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我夺走了他心爱之人的太子妃之位,害死她。 我恨他给我下药,绝了我一辈子做母亲的可能。 为了给房嫣报仇,他一登基就以谋反罪诛杀了我楼家满门。 可是敌军攻破城门那一日。 他却将我推入了皇城唯一的暗道。 “走!去过你想要的平凡日子。” 匈奴人霸占了大梁皇宫。 我从暗道出来时, 萧砚臣的尸体就挂在城墙之上。 他手里攥着的是一只兔子灯。 那是他每年元宵节都会送给房嫣的礼物。 他直到死都没放下房嫣。 我伤心欲绝, 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再睁眼,我重生了。 这一次,我不想嫁给萧砚臣了。 1. “你要拒绝赐婚?” 我跪地叩首。 陛下诧异地看着我, “陛下若真是感激我父亲助陛下夺得天下,就请准许我自立女户。封我为县主。我与苏在野自幼已经有婚约,还请陛下成全我们。” “你倒是个信守承诺的好孩子。” 陛下转动扳指,似乎在权衡利弊。 重生一世,我知道陛下赐婚给我和萧砚臣,无非是拿我当人质,控制我爹。 如今我自请退婚,留在上京,还是他控制我爹的棋子。 他还可以为萧砚臣再选一太子妃,制衡其家族, 陛下何乐而不为? 半晌高台传来他浑厚威严的声音: “朕准了。” 我跪地叩首。 走出勤政殿的时候, 萧砚臣和我迎面撞上。 前世,他在勤政殿前长跪不起,只求纳他心爱之人,一个商户之女为太子妃。 陛下念在我父亲战时军功, 我又是个颜控,贪慕太子美色。 发誓此生非萧砚臣不嫁。 还说:“一个商户之女,给我提鞋都不配!” 他因此恨上了我。 萧砚臣一把拽住了我的袖子: “不过是一个武将之女,还妄想做孤的太子妃,楼书书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只喜欢房嫣一人。” “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我笑了: “呵,殿下,以房姑娘的身份,即便你我婚事告吹,她这辈子也做不了你的妻子。” 萧砚臣眼神冷冽: “只要你不要舔着脸要嫁给孤,孤哪怕只纳妾,这辈子不娶正妻,阿嫣就是孤唯一的妻!” 谁能想到, 萧砚臣还是个恋爱脑呢。 我不想现在就告诉萧砚臣我已经拒绝赐婚了, 为了前世消磨殆尽仅存的那点真心, 况且,我此时说了,他也未必信我, 让他多着急一会儿, 也不是不可以。 上辈子,我秉承着苦果亦是果的原则, 强行嫁给他, 才发现,自己的一辈子全部都浪费在一个根本不爱我的男人身上, 实在是不值得。 看在他前世曾舍命救我的份上, 这次,我就不纠缠了。 2. 回去以后, 我就开始盘算自己的婚事。 前世苏在野中榜之后,欢天喜地的来我家提亲, 却被我父亲打了出去。 “如今我女儿已经许给太子做太子妃了,你一个小小探花,撑死了做个七品官。婚约之事,没有凭证,怎能作数?” 苏在野受此屈辱, 从此绝了拳拳报国之心, 一路做到了宰相, 甚至暗通敌国,做了人人喊打的卖国贼, 被车裂在菜市口。 死后才被人发现他胸口有个胎记, 太医验出他就是当年宫中叛乱流落民间的皇长子。 皇帝气得当场吐血。 如果我履行婚约, 将他作恶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帮助他恢复记忆, 皇帝就不止太子这一根独苗了。 我直接辅佐苏在野坐上太子之位, 父亲也就不会死在萧砚臣父子的算计中了。 我正琢磨此事, 没想到萧砚突然闯进来, 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死死按在墙上: “说,阿嫣在哪?” 我一脸茫然, “萧砚臣,你发什么疯?” “今日阿嫣就该到京的,可是马车里却还是空的。除了你,还会有谁不想让阿嫣回到我身边?” 我的婢女们上来想要拉开萧砚臣, 他一脚一个,将她们踢倒在地。 我闻到了很浓郁的酒气。 “孤竟不知你不仅霸道,还如此蛇蝎心肠。” “阿嫣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孤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给她陪葬!” 眼前的场景和上一世重合, 房嫣前世就在陛下赐婚之后, 故意买通山贼,栽赃我绑架她。 萧砚臣差点在新婚之夜杀了我。 “你先松开!我知道房嫣在哪里了。” 萧砚臣眼里的厌恶更浓烈了, 我拉着他上了马车, 一路来到了城外的破庙, 房嫣听到动静就大喊了起来: “救命啊?我和你们家小姐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毁了我的清白。” “若是你们再上前一步,我立刻就死。” 说着说着,她就看着月亮,挤出了两滴眼泪: “砚臣哥哥,我们来世再见了!” 萧砚臣立刻冲了过去,将房嫣护在怀里: “阿嫣,别怕。” “殿下,你可算来了,这群乞丐说受了什么上京贵女楼姑娘的指使,要我今日毁了清白,我宁死不从,若是你再不来,我......” “好好好,房姑娘,安排这出戏,花了不少钱吧!” “我听不明白,楼姑娘再说什么?” 我不紧不慢地逼近: “你从未见过我?怎知我姓楼?” 房嫣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一拍手,家丁立刻将刀架在那群乞丐脖子上。 “房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咱们事先商量好的,您可不能毁约,让我们丧命在此吧?”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 萧砚臣自幼养在宫里,这种栽赃的把戏, 他司空见惯,但他就愿意相信房嫣。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脖颈上的红痕, 喉结微动。 眼里闪过歉意: “书书,我......误会你了。” 我转身, “天若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赐婚之事定会如殿下所愿的。” 说完这句话,我心里好像有一块石头重重落地了。 萧砚臣眼里却闪出一丝无奈: “你是高门贵女,自幼与我有婚约,有你在,我和阿嫣又怎么会不分离?” 到底前世与他做了十年夫妻,听到这句话, 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深吸一口气,我坦然转身: “放心吧,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第二日,萧砚臣派人送来了御赐的舒肤膏。 我心里明白, 他对我仅存的关心都是因为他幼年遇刺时, 我母亲为他挡刀,当场丧命。 后我父亲举兵全力支持陛下,在乱世之中坐上了那至高之位, 自那时起, 我与他之间,便纠缠不断了。 4. 正赶上年关。 陛下许我开春便宣旨退婚,封我为县主。 正好赶上苏在野开春金榜题名。 所以圣旨就被压了下来。 想到今生不必再与萧砚臣纠缠, 我到底心里松了一口气。 进宫看过姨母贵妃后, 没想到在宫中一处偏僻的宫殿里,看到了萧砚臣和房嫣。 “殿下,这灯笼扎的真好看,除夕那日挂上,来年一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殿下以前为别人扎过灯笼吗?" 萧砚臣只顾着扎手上的那一只,听到这话,手上停顿了一下: “这东西费神,孤自然只为心爱的人扎。” 我心中一颤。 天下大乱前,父亲在西北从军,娘就靠着扎灯笼养活我和弟弟。 当初陛下举兵,萧砚臣还小,就住在我家。 我娘亲手教他扎灯笼。 每年元宵, 我,萧砚臣,弟弟经常为了娘手里最漂亮的那盏花灯争得不可开交。 可是娘总是把最漂亮的那只给萧砚臣。 娘最后也是为了保护萧砚臣而死。 之后每年元宵节, 萧砚臣都会亲手为我扎一只花灯。 可是自从他去西南剿匪回来, 我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花灯。 后来成婚,更是相看两厌, 他再也没有陪我过过一个元宵节。 “那殿下可以为我再扎一只小老虎吗?” 小老虎是萧砚臣的生肖, 也是我的生肖。 娘在世时,元宵节都会扎两只小老虎。 我至今还留着最后一只。 灯笼纸已经泛黄。 很显然,她看到了殿外站着的我, 故意刺激我的。 转身离开时, 对上了萧砚臣的眼神。 一回到楼府。 打开红木箱。 想要再看一眼娘最后给我做的那只小老虎花灯。 婢女荷花进来了。 “姑娘,太子巴巴遣人送来一盏老虎灯。” 我看了一眼, “拿出去扔了吧。” 荷花转身时,我起身, 从她手里接过了那盏花灯。 4. 萧砚臣呈上了西南剿匪的功臣名单。 陛下大力褒奖了当地知州和富户房家。 命萧砚臣操办了一场庆功宴。 宴请三军。 “听说殿下西南剿匪,房家连家丁都跟着去剿匪,护佑当地百姓平安,房姑娘的父亲还亲自施粥。救助受灾的百姓。” “房姑娘真是大义。殿下和房姑娘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 “楼家大姑娘仗着她父亲的军功,听说昨日就进宫了,她自幼就跟在太子殿下身后,巴不得及笄之后,立刻坐上太子妃之位。” “说到底,还是房姑娘更识得大体,不胁恩求报。” 几个贵女向房嫣投去赞许的目光。 我不想再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正准备去更衣, 却被房嫣叫住。 “楼姑娘,别来无恙啊。” “听说姑娘昨日就急着进宫逼陛下赐婚了。” “楼家虽然权势滔天,但是权势在真心面前什么也不是?楼姑娘何必执着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呢?” 我嘲讽地看着她: “爱?” “你以为萧砚臣真的爱你吗?他爱的是自己的自由。” 房嫣被我的话惊住: “他或许现在是爱你,可是这爱的保质期又能有多久呢?萧砚臣自生下来,锦衣玉食,却没有一件事能自己做主,他想要娶你,不过是想做一回自己的主而已。” 我嗤笑一声看着她: “你以为这样的爱,又能撑多久?" 房嫣脸上的得意一点点消失, 脸色惨白, 但是她忽然看到了什么, 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拉住我一起从阁楼上滚了下去。 “楼姑娘,我知道我卑微,不该来这种宴会,但是你也犯不着为了解气,就将我推下阁楼吧?” 我正要开口反驳, 有人从我面前走过, 紧紧将房嫣抱进了怀里。 “萧砚臣!” 掌心传来锐痛的感觉。 房嫣立刻就晕倒在了萧砚臣怀里, 萧砚臣急得眉毛皱成一团: “楼书书,你就一定要置阿嫣于死地吗?” “就算你杀了她,我的心里也不会有你半分位置!” “我......” “不必说了,原本我以为你只是跋扈了点。” “却没想到你的心肠如此狠毒!” “楼夫人那样的好心肠,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萧砚臣!” “啪!” 我用尽力气,扇了过去。 手掌的玻璃碴刺进肉里, 萧砚臣的脸上立刻也现出血痕。 前世,他也曾因为房嫣数次羞辱于我, 但是他从未对我说过如此重话, 因为娘是我心里最大的痛。 见我眼眶通红, 萧砚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书书,我是气急才......” 我紧咬牙关,死死看着他: “萧砚臣,你这个混蛋!” 萧砚臣伸手想要替我擦眼泪的时候, 房嫣的婢女跪地猛磕头, “殿下,我们姑娘后脑已经渗出血来,还请殿下救救我们姑娘。” 婢女的声音楚楚可怜, 加上房嫣的脸色越来越白, 萧砚臣立刻命侍卫送房嫣娶治病, 脱下披风, 将我打横抱起。 我撑完了最后一口气, 意识也模糊起来。 6. 我醒来的时候, 掌心传来温暖。 萧砚臣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抽回自己的手, 指着门外: “出去!” “啪!” 萧砚臣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和他僵持着, 见我挺着身子,却微微颤抖。 他眼里闪过心疼,喉咙微动: “你好好歇息,别气伤了身子。” 说完,他退出门去。 紧紧关上了门。 我的眼泪瞬间落在手背上。 娘临死前将我的手放在萧砚臣的手心: “砚臣,帮婶娘......好好照顾书书,她性子倔,以后若是犯了什么错,你记得要护着她......” 我抱着娘留下的最后一只老虎灯, 哭到失声。 没过几日, 房嫣就一身伤跪在了楼府门外。 “楼姑娘,我本是卑微的商户之女,楼姑娘损了贵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被推下去的时候,慌乱中抓住了楼姑娘的手,让楼姑娘跟我一起受罪,我罪该万死,楼姑娘千万不要迁怒我的家人。” “求你了,楼姑娘。” 她一开口,街坊四邻全涌了上来。 坐实了我恶意推她下阁楼,如今还仗势欺人的恶名。 为了我的名声, 父亲只好请她入府。 她噙着眼泪,跪在我榻前: “楼姑娘,求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遭吧!” 我刚要开口, 她顺手就将榻前的老虎灯拂到了地上。 然后精准地按了上去。 娘留给我的最后一只老虎灯就这样被压扁, 里面的竹条也被压断了。 房嫣越发一脸无辜: “奴一时慌乱,还弄坏了楼姑娘的灯笼。” “请姑娘恕罪!” “请姑娘恕罪!” 梆梆落地的磕头声。 这时候,谁怪她,谁就是仗势欺人。 我捂着伤口,挺着身子,抽出了墙上的剑。 对准了房嫣的喉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