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琪心中顿时一喜,但面上仍是一片肃容。 “这就要问爹爹您了,如今爹爹是百官之首,中书省的左相,位高权重,这等权势地位不说恒古未有,但怕是也无独有偶了。” “只可惜啊,爹爹您志得意满,可曾想过一句木秀于林?” 闻声,李善长眉头皱了皱。 “那又如何?” 他哼了一声,半点没有被李琪的狂妄言语给吓到,木秀于林怎么了? 想他李善长四十投奔上位,历经周折,险死还生,穷尽十五载之功终于辅助上位成就了帝王伟业,这才有了如今定鼎天下的大明皇朝。 甚至,就连上位都曾言‘擅长功绩’堪比大汉萧何。 而现在,苦他李善长吃了,罪他李善长也受了。 如今的大明天下归心,自己身为百官之首是当朝第一官,纵然是木秀于林,可是问遍满朝文武,谁人又敢说半个不字儿? 一旁的李琪一瞧李善长抬头挺胸的模样,就知道自己个儿的话算是白说了。 迷之自信不是? “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老话您比我熟。” “可您听没听过其他的,比如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李琪一咬牙就来了一句狠的。 果不其然,李善长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花白的胡须都颤抖了起来。 “胡说八道,上位乃是千古明君,堪比秦皇汉武,如何是越王勾践和汉高祖刘邦那等出尔反尔的小人可以比拟的?李琪,此等妄言不可在说,否则的话,信不信为父真敢抽死你?!” “我李家一心为国,陛下曾钦赐‘免死金牌’这等无上殊荣。这等荣宠,恒古未有。” “李琪,此话是谁交给你说的?” 李善长瞪着自己的儿子,目光冷冽。 若非知晓眼前之人是他膝下的独子,这一刻,李善长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谋士出身的李善长当然清楚狡兔死,走狗烹的典故,只是上位雄才大略,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让人寒心之举,纵然是上位肯,难道就不在乎这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这种话,绝对不是自己那个中庸的儿子能说得出口的。 谁教他的? 闻声,李琪抿了民嘴没回答,只是眼中的不屑却溢于言表。 您老还指望着老朱钦赐的那两块免死金牌吗? 那玩意就跟催命符差不多,真当是什么宝贝呢? 如果这玩意真他妈有用的话,那也就没有后来老李家被满门S干诛尽的事儿了。 开玩笑,那可是老朱。 真要翻脸那可是六亲不认的主儿,就连他自个儿的结拜兄弟徐达都难逃肥鸡噎死的下场,你李善长喝了几个啊能有这想法? “爹你别管谁教我的,儿子只问一句,若是陛下真那么信任李家,为何会将杨宪此等酷吏抬到了几乎与您齐平的地步?” “因为杨宪是山西太原人,是青田先生刘伯温的得意弟子,与咱们这些淮西勋贵天然对立,所以在浙东派倒台之后,杨宪才扶摇直上。” 一句质问,瞬间就让李善长变了脸色。 他没想到这种话竟然屡次从自己不懂事的独子口中说出来,而更主要的是,李琪字字在理,纵然是他李善长从未细想,而此番听来,却是细思极恐啊。 “不可能,不可能,咱们李家有从龙之功,从龙之功呐......” “为父陪上位南征北战,历经宠辱,若非我淮西勋贵集团鼎力扶持,上位纵然是天命授受的真龙天子也未必能够如愿坐上这至尊九五的宝座,为父不信......” 但话虽如此,李善长声音发颤,脸色逐渐苍白。 他是李善长,大明的开国功臣,有定鼎之功。 李善长如何不清楚儿子口中的话入木三分,说的恰如其分。只可惜,如今他李善长身在高位,早已被权势地位蒙蔽了双眼,纵然下属有心劝解,他也未必能够听得进去。而此刻,李琪一字一句的剖析,李善长如何分辨不出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是陛下对淮西集团产生了怨怼之情啊。 否则的话, 杨宪之流,为何会登临朝堂,和他李善长平起平坐。 而陛下为何又会为了小辈在青楼斗殴这种小事闹上了大殿之上,任凭朝臣们评头论足,这毫无疑问是在敲打他啊。若非如此,两个小辈子侄的争斗,无非就是意气之争罢了,随口申斥两句就算顶了天了,怎能登上早朝这等大雅之堂。 简直细思极恐。 这一刻,纵然是李善长这位百官之首也是遍体生寒。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随着刘伯温被上位‘赐归乡里’,浙东派倒台,自己率领的淮西勋贵集团日渐跋扈,朝堂上揽权专政,参议李引冰,罢黜杨希圣,独断专行,桩桩件件看似风光无限,可上位会怎么想?李善长四十跟随上位,最清楚这位主子的品性。 那是出刀的利剑,用短短十五年时间就平定了天下的铁血枭雄。 上位怎么忍得了? 而上位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动手,怕是在捧S啊,捧S到自己得意忘形,到连‘免死铁卷’都救不了的地步,才会快刀斩乱麻。 “错了,都错了啊......” 李善长呢喃自语,心神震动,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瞬间,李善长身形佝偻下来,心中产生了归于田野的心思,作为文臣之首,李善长并不缺乏急流勇退的勇气。只是这念头刚起,李善长便在心中否了。 韩国公府是他李善长的韩国公府,而作为淮西寻贵集团的领袖,他李善长的意志却并非是自己单独个人的意志。 纵然他可以辞官不做,但身后的整个集团意志还是会强行推着他走,直至到他日万劫不复的境地,再无转圜的可能。 只是该如何是好? 难不成真要让他捧着当初上位钦赐的‘免死铁卷’去求上位的宽恕不成? 见状,李琪摇了摇头。 熟读历史的高材生当然知道这件事基本上就是个死局,自家便宜老子久居高位,多年积累下来的权势交错,错综复杂,想要全身而退,哪里有那么简单。 不过...... 李琪吸了口气,拱手道。 “爹啊,儿有一计,可保我李家安枕无忧。” “要不爹,您就先死一回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