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到了外婆留下的老洋房。 爬满爬山虎的墙壁,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结婚那天外婆拉着我的手说“囡囡,受委屈了就回家”,现在我回来了,她却不在了。 夜里疼得厉害时,我就坐在摇椅上翻相册。 翻到大三那张合影,他站在领奖台上,我挤在人群最前排。 那天他刚拿了建模大赛冠军,奖杯举得高高的,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我身上。 后来他说,那天我举着相机给他拍照,阳光落在我发梢,像撒了把星星。 窗外的蝉鸣突然炸开,跟二十岁那个午后一模一样。 我捂住嘴,疼得蜷缩起来,胃里像有把刀在搅。 第二天去墓园看外婆,刚放下白菊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陈默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个信封:“这是言深让我给你的,他说……” “我不要。”我打断他,指尖抠着墓碑边缘,指甲缝里全是土,“陈默,你告诉顾言深,我苏晚不是没人要,是我不想要他了。” 他把信封往我手里塞:“这里面是……” “滚!”我吼出声,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掉,“你们都滚!他凭什么忘了我?凭什么在我等了他那么多年之后,说一句’忘了’就把我推开?” 陈默被我吼得愣住,半晌才低声说:“他不是故意的,医生说……” “我不管!”我抓起地上的石块就往他身上砸,“我疼啊陈默!我这里疼!”我指着心口,“我快死了,他知道吗?” 他愣住了,眼里的震惊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去大学那天,阳光暖得像融化的金。 门卫大爷认出我时,眼睛瞪得溜圆:“你是苏晚吧?当年顾言深为了给你占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天天五点就来排队,管理员都说他疯了……” 我走到银杏道尽头的凉亭,木柱上还刻着模糊的“顾&苏”,是我们毕业那年偷偷刻的。 大爷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举着手机凑过来:“你看这个,我孙子拍的。” 视频里的顾言深穿着件白衬衫,正踩着梯子往凉亭顶上挂灯串,额头上的汗滴在镜片上,他却笑得像个傻子。 “那天是你们订婚三周年吧?” 大爷咂咂嘴,“他从早忙到晚,说要等你过来散步时,给你个大惊喜……后来听说你们出了车祸,唉……” 我看着视频里他被电线绊倒,手忙脚乱扶住梯子的样子,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原来我离幸福那么近过。 近到只要再往前走几步,就能撞进他怀里。 可现在,那些灯串早就落满了灰,就像我们之间,只剩下烧尽的灰烬。 大爷怯怯地问:“要……要发给你吗?” 我摇着头站起来,眼泪糊得看不清路。 爱了七年的人说不爱就不爱了,让我怎么接受呢。 不必了。 有些东西,烧没了就是没了。 就像被蝉鸣烤焦的夏天,就像被车祸碾碎的记忆,就像我这颗,爱到千疮百孔的心。 反正也没多少日子了。 我去了顾言深妈妈的墓。 墓园的风裹着纸钱灰,落在我鞋面上。 我把那盒刚出炉的绿豆糕放在顾言深妈妈的墓碑前,油纸袋上还印着老字号的红戳。 阿姨生前最爱的那家,说甜而不腻,像极了她年轻时喜欢的江南。 “阿姨,”我蹲下来,用手帕擦掉碑上的浮尘,指尖触到“爱子顾言深”那几个字时,还是颤了颤,“我来看您了。” 三年前我第一次见阿姨,是顾言深牵着我的手,他红着脸说“妈,这是苏晚”。 阿姨偷偷塞给我一本相册,里面全是顾言深的童年照,有张他叼着奶嘴的傻样,背后写着“言深三岁,说要娶给她糖吃的小姑娘”。 那时我笑他幼稚,他却抢过相册,耳尖通红:“我妈说的,不算数。” 可现在,他大概连自己说过什么都忘了。 “您说他嘴笨,心里有数……” 我拿起块绿豆糕,碎屑落在地上,“可他现在心里,早就没我了。” 胃里的疼又开始钻,我按住小腹,弯腰时眼前发黑。 恍惚间,好像看见阿姨笑着走过来,替我拍掉肩上的灰:“傻丫头,言深那孩子,小时候摔破膝盖都不吭声,却会跑三条街给我买创可贴。” 风卷着落叶滚过来,我猛地回神,碑前只有那盒绿豆糕,安安静静地躺着。 “阿姨,我要走了。”我把最后一块绿豆糕放在碑前,“以后……大概不会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