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视镜里的自己,双眼布满红血丝,眉头拧成一团,怎么揉都揉不开。 深吸一口气正要下车,余光瞥见那辆A01318牌照的车开了进来。 她全身紧绷,扣在门上的手顿住,瞳仁颤抖,视线紧紧追随着,直到那辆车在对面车位停下来。 那是顾天珩的车,她已经找了他一个月了。 短信不回,电话不接,只有离婚协议在昨天上午寄到了家里。 上面详细整理了他计划给她的财产清单。 他给的不少,超出了她的预料。 毕竟他把她忘了,还愿意给她分这么多财产,讲道理已经很厚道了。 大约是顾家人已经告诉过他,车祸后的这一年多,都发生了什么。 司机戴着白手套,小跑着去后排开车门。 一双长腿迈下来,裤管有些空旷。 下车时露出来的一截脚腕,还能看出常年卧床肌肉萎缩的消瘦。 乐意侬匆匆打开车门,跑过去拉住顾天珩的手,低头盯着他的腿看了又看,又抬头去看他。 “阿珩,你真的站起来了,我真替你高兴......” 她说到哽咽,捂着唇,颤抖着睫毛,湿了眼眶。 这一年多她陪着他四处求医问药,一次次从充满希望,到希望落空。 能想的办法,她都陪着他哄着他试过了。 此刻终于见到他站在她面前,乐意侬满心高兴,又酸楚,简直像做梦一样。 顾天珩被她拽着手臂,原本背对着,余光见她哭了,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起来,嘴唇也紧紧抿在一起。 “阿珩,今天跟我回家吧? 你不记得我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相处。 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只是一时忘了......” “咔嗒”一声,另一边的车门被推开。 顾天珩身上一紧张,挣脱了乐意侬的手。 “阿珩!” 方欣爱从车上下来,笑意在见到乐意侬的时候缓缓散去。 “......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乐意侬的瞳孔撑大,身上的血液瞬间退了潮,心脏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 方欣爱回国了!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所有磨难都过去之后,顾天珩把她忘了,满脑子都是方欣爱,方欣爱就回来了。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 乐意侬垂下眼睫,视线扫过这辆车的牌照号码。 A01318 她自嘲般苦笑,那是方欣爱的生日。 好一个物归原主。 委屈,不甘,像重感冒一样袭击着乐意侬。 她咬着嘴唇,忍着喉咙里的苦涩和不断袭来的泪意,眨了眨眼,看向顾天珩。 “老公,你这些日子不回家,是和欣爱住在一起了吗?”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老公,是故意喊给方欣爱听的。 提醒她,她此刻的身份是个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顾天珩身形一顿,将方欣爱挡在了身后。 “乐意侬,注意你的言行。” “小爱是你妹妹,她这两天刚回国。” 乐意侬咬着牙冷笑。 “刚回国?” “刚回国也没见她来看看我这个姐姐,就往我的夫家跑,是安的什么心?” 方欣爱越过顾天珩的肩膀看过来,眼尾带着赢家的笑意。 顾天珩将人护在身后,好像她是什么会咬人的猛兽。 “你够了!离婚协议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没有问题就尽快签字,把离婚证领了,家里边我去说。” 他低头看向乐意侬憔悴的面容,只一眼就错开目光。 “这一年,你就当我是鬼上身了,如果实在觉得吃亏,想要什么直说,我会尽量满足你。” 等了片刻,见乐意侬不说话,顾天珩说了句:“你好好想想,可以列个清单,如果是谈离婚的消息,我会回复。” 说完,拉着方欣爱的手,像躲瘟神一样绕开她转身就走。 乐意侬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眼眶发酸,鬼使神差脱口而出: “顾天珩,我们还没离婚,你还是我丈夫,你就这样拉着她的手回老宅,就不怕爷爷看到会生气吗?” 男人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舍不得松手。 最后是方欣爱先松开被顾天珩紧握的手,在他的肩头锤了一下。 “都怪你!以后不许你再拉我的手,我都成小三了!” “我最痛恨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了!” “第三者”三个字,她一字一顿,眼神瞟向乐意侬。 脸上带着大方的笑容,端着乐家大小姐的优雅身段对乐意侬解释: “姐姐,你别误会。 阿珩知道我刚回国,想来看望顾爷爷,他只是顺便接我,我们之间没什么的,都过去了。” 方欣爱这样说的时候,顾天珩看着她的眼神复杂,脸色明显沉了下来,再看向乐意侬的时候眼神比刚刚更加凉薄。 他没再贸然去拉方欣爱的手,只是柔声哄着,“我会尽快办好离婚手续,不会让你做第三者的。” “走吧,我们先进去。” 乐意侬攥着拳头,咬着下唇,胃里一阵钝痛。 明明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她们的生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顾天珩离开家的前一天还破天荒地带她出去吃了最近很火的网红法餐。 当时餐厅里都是人,她在餐厅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顾天珩瘫痪了之后就不愿意见人了,可那天他坐在轮椅里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只看着她一个人。 温柔的问她喜欢吃什么,鲑鱼要不要配点白兰地。 还送了她很贵的珠宝,饭后又主动提出来想陪她逛街,商场里但凡她多看了两眼的包包,他都买下来送给她。 他甚至还陪她逛了超市,陪她一起准备食材,两个人一起做了晚饭。 当然顾天珩一直都很温柔,只是那天特别温柔。 所有从前他不曾陪她做过的小事,他都耐心地陪她做了一遍,像是要把从前落下的加倍补偿给她一样。 那天乐意侬感觉自己幸福极了,即便顾天珩一直站不起来,她也心甘情愿照顾他一辈子。 谁知第二天,他就不声不响地搬离了两个人的婚房,再也没回来过。 ...... 乐意侬在门外站了许久,晾干了眼底的潮湿,才推开大门。 低头换鞋时,面前被一团阴影挡住,乐意侬还以为是保姆朱姐,想着婆婆上回提过一嘴想喝她炖的汤。 “朱姐,海参鲍鱼薏仁汤炖上了吗? 没炖的话,我来吧,妈说还是喜欢我......炖的汤。” 随着阴影的靠近,乐意侬被冷杉的气息笼罩。 她意识到来人不是朱姐,猛然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顾瀛洲那张放荡不羁又英俊无俦的脸。 他勾着唇角,垂眸看她。 “大哥?” 乐意侬缩了缩肩膀,将目光错开。 与顾瀛洲对视,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很有压力。 她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想要抹平并不褶皱的衣角。 “让人欺负成这样,还想着给婆婆炖汤?” “你可真孝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