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梧走在长廊里,脚步踩在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他的右手紧攥着一张薄薄的打印纸,纸张的边缘已经被指尖的温度和汗水浸得有些发软。 毕业年级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键盘敲击的噼啪声和偶尔的低声交谈。 宁梧在门口站定,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十几张办公桌排列整齐,最里侧靠窗的位置,属于年级主任王振国。 他正端着一个保温杯,慢悠悠地吹着气。 见到宁梧进来,他眼皮抬了一下,又垂下去,呷了一口热茶。 “王老师。” 宁梧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哦,宁梧啊,”王振国放下杯子,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椅子发出一声吱呀声,“有事?” 宁梧将手里的那张纸摊开,平铺在王振国的桌面上,指尖点在自己名字后面的班级那一栏上。 “分班名单我看到了。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被分在了普通十二班。” 他的笔试成绩,无论是哪一次月考,期中期末考,都稳稳地排在年级前三十。 这个成绩,完全符合进入冲刺班的所有硬性标准。 王振国看了一眼名单,又看向宁梧,脸上挂起一种公式化的笑容。 “小宁,这个分班啊,是学校综合考量的结果。每个学生的情况我们都仔细研究过的。” “王老师,”宁梧加重了口吻,“我高一就来办公室做学生助理,整整两年半。您当初说,只要我笔试成绩达标,冲刺班肯定有我的位置。” 这两年半来,他放弃了大量的休息时间,整理文件、录入数据、跑腿打杂。 他将这些视作一种交换,一种为自己未来铺路的投资。 王振国的承诺,是他坚持下来的全部动力。 “哎,宁梧同学,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王振国摆了摆手,神情变得有些夸张,“做学生助理,是你自愿为集体服务的嘛。你看,学校不是每年都给你评了‘优秀学生’的表彰吗?这都是对你付出的肯定啊。” 宁梧被这番话气得胸口发闷,喉咙里逸出一声短促的笑。 他以为自己会怒吼,会质问,但最后只是笑了出来。 原来两年半的辛劳,在这人的口中,只值几张无用的奖状。 “王老师,我不要表彰,也不想谈自愿不自愿。我只想知道,我进不了冲刺班的真正理由。” 宁梧收敛了笑,目光直直地钉在王振国的脸上。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键盘声都停了,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却又很默契地将视线集中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空气凝固了。 王振国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张惯于微笑的脸庞失去了伪装,肌肉线条变得僵硬。 “宁梧,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好。为什么非要捅破那层窗户纸,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 宁梧没有退让,他的沉默就是最坚决的态度。 王振国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放弃了迂回。 他重重地将保温杯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也罢,既然你非要一个说法,那我就直说了。” “冲刺班,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保证我们乾云一中在最后大考中的名校录取率!是门面,是招牌!所以,每一个名额都必须用在刀刃上。” 他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我们优先考虑的,是那些觉醒了强大战斗职业的学生。他们有更高的几率考入顶尖学府。而你,”王振国的视线在宁梧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觉醒的是锻造师。一个生活职业。” “锻造师能做什么?毕业了去锻造工坊打铁?还是去后勤部队修修补补?这种职业,上限太低了,根本没有潜力可言。我们学校在你身上投入最好的资源,最后换来一个普通职业技术学院的录取通知?这是浪费教育资源!” “如今这个时代,竞争有多激烈你不是不清楚。不只是咱们学校,哪怕是你们以后进入大学,那些顶尖的名校,也一样要为升学率和就业率发愁。生活职业,到哪里都不吃香,这是现实。我劝你还是现实一点,安安分分在普通班待着,毕业后凭着锻造师的手艺,去找个地方就业,至少能讨口饭吃。” 宁梧的手指在桌面上收紧。 “学校的招生简章和分班条例里,从来没有任何一条规定,生活类职业不能进入冲刺班。” 王振国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嗤笑。 “规定?规定是人定的。你要是不满意我给你的理由,我可以现在就给你编一个。比如,‘综合素质评估不达标’,‘团队协作能力欠缺’,‘心理素质不稳定’。你想要哪个?我都可以写进你的档案里。满意吗?” 他摊开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姿态。 “小宁,我当这个冲刺班的班主任一天,就绝对不可能收一个生活类职业的学生。这不是我针对你,” “我这是一视同仁。任何一个生活职业的学生,想进我的班,都没门。”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宁梧几次捏了捏拳头,但最终都没有发作。 王振国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靠回椅背,端起茶杯,又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这样吧,”他慢条斯理地说,“看在你过去两年半也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心服口服的机会。” “半个月后,会有今年的第一次月考。从这次月考开始,你们今年的考核形式将完全改变,不再有笔试。所有的考核,都将是实战对抗。” “你想进冲刺班,可以。你去挑战,只要你能打赢现在冲刺一班里的任何一个学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赢了,我王振国当着全年级的面,亲自把你请进冲刺班。怎么样?” 宁梧呼吸一滞。 一个锻造师,去挑战战斗职业的学生? 这不是纯纯在羞辱自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