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聚会的人,个个都从头到脚精心打扮。 男同学穿得西装革履,戴着大金表。 女同学都珠光宝气的,挎着名牌包。 我还没坐下,就被班长张明出口讽刺: “今天我们这里是同学聚会,可不是慈善晚宴。” “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讨口饭吃?” 周围同学的笑声此起彼伏。 只有以前的同桌赵男安慰我: “别管他们,这是京市最好的酒店,大大方方吃就得了。” 我却看着桌上的帝王蟹、鲍鱼、龙虾摇摇头: “天天都吃这些,实在是吃腻了。” 1、 听到这话,桌上所有的同学笑得更欢。 张明更是站起来,指着我鼻子讥笑。 “沈翰,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里的饭菜最便宜的也要六位数起。” “你一个连正经衣服都买不起的,哪来的口气敢这么说话?” 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国家专属机关的工作服。 这可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得不到的身份象征,现在居然被他说成是不正经的衣服。 但算了,他们够不到那个阶层,认不出来也正常。 我没理张明,抬手招呼服务员过来,让她加几道时蔬。 赵男连忙拽住我的手: “你跟他们较什么劲,不用加菜了,最贵的都点好了,咱们快吃吧。” 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还不至于他们置气,就是最近老加班,看着这些荤腥没胃口。” 看到服务员出去了,张明一贯的拥护者李辉当着众人的面阴阳我: “还真会给自己找借口。平时想吃都吃不起,这会儿倒装起斯文来了。” 他趾高气昂的样子,我都怕如果我说之前研究所天天在这儿开会,把这里当食堂吃,他会破防。 想了一下李辉炸毛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 正好这时服务员进包间上菜了。 因为还要回去赶项目的进度,我不再说话。 只给自己盛了碗米饭,就着刚炒好的菜,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可张明不想放过我,他翘着腿怪声怪气: “哎,沈翰你看你瘦的,光吃青菜怎么行呢。来,我给你夹块肉。” 说着,张明拿起面前的私筷,夹起一块鱼尾巴就要往我碗里放。 我速度更快地挡住碗: “我不吃鱼。” “哦,这样啊。” 张明扔下鱼尾巴,又用手捏了帝王蟹的壳要递给我: “螃蟹总吃的吧,这可是帝王蟹!” 蟹壳空空如也,就是个装饰品。 我还想拒绝,李辉却趁我不注意抢走我的碗。 他献宝似的给张明端过去: “沈翰害羞不敢说,张总您随便夹,他什么都吃。” “他跟猪一样,不挑食!” 于是张明跟李辉唱起了双簧。 “鱼眼不错,吃了明目!” “鸡爪子来一个,搂住钱财。” “吃个鸽子头,补补气。” “这个好这个好!千年大王八,吃鳖(瘪)不吃亏!” “哈哈哈哈......” 没一会儿,我的碗里就堆起了各种骨头。 赵男看出他们故意欺负我,忙上去陪笑脸。 “张总、李总,沈翰不是故意的。” “他这几天胃不好,确实吃不了荤腥。这杯酒给您赔罪,您别跟我们计较。” 说罢赵男对着桌上的人头马给我使眼色。 我不屑地坐下: “我可以倒酒,但他们敢喝么?” 身为国家级骨干,就连研究所的那些领导也只敢给我敬酒。 让我倒酒?真是好久没听到这种大言不惭的话了。 “哟哟哟,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小子挺会装逼啊。” “还特么倒酒,这酒你都没开过吧?你知不知道这个酒有多贵?” “我看沈翰上大学那会儿就挺装的,仗着学习好都不带跟我们玩的。” ...... 那时候明明是他们这群吊车尾的人整天成帮结派孤立我,现在还反过头来倒打一耙。 但想到这个,我又觉得自己刚才的生气有点好笑。 他们的见识也就到这儿了,狗咬我一口,我还要再咬回去吗? 我摇摇头,拿了个干净碗,重新盛了饭继续吃。 2、 “还吃,饿死鬼投胎啊!” 李辉见我不理他,直接把烟头扔进我的碗里。 看着一碗好好的白米饭落上烟灰,我放下筷子,沉着脸说: “李辉,你再怎么针对我,也不能浪费粮食。” 虽然现在国家的粮食够吃,可这都是那些科研人员呕心沥血的成果! “现在就给我道歉!” “哎呦,可真是吓到我了呢。” 李辉跑到张明面前,捏着嗓子装女生损我: “完了完了,张总您得给我做个见证呐,我啥也没做就被人讹上了!” 张明皮笑肉不笑: “同学之间不至于,李辉就是爱开玩笑而已。” “你看大家都在聊天,就你一个人在吃饭,太不合群了吧?” “沈翰,现在在哪儿高就呢,什么厂子要求一天24小时穿工作服啊?” “不好意思,保密。” 李辉“砰”地一声拍了下桌子: “怎么回事?给脸不要脸是吧?” “从进来到现在,好酒好菜你看不上,同学间互相关心你也冷冷淡淡的。” “工作不好你怕丢人不说就罢了,保什么密?” “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啊?” 我真是太无语了,单位规定就是规定,这有什么好撒谎的。 看着屋子里一个个奚落的眼神,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群人身上。 拍了拍赵男的胳膊,我就要走。 张明使了个眼神,李辉立刻挡在我面前: “沈翰,这样就没意思了吧。”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家里人没教过你礼貌吗?” 我看了眼手表,现在回去刚好不堵车。 “让一下。” “我就不让,你能把我怎么办?” 李辉得意地叉着腰。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我侧身接通了电话: “沈总工,我们刚刚根据您的推荐又进行了一次试验,结果很成功,项目终于有正向突破了!” “您预计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这边准备再二次试验。” “半个小时就到。” 压下心头的喜悦,我挂断电话,不顾众人眼光,大步向外走去。 张明看我拂了他的面子,终于挪动肥胖的身体,伸手拦住了我。 “沈翰,这么多的人脉,你现在走的话,这辈子都再难有机会见到了。” “还是说,你根本就看不上大家?” 张明这是明晃晃的给我拉仇恨。 “我是真赶时间,抱歉各位,下次有时间我再给大家攒个局。” 我跟大家摆摆手,可张明还是拦着我。 “沈翰,你今天不给大家面子,我能让你在京市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这真给我整笑了,现在都和谐社会了,还活在过去呢? 看我这副表情,李辉瞬间来了精神。 “你个土鳖,极鹰装备科技你听过吧?京市著名企业,张总家开的!” 极鹰装备?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我在脑海中飞快筛选近期接触过的人。 “极鹰装备现在可是京市明星企业,受到重点扶持的,贡献了整个京市3%的GDP!” “你惹到了张总,后果很严重啊!” 李辉在一旁幸灾乐祸。 “不过,如果你能给张总磕个头,再求我帮你说点好话,也许张总就不跟你计较了。” 3、 李辉这么一介绍,我还真想起来了。 前几天一助跟我说有个降落伞厂家特别难缠。 厂家的人天天都在门口蹲守,逢人就问认不认识沈总工。 还求人给我捎话,只要我愿意指点他们的降落伞产品,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但一般这种低级别的项目,都会有专人进行流程处理。 尤其评估报告显示极鹰装备的安全程度远远达不到我们的标准,所以我已经让助理直接拒绝了。 “哦,极鹰是吧,听说过。” “跟老牌企业还是有些距离的,尤其是产品质量上,还有很多提升空间。” 张明气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连毛都炸起来了: “沈翰,你刚刚说的话完全就是污蔑、造谣!我可以让我们公司法务部告你,告死你!” 赵男眼看气氛不好,又上来打圆场。 “张总您别生气,沈翰没您专业,他不懂也正常的。” “沈翰,求你别说了。” 赵男那表情看着真是为难。 “不是,我没乱说。” 涉及到专业知识,我倒真得跟他们说清楚。 “这种类型的装备安全率必须达到100%,但极鹰的产品只有87%,我同事说可能是设计有缺陷,你们可以沿着这个方向考虑改善下。” 张明脸都气歪了,直接摔了手边的一个分酒器。 “行啊沈翰,你这些话我都录音了!我现在就让法务部准备相关材料起诉你!” “要么赔钱,要么你就下半辈子就在里面待着吧!” 李辉忙上来给张明顺气,他眼珠子一转,得意地给张明建议: “张总,这狗东西不是造谣您家产品质量不行嘛,我有个好主意。” “就让这小子在酒店顶楼给大家表演一次,他要是平安降落,当然就能证明您家产品没问题啦。” “李辉你别放屁!” 我指着窗外厉声说道: “别说他家的降落伞不合格,就是合格,这六十米的大楼,跳下去伞都来不及打开,人就没了!” 我连声质问李辉: “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这算是蓄意谋杀懂不懂!” 李辉不以为然: “哟,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哪有那么严重,张总,依我看,这小子就是害怕了。” “来来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张总磕个头,这事就过去了。” 旁边有其他同学也跟着起哄,他们都想看热闹。 我真是气都气不起来了,这些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智商低成这样? 我真的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交集。 我快步走向门外,正要开门,却忽然被人用力拽住头发给摔在地上! “小子,今天你惹到大佛了,想走可以,出点血化化灾咯!” 是张明身边跟着的大块头保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包间。 这会儿他正捏着拳头,舒筋活骨,对着我笑得猥琐。 我揉了揉被揪疼的头皮,正要跟他练练,电话又响了。 “总工,您路上堵车了吗?” “没有,遇到点事儿。” 我“嘶”了一声,膝盖撞到椅子腿了,都看到淤青了。 “总工,您还好吗?您方便发个定位吗?” “我现在就安排人员去接您,十分钟就到!” 我摇摇头。 “不用,我能搞定。对了,咱门口那大哥是不是还守在那儿呢?” 助理显然对我的话题转换愣了一下。 “您是指那家降落伞公司的销售人员吗?今天他在侧门蹲着的。” “把我电话给他,叫他现在就来豪泰饭店,我这边很快回去,不必担心。” 4、 挂了电话,我没立即起来,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 “门口大哥?沈翰,你不会把你们厂门口那保安大爷请来了吧?” 大家笑成一团。 “这年头,不会还有扫地僧那种剧情吧?” “要是有这种厉害人物,我一定等着开眼。” “算了吧,肯定又是沈翰在装逼,他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装逼。” “他能唬住我们,可唬不住张明。人家当老板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今年同学会真的好有趣,沈翰一个人承包了我的所有笑点。” “沈翰你自尊心这么高,这几年一定过得很苦吧。” 没有人来扶我,连赵男也被周围人眼神鄙夷,不敢上前。 我自嘲地笑了。 拍了拍身上的灰,我解开衣服扣子,找了个位置坐下。 到这份儿上了,也不用给他们留任何颜面了。 “李辉,你信不信,等会你会哭得很难看。” 李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沈翰这小子都开始做梦了!” “张总,你听听,沈翰这小子这几年全靠这张嘴活着了!” 李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不理会他,眼放精光地盯着张明: “张明,等会你会哭着求我让你在顶楼给我们大家表演个跳伞,你信不信?” 张明笑得肚子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李辉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张总,我…我给…给沈翰…叫个…救护车吧。” “他真病得不清啊,哈哈哈…” “同学们都来,咱们…五块不嫌少,十块不嫌多,给沈翰先凑出个治病的钱......哈哈哈” “我出五块!” “大方点,我给二十!” 我淡淡看着这帮人闹着,镇定自若地等着。 很快我的电话就响了,当着众人的面,我开了免提: “上来吧,16楼鸿运厅。” 包间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向门口张望。 张明不以为意,悠闲地眯了一口面前的白酒,还咂摸出了声。 李辉嫌场子冷,拿起桌上的一杯白水,又倒了些菜汁进去。 他踩着凳子把杯子放到了门上面。 原来是个恶作剧。 门一开,来者不仅会被淋得一身残羹冷炙,还会被玻璃杯砸到头。 我无所谓地笑笑,反正“幸运儿”不是我。 十几秒后,有皮鞋声一步步靠近,门开了。 “砰!” “啊!” 来人被杯子砸了头,落了一身汤汁,捂着脸摔倒在门口。 众人笑倒。 还没等看清来人的样子,忽然有两架直升飞机悬停在窗外。 “你们看!” 机舱门已经打开,数名统一着黑色服装的青壮男子整齐待发。 为首的男子一声令下,十名便衣男子便破窗而入! 不过数秒之间,这十名男子已经将我围拢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