重的双开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震耳欲聋的土味DJ舞曲,像一颗炸雷,在典雅的宴会厅里炸响。 「一步成名我两步成佛,三步封神我就是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