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5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声音,都一下子面色惨白。 他们想看清来人,可是早就有枪顶住了他们的脑袋,动弹不得。 季宴礼一瞬间沉下脸。 他对着铁笼内早已奄奄一息的我怒声道: “陆诗璇,你闹够了没有,你还想吓我!” 透过朦胧的血雾,我看清走进来的两个身影,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整个人放心地瘫软下去。 季宴礼看着我的反应,僵在原地。 他一点点往后看,在看清站在他背后的两个人时,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结结巴巴,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爸,妈......你们,你们不是遇到海难,死在公海了吗?” 在场的人看到季宴礼被吓成孙子,还叫来人爸妈,一下子猜中两人的身份。 所有人都开始面露惊恐,几个胆小的甚至吓尿了裤子。 没有人不知道陆家夫妇的神话。 他们是这个圈子绝对的统领者。 父亲陆崇屿,上海滩地下教父。 执掌地下世界数十年,三大亨只是他摆在台前的傀儡。 二十年前为夺航运权,一夜之间十六家商会的当家人消失,码头水面浮红三日不散。 英资太古轮船见他的船队要鸣笛避让,东洋商社的货物能否进港全凭他一句话。 母亲沈霜华,金融女王。 上海滩***之首,操纵股市涨跌,曾让三家银行一夜破产,富豪跪着求她救命。 军统特工出身,抗战时期以交际花身份游走军政两界,手中握着无数权贵的致死把柄。 法租界所有市政决议案在表决前,都会送到沈公馆的书房过目。 陆崇屿和沈霜华的联姻,彻底重塑了上海滩的权力版图。 整个长江流域的航运、走私、金融命脉尽数落入这对夫妻掌中。 他们掌控着上海滩最隐秘的规则。 在这座城市里,白天是洋人和政府的上海。 夜晚是陆家和沈家的上海。 他们的规矩比法律更有效。 他们的眼神比枪口更令人胆寒。 当陆崇屿的货轮鸣笛的时候,黄浦江两岸的商铺都要低头。 当沈霜华的算珠响动的时候,外滩银行的经理们都会彻夜难眠。 跟陆家作对,就是找死的行为。 想要去查陆家底细的人,都在也没回来过。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邪,在背后搞小动作想搞陆家。 但每次还没有真正出手,就已经遭到了千倍万倍的反噬。 一次两次还能算巧合,次数多了,所有人都隐隐明白了什么。 从此之后,没有人再敢撼动陆家在上海滩的地位。 因此,在场的这些纨绔二代们,没有一个不怕我爸妈的。 毕竟他们全加在一起,也比不过陆家的九牛一毛。 尤其是季宴礼。 他家境一般,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纯靠我们陆家的支持。 这些年他没少在我爸妈手里受管教,所以对两人更是怕得要死。 那边的猛兽还看不清局势,嘶吼一声又要朝我袭来。 我妈干脆利落地拔出枪,砰砰三声,三只畜生应声倒地。 每一只都被爆了头。 季宴礼听到枪声,简直要吓疯了。 我爸用看垃圾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季宴礼,我和诗璇他妈妈没死成,你好像很失望?” 父亲的声音淡淡的,但威压极大。 季宴礼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个一干二净。 他哆哆嗦嗦地往后挪。 “没有,才没有,爸,我怎么会这样呢?” “您和妈出事那天,我可是整整三天滴水未进,眼睛都要哭瞎了啊。” “您对我的恩德,我这辈子都还不完,一心只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呢。” 我爸看了一眼刚被打开的铁笼的大门,看着季宴礼就像看一个死物一样。 他是有名的笑面虎,不笑的时候压迫感极强。 我妈的脾气就暴躁很多了,她直接飞起一脚将季宴礼的脑袋踩在脚下。 “那为什么你要这么对待诗璇,你说啊,为什么!” “为什么诗璇连吃个兔子都不可以!” “为什么你要把她跟畜生关在一起,让那些畜生这么折磨她!” 我妈虽然是暴躁美人,但已经很少动怒了。 我好久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上一次她这么生气,还是我出车祸伤了腿。 她气自己没能保护好我。 季宴礼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我妈,立马吓的跪下。 他开始不停地给我爸妈磕头,整个额头被血糊了一片。 “妈,妈,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你们听我解释。” “实在是陆诗璇的大小姐脾气太过分了,我想要磨磨她的性子,不是故意折磨她的。” “就算你们不来,我本来也打算放她出来的......” 季宴礼还没说完,我妈就已经愤怒地一脚踹在他的心口。 “我沈霜华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狗东西来教育了!” “你以为你是谁!” 我爸看着我的惨状,眼底一片猩红。 他抬脚用力踩在季宴礼的小腿上,直到咯嘣一声,骨头断了。 “你这个畜生,要是诗璇出一点点事,我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随后,他眯起眼睛扫视一圈。 被他眼神锁定的那些二代们一个个被吓得瑟缩成一团。 “还有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诗璇身上有一道伤,我就搞死一个人!” 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陆总沈总,小姐救出来了。” 手下人抬着担架把我抬到爸妈身边。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爸妈露出了一个笑容。 下一秒我就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06 再睁眼,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高级病房内。 浑身都缠满了纱布,双腿更是高高吊起。 我几乎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 “诗璇,你终于醒了,吓死妈妈了。” 一双柔软但带有厚茧的双手摸了摸我的脸颊。 一滴眼泪掉在了我的病床上。 我看着毫无血色的妈妈,忍不住哽咽。 爸爸在一旁站着,也红了眼眶。 我想动一动,但没动一下全身就跟散架一样疼痛。 “妈,爸,我的腿......” “我的腿保住了吗?” 我爸的泪还是落了下来。 他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我们尽力了诗璇......” “但是医生说,你的腿本来就有旧伤,现在又伤成这样,能保住不被截肢已经是万幸,以后都要坐在轮椅上生活。” “站起来继续走,只能期待奇迹发生了。” 一股绝望将我吞没,我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病房的门一下子推开。 季宴礼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满身狼狈。 在看见我的一瞬间,他腿一软就跪在了我的病床前。 我妈蹭地一下站起来,冲过去左右开弓,连扇了十几个耳光。 季宴礼的脸瞬间肿成猪头。 我妈正要把人丢出去。 我却阻止了他。 “妈,等等......” 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有些事情,总要有个了解。 爸妈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们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都走出了病房。 离开之前妈妈还转头担心地看着我。 “诗璇,这次不一样,你要想清楚......” 爸妈走后,季宴礼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爬起来拉我的受,满脸的悲戚。 “诗璇,这次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把你关进铁笼之前,我问过医生了的,他说你的腿恢复得已经很好了,要是注意分寸,是不会有事的......” “诗璇,我知道你讨厌那个江柔,我再也不见她了好不好?” “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一定改掉所有的坏毛病,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我们还没有孩子呢,你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看着季宴礼在我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恍惚间看见了初见时的他。 第一次见面,是在法租界沈公馆我妈的办公室。 妈妈想找一个干事妥当的秘书。 季宴礼是来应聘的。 他的简历不够看,本来妈妈并不考虑他,当场就拒绝了。 但没一会就听到我在公馆门口出车祸的消息。 等妈妈匆匆赶下楼,就看见被推到一旁避开车子伤了腿的我。 和全身多处骨折,内脏出血倒在血泊当中的季宴礼。 要不是他把我推开,我也会是他这副惨状。 后来季宴礼在ICU苦苦挣扎了半个月,才保住一条命。 也因此得到了在妈妈身边工作的机会。 他很多东西都不会,也没有什么天赋。 沈公馆在法租界,那些洋人一个比一个狡猾,跟他们打交道要留八百个心眼。 季宴礼一开始闯了不少祸。 但妈妈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他念在季宴礼曾经救了我的份上,手把手一点点地教。 教他股市、算账等金融相关的一切。 季宴礼很快有了点长进。 我爸也开始让他接触贸易生意,教他做生意。 生在这样的家庭,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规划好了。 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将来的人生走向是什么,一眼望到头。 圈子里的其他人也是这样。 所以季宴礼很快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从未见过这样旺盛生长的男孩子。 妈妈很快发现我看季宴礼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在一次家庭聚餐中,她和爸爸对我耐心劝说。 “诗璇,宴礼不可以,你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孩结婚......” 但我一下子打断了他们,坚定地表示我就要季宴礼。 甚至为此搬出了陆家老宅,还辞掉了爸妈安排好的工作。 我一心要跟季宴礼在一起,爸妈也很快妥协了。 我们很快水到渠成地谈恋爱、结婚...... 刚开始的时候,我和季宴礼确实甜蜜过一段时间。 我们琴瑟和鸣,在事业和家庭上都相互帮助,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还有人打趣说我们会打破这个圈子里“门当户对”的规定。 我对此也很有信心。 季宴礼很快在陆家站稳了脚跟。 我自己的创业公司也风生水起了。 但无论我们多忙,都约定好要一起回家。 每天他都会买上一些小玩意,有时候是一朵花,有时候是一个新奇的玩具。 然后在我公司门口等我回家。 圈内的人都心照不宣,小季总和季总夫人是不会加班超过八点的。 我和季宴礼之间的爱情让我能自信地面对爸妈。 在又一次和爸妈的家庭聚餐时,我看着他们笑得开心。 “你们看吧,我选老公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我们决定要个孩子了,你们很快要当爷爷奶奶了。” “这次总能祝福我们了吧?” 爸妈对视一眼,第一次对我和季宴礼的感情做出回应。 “诗璇,要不要跟爸爸妈妈打个赌?” “这是我们给宴礼最后的考验,要是他能通过,我和你妈妈就会送上祝福。” “还会不遗余力地用陆家的力量帮扶你们。” 我自信应下。 一场赌约悄无声息地生效了。 第二天,我爸妈在出海贸易时遇上海啸。 整个货船被吞没,两人彻底失踪在茫茫大海。 陆家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07 一开始,我对这个赌约充满了自信。 我相信季宴礼。 我们发动了搜寻队寻找爸妈的踪迹,季宴礼还亲自带队。 整整三天,他滴水未进。 最后还是我强拉着他,给他灌了水,逼他嚼了几口饭。 我偷***下季宴礼憔悴的样子,发给爸妈。 爸妈收到之后只淡淡一笑。 整整一周,我们用尽了所有的方法都找不到爸妈。 季宴礼也被我劝回去了。 在我的授意下,他开始逐渐接手陆家。 这些年他跟着我爸妈学了不少东西。 虽然没有爸妈那样熟稔,但至少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陆家。 陆家稳定下来的那天晚上,季宴礼亲手给我一桌烛光晚餐。 他举起酒杯跟我碰杯。 “诗璇,爸妈都走了,我每次看到陆家两个字都会难过。” “我们把集团改成季氏好不好?” 我心里涌起一抹不安,但还是强压下去,答应了他。 第二天,陆家的招牌就被换成了季家。 这也是我第一次没有把季宴礼的举动发给爸妈。 后面也发的越来越少了。 因为季宴礼完全朝着我预想之外的方向去了。 先是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女秘书。 刚开始还会因为我的不满就换掉。 可当江柔出现的时候,季宴礼就再也不在意我的不满了。 他开始对我不耐烦。 “陆大小姐,你能不能改改你的大小姐脾气。” “我找女秘书,是因为我需要一个思维敏捷的人帮我,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他好像不记得了,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从我妈的秘书开始做起的。 那个时候他对我妈说。 “我觉得男孩子会更适合当秘书,他们更耐心、冷静......” 面对江柔时,他全都忘了。 后来他开始渐渐不回家。 爸妈第一次主动给我发消息。 “诗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但我不甘心,自尊心让我继续坚持了下去。 直到季宴礼为了江柔一句不能吃兔子将我扔进铁笼。 把我跟猛兽关在一起。 那一刻,我彻底失望了。 在笼子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或许从一开始,他走进沈公馆面试秘书开始。 或许是他冒着生命危险,在车子撞来时将我推开的那一刻。 也许这一切,都是他的算计。 “诗璇,你不要不说话,你看看我,原谅我好不好?” “我们可是夫妻啊,那些甜蜜的时光你都不记得了吗?” 季宴礼恳求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我淡淡地看着他,眼底波澜不惊。 “不记得了。” 08 这一声不记得了透出来的失望,让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季宴礼没想到我会这样说,整个人都灰败了。 他拼命摇头,泪流满面。 “诗璇......” “不用说了。” “季宴礼,我们离婚。” 说出离婚的那一刻,我感觉全身力气都没有了。 曾经,我是多么期望着和季宴礼未来的生活。 我幻想过我们一起过金婚。 我们会儿孙满堂,一起老去。 手牵手一起迎接死亡的到来。 我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年时间,就落个这样的局面。 那是我真心爱过的男人。 一滴泪缓缓从我的眼角滑落。 我们回不去了。 季宴礼在听到我要跟他离婚之后,就开始对我不断磕头。 “不要,不要啊老婆,我是最爱你的啊,不要跟我离婚,求求你。” 听到季宴礼这样称呼我,我心里一阵恶心。 我不想看到他,按下了呼叫铃。 爸妈一瞬间就冲了进来,把还在磕头的季宴礼扔了出去。 病房里没了他的影子,我终于放松地叹了口气,整个人憔悴不堪。 妈妈心疼第替我擦去泪水。 “诗璇,如果我和你爸爸没有设置这个考验,你和宴礼说不定可以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的......” “不是这样的妈妈。” 我打断他。 “你们做得很好,让我能看清他,现在还不晚......” 季宴礼对着我连连磕头的时候,我心里真的震惊了。 这个男人,我似乎从未看透过。 他可以为了得到权势豁出性命救我。 也可以为了保住权势豁出尊严求我。 要是没有那个赌约,爸妈真的动用陆家的一切力量去帮扶季宴礼。 这或许对陆家是一个很大的灾难。 一个月后,我坐着轮椅出院了。 那天从医院离开后,季宴礼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再次出现是在一周前,他站在陆氏集团门口,看着再次被换成陆氏的招牌,仰天大笑。 最后掏出一把匕首,血溅当场。 江柔也在三天前被发现死在荒山上,被狼群撕扯成碎片。 一切的线索都表现出她自己独自前往荒山,迷路后遭遇不测。 那天在斗兽场围观我的二代们。 也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死的死,疯的疯。 他们全都留下了遗书,说都是季宴礼干的。 现场也只发现了季宴礼的足迹和毛发。 案子就这么结了。 陆家夫妇大难不死的消息震惊了整个上海滩。 陆家还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陆家。 经过这一次的事件,我的内心也变得坚强。 我勇敢面对自己的双腿,开始不知道结果的康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三年后,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 我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迈出了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