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是公司里行走的冰山,情感障碍让他活得像台精密仪器。 新来的实习生陆辰却总在他面前犯蠢:把咖啡泼进服务器,用计算器当电话, 甚至对着防火墙程序唱儿歌。全公司都在笑陆辰的呆萌, 只有沈砚注意到——他打翻的咖啡恰好浇灭了电路火花,唱儿歌时敲的代码修复了系统漏洞。 直到庆功宴那夜,沈砚把醉酒的小实习生按在墙上:“装傻很好玩?”怀里人突然收起傻笑, 指尖划过他喉结:“哥哥终于发现了啊。”“我演了三年傻子,只为成为你世界唯一的例外。 ”---冰冷的空气凝固在电梯轿厢里,带着循环过滤后特有的干燥气息。沈砚站在角落, 深灰色羊绒大衣的衣料挺括,衬得他身形格外孤峭。他垂着眼, 视线落在自己锃亮的黑色牛津鞋尖,仿佛那里是全世界最值得研究的课题。 电梯内壁光洁如镜,映出他缺乏表情的脸,像一尊精心雕琢却忘了赋予温度的玉像。 腕表发出极轻微的震动,表盘上亮起一道细微的红痕。沈砚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程序警报,级别三。他需要安静,需要绝对的专注去解析那条入侵路径。就在这时, 一股巨大的冲力狠狠撞在他左侧手臂上,带着年轻蓬勃的莽撞和一股清新的皂角香气。 “哎——呀!”文件雪片般哗啦啦散落一地,瞬间覆盖了光洁的金属地板。 一个穿着浅蓝色卫衣的身影手忙脚乱地趴在地上,正试图抢救那些散乱的文件, 嘴里语无伦次地嘟囔:“对不起对不起!前辈! 我、我跑太急了没刹住……这电梯门关太快了……”是那个新来的实习生,陆辰。 沈砚记得人事部发过邮件。他像一颗误入精密仪器的滚珠轴承, 总是带着格格不入的活力与混乱。沈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几乎难以察觉。 腕表上那道红痕持续亮着,像一根烧红的细针,刺入他需要绝对秩序的大脑。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散乱的文件上移开,声音是一贯的平直,没有起伏:“站好。文件, 编号。”陆辰手忙脚乱的动作顿住了,抬起头。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 此刻盛满了纯粹的、近乎傻气的歉意和慌乱。他愣了一下,随即像接到圣旨, 飞快地抓起地上的文件,手指因为紧张微微发抖, 念:“A-03-2023……S-01-042……K、K-07……”他念得颠三倒四, 编号顺序混乱不堪。腕表上的红光微微闪烁了一下,频率似乎有所改变。 沈砚的指尖在西装裤缝上极轻微地划过,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用来平复焦躁的微小动作。 他沉默地俯身,动作精准得像设定好程序的机械臂, 迅速将几份离自己最近的文件按正确的分类顺序叠好,放在陆辰已经抱了满怀的纸堆最上方。 “叮。”电梯门终于滑开, 技术部特有的那种混合着臭氧、散热风扇和速溶咖啡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辰抱着一大摞摇摇欲坠的文件,几乎是被沈砚那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沉默“推”出了电梯。 “谢、谢谢前辈!”陆辰在电梯外站稳,回头露出一个大大的、毫无心机的笑容, 像骤然闯入这片冰冷工业森林的一缕阳光,刺眼得令人不适。沈砚没有回应。 电梯门缓缓合拢,将那张过分灿烂的笑脸隔绝在外。轿厢重新下沉,轻微的失重感传来。 腕表屏幕上的红痕已经消失,警报解除。沈砚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那缕皂角的清新气息似乎还顽固地残留在鼻腔里,像一种无法解析的异常数据流。 ---技术部的核心区域——“深网区”,一片压抑的蓝灰色调。 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发出低沉恒定的嗡鸣,如同蛰伏的巨兽在呼吸。冷气开得很足, 空气里只有键盘敲击的脆响和偶尔响起的、被刻意压低的通话声。 沈砚的办公室嵌在这片区域的尽头,三面落地防弹玻璃墙,像一个透明的、无菌的展示柜。 他坐在宽大的黑色人体工学椅里,背脊挺得笔直,目光沉凝在面前并排的三块曲面屏上。 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深绿色的加密字符流,映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也加深了他眼底那份常年凝结的疏离。突然, 一阵极其不和谐的噪音穿透了玻璃墙的隔音效果。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调子跑得离谱, 带着一种全然不顾他人死活的欢快。声音的来源, 正是隔着玻璃墙外、属于陆辰的那个小小工位。技术部主管林薇猛地从自己的隔间探出头, 保养得宜的脸上表情扭曲,压着火气低吼:“陆辰!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这是防火墙压力测试,不是KTV!”陆辰立刻噤声,缩着脖子,像只被揪住后颈皮的猫。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屏幕上赫然是他负责监控的防火墙程序界面。 他慌忙放下苹果,手指在键盘上笨拙地戳了几下,屏幕上的代码滚动暂停了一瞬。 “对、对不起,薇姐!”陆辰的声音透过玻璃,带着明显的窘迫和一丝残留的傻气, “我……我就是觉得那个进度条跑得慢吞吞的, 像鸭子游泳……想给它加加油……”办公室里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沈砚的目光依旧锁在屏幕上,指尖却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玻璃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就在刚才,他监控的系统日志里,那条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来自外部试探的异常数据流, 毫无征兆地中断了。中断的时间点, 恰好与陆辰那破锣嗓子戛然而止、手指戳向键盘的瞬间吻合。巧合? 沈砚的视线终于从自己的屏幕上移开,隔着冰冷的玻璃墙,落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上。 陆辰正抓耳挠腮,对着屏幕愁眉苦脸,手指又胡乱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动作笨拙得像个刚学打字的孩子。他侧对着沈砚的方向,鼻梁挺直, 嘴唇因为专注(或者说苦恼)而微微抿着,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发梢, 跳跃着细碎的金光。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 在沈砚沉寂的心湖底漾开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他迅速收回视线, 重新聚焦在瀑布般的数据流上,试图将那点异样彻底抹除。只是冰冷的逻辑无法解释, 为什么那个“鸭子游泳”的跑调歌声,会在他脑海中顽固地盘旋了一小会儿。 ---午后的“深网区”弥漫着提神**和倦怠混合的气息。 沈砚端着他惯用的那个磨砂黑马克杯,走向角落的咖啡机续杯。杯身有一道细微的磕痕, 是他唯一允许存在的“不完美”。刚走到距离咖啡机几步远的地方, 前方再次爆发了小范围的混乱。“小心——!”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惊呼, 陆辰端着满满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绊索猛地一扯, 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失去平衡的姿态向前扑倒。 目标直指旁边一台正在低鸣运转、指示灯频繁闪烁的备用服务器机柜!沈砚的脚步倏然顿住。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陆辰手里的咖啡杯脱手飞出, 深褐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周围几个同事惊得倒抽冷气,林薇已经霍然站起, 脸上血色尽褪。那台服务器里存着即将上线的新版本核心测试数据!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陆辰扑倒的方向在电光火石间诡异地偏转了零点几度。他整个人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而那杯泼洒出的滚烫咖啡,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 绝大部分精准地泼溅在了服务器机柜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金属格栅上!“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短路声伴随着焦糊味猛地响起! 通风口格栅内部瞬间爆开一小团刺目的蓝色电火花,随即冒起一股青烟! 服务器急促的蜂鸣报警声戛然而止,指示灯疯狂乱闪了几下,彻底熄灭。 “嘶…疼……”陆辰龇牙咧嘴地趴在地上,浅蓝色卫衣前襟被咖啡浸透了一大片,狼狈不堪。 “陆辰!你没事吧?”几个离得近的同事赶紧冲上去扶他。“服务器!快检查服务器! ”林薇的声音都变了调,扑到那台突然宕机的服务器前,手指颤抖地操作着控制面板。 一片混乱中,沈砚站在原地,手里的黑杯握得死紧。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 穿透混乱的人群,牢牢锁定在那个通风口。泼溅的咖啡渍在金属格栅上蜿蜒流淌, 覆盖了刚才爆出火花的位置。而那个位置旁边,一小块颜色略深的、疑似陈旧油渍的痕迹, 被滚烫的咖啡冲刷后,露出了下面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线路老化裂纹。电路隐患。 一个极其隐蔽、常规巡检几乎不可能发现的致命隐患。 如果不是这杯“恰到好处”的咖啡引发的短路, 一旦在高压测试或正式运行时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巧合?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沈砚的视线缓缓移向被同事搀扶起来、疼得龇牙咧嘴还在傻笑的陆辰。 那张年轻的脸庞上只有后怕和疼痛,眼神清澈无辜得像刚出生的鹿, 找不到一丝一毫刻意为之的痕迹。摔得很真,疼得也很真。咖啡泼洒的角度和时机, 精准得令人头皮发麻。沈砚默不作声地转身,走向自己的透明办公室。他需要数据, 需要绝对客观的、冰冷的记录。他调取了服务器机柜区域的监控录像, 一帧一帧回放陆辰摔倒的慢动作。画面中,陆辰的身体在倾倒过程中, 左脚脚踝有一个极其细微、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内扣动作。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 改变了他摔倒的最终轨迹和咖啡泼洒的落点。沈砚的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叩击着, 如同敲击着无形的代码。那个磕了一角的马克杯静静放在手边, 深黑色的杯壁映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眸。一种强烈的、被精密设计过的感觉,像冰冷的藤蔓, 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心脏。---新版本上线前的最后一次压力测试, 如同悬在技术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空气紧绷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巨大的监控屏幕上,代表服务器负载的曲线像一头发狂的猛兽, 一次次凶悍地冲击着预设的红色警戒线,每一次逼近都让控制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核心链路带宽占用95%!还在攀升!”“三号数据库响应延迟突破阈值!快查! ”“防火墙……防火墙规则好像被异常流量绕过了?见鬼!”林薇的声音透过对讲系统, 带着一丝竭力维持的镇定,却难掩紧绷:“沈砚!‘闸门’策略!快! ”沈砚坐在风暴的中心——核心控制台的主位。他的双手在键盘上翻飞, 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岩石般冷硬的线条, 只有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薄汗泄露着此刻运算的强度。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只有瀑布般刷新的指令和反馈。他在构建一道临时的、更强大的逻辑屏障——“闸门”策略, 试图强行扼住失控流量的咽喉。汗水顺着鬓角滑落,砸在键盘边缘,洇开一小块深色。 高强度的脑力运算榨取着他的每一分精力,神经如同绷紧到极限的琴弦。就在这时, 一个影子怯生生地挪到了他控制台的侧后方。是陆辰。他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打印件, 正是他负责监控的边缘节点流量报告。他探头探脑,似乎在寻找一个最不打扰的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