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行彻夜未眠。 他想了一夜。 见过那个满心满眼皆是他的乔绾音,他们的情也曾纯粹。 他不疑她昔年真心,只是真心易变。 他是深爱乔绾音的江欲行,更是当年仕途考核第一的江欲行,他无法容忍背弃。 他来到父亲书斋:“爹爹,听说您想将商路南拓?之清妻室调任岭南,他全家半月后迁去,儿子想去探看。” 江父不解:“怎么忽然想接手商事?绾音也外放了?” 江欲行喉头一哽,苦笑:“不是,儿子自己去。新政刚颁布,想帮助您,也想自己闯荡。” 他攥紧指尖,心头酸涩。 众人皆默认他与乔绾音一体,他从一个意气风发男子成为她的附庸。 连曾以他为傲的父亲也不例外。 江父深感诧异,儿子向来寸步不离乔绾音,归家几日就茶饭不思欲回府,怎会突然想去岭南? 他语气陡然严肃:“欲行,乔绾音可是做了对不住你之事?” 江欲行心神一紧,强作镇定:“无事,爹爹不要再问了。到了岭南,儿子一一道来。” 江乔两家世交,江父与乔父是总角兄弟,曾并肩御敌。 两家关系盘根错节,他不想因自己破裂。 江欲行懂,江父亦懂。 儿子不愿多言,江父不再追问:“好,稍后归家,带你熟悉事务。” 江欲行应下,约好时辰后,先行回到府中。 菱花镜中人面容憔悴,双眼布满血丝。 和离书已写好,只是不知如何向乔绾音开口。 十五载情分,岂能轻易割舍? 他稍稍整理衣冠,换了身素色长衫开门。 厅堂里,乔之清正哄小女儿念念用膳。 昨夜回家晚,念念已经睡下。 念念见他惊喜,溜下食案奔来:“舅舅!您怎来了?舅舅眼睛好红!偷偷难过了?” 乔之清柔声道:“念念,舅舅伤心该怎么办?” 念念抓着他的衣摆示意俯身,在他颊上印下一吻:“念念亲亲舅舅,舅舅不要伤心了。” 江欲行眼眶又是一酸,抱起念念轻抚。 念念身上的**让他心绪稍平。 抚着孩儿脸蛋,脑中却抑制不住浮现昨日那男童。 不禁想到若他那孩儿未夭,也该这般大,会哄他不要哭泣。 或许乔绾音也不会负心,一家三口定会美满。 可惜没有如若。 江欲行蹲身将念念放回乔之清身边。 乔之清凝视他,经年默契无需言语:“想通了?” 江欲行一怔,随即郑重点头。 乔之清欣慰一笑:“想走就走,我帮你。” 江欲行深吸一气,刚出乔府大门,却见长街对面停着熟悉的青帷马车。 乔绾音倚着车辕,神色疲惫,频频看日晷,似在候人。 江欲行脚步顿住。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昨日已暗中查清,那男子名为秦雍弦,男童名珩儿,生辰在七月。 乔绾音每年此时离去,为的就是陪他们。 按例,她不会突然回来。 西北至京师,岂是一夜可到?她不会犯此错,更不会鲁莽行事...... 他探究的视线太过直白,警觉如乔绾音立刻察觉。 她警惕不悦的眼神在看清是他时骤然一亮,黯淡的眸子燃起光焰。 她快步上前,将他揽入怀。 怀抱依旧温热,此刻却觉冰冷刺骨。 乔绾音关切道:“身子还好吗?昨日奴仆说你身体不适,我告假连夜赶回。” 她语气满是忧切,面上紧张不似作假。 可江欲行已无法再信。 他辨不出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更不懂,爱他入骨的女人,为何能心安理得背弃他,与旁的男子生子。 心口如压磐石,喉间酸涩委屈被他咽下,诘问终是道不出口。 只讷讷道:“没事,正要回家。” 乔绾音紧皱的眉峰这才舒展:“往后身子不适定要告诉我,我会担心。” 声线温柔低沉,让他恍惚生出岁月静好的错觉。 下一瞬,街角那道挺拔身影便击碎幻梦。 秦雍弦正死死盯着他,唇角勾起玩味的笑。 他朝身后看了看,一名侍卫向他点头,随后跑向乔绾音。 乔绾音见是侍卫,瞥他一眼,容色僵硬,侧身听她小声汇报。 她的面色愈发难看,嘱咐那侍卫两句,飞身上马,急声道:“营中有急事,须先走了。” 江欲行瞥见不远处秦雍弦挑衅的笑,苦涩几乎压不住。 他生硬挤出笑:“好,军务要紧。” 乔绾音面露愧色,俯身揽他到身前,匆匆一吻后绝尘而去。 车过巷口,秦雍弦不再躲藏,迈步走近:“江郎君,奴家秦雍弦,是......” 他话未说完,见江欲行面色难看,勾起玩味笑意:“看来郎君已知晓我与珩儿的存在。那么,静候好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