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两个月后,丈夫战死沙场的消息传回京城。 公婆为了延续丈夫血脉,提出让他的双胞胎弟弟兼祧两房。 还没等我拒绝,弟妹张若琳狠狠甩了我一巴掌,骂我恬不知耻。 家宴不欢而散。 晚上,我来到公公书房前,想要劝说他们放弃这个想法,却听到公公发问:“你弟弟战死沙场,为何你偏要顶替他的身份?” 男人回答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若琳身子弱,若是知道弟弟死了,怕是活不成,而且我爱的人一直都是她,当初为了成全她和弟弟我才娶了虞知龄。只有冒充弟弟的身份我才能名正言顺照顾若琳,也不用辜负虞知龄。” 我站在门外,只觉得如坠冰窟。 原来,当初死的人根本不是我丈夫崔诀,而是他的双生弟弟。 这一切,不过是他为了名正言顺和心爱之人在一起演的一场戏。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为他守着贞节牌匾了。 1 “可知龄是无辜的啊!当初和她有婚约的本就是你弟弟,可你为了张若琳能嫁给你弟弟,在婚前找人假扮山匪将她劫走凌辱,她几次寻死,你本就应该对她负责......” 公公苦口婆心,可崔诀却不耐烦地打断。 “她被人侮辱,我顶着京中所有人异样的目光娶了她,还陪她一起走出阴影,这还不叫负责吗?” “如今我只是顶替了弟弟的身份和心爱之人共度余生,又决定兼祧两房,虞知龄没有损失,若琳也不会伤心,这样才算真正的对她们两个负责!” 里面的谈话声没有停止。 可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弥漫到四肢百骸。 踉跄着跑回房间后,我才发现我的脸上早已经布满泪痕。 我从未想过,将我拉出深渊的丈夫竟然是亲手将我推下深渊之人。 当初和我有婚约的,本就是崔诀的弟弟崔致。 可崔致一心爱慕张若琳,为了悔婚,他不惜在祠堂跪了三个月。 我有心成全他,可就在我去崔家解除婚约的路上。 一伙匪盗将我掳走,凌辱了整整一天一夜后,又将我一丝不挂的扔在京城中人最多的地方。 我被凌辱,又被许多人看光了身子,自觉没有脸面再活下去。 几次上吊跳河寻死。 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是崔诀将我救下来。 他抱着我,双目泛红,苦苦哀求我不要放弃自己。 为了让我不再生死志,他吐露了隐藏多年的心意。 他说他爱我,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会把我捧在掌心里疼爱。 我被他打动,当即答应要嫁给他。 可新婚夜,还未来得及圆房他就和崔致出征去打仗。 随后就传来了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那时我悲痛欲绝,决定为他守节。 往后余生,常伴青灯古佛。 可没想到。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他为了张若琳所撒下的弥天大谎! “嫂嫂,你怎么哭了?” 粗粝的大手抚过我的脸颊,引起一阵阵颤栗。 崔诀穿着一身青色纹竹长袍坐在床边,眼底满是担忧。 他与崔致是双生子,爱好却天差地别。 当初我为他缝制了一身青色长袍,却被他满脸厌恶地丢给路边的乞丐。 他说他最讨厌青色。 如今为了张若琳,却心甘情愿穿上了。 我抹掉眼泪,扯了扯嘴角。 “没怎么,只是不知为何,二弟不像二弟了......” “反而,更像崔诀呢。” 2. 崔诀的脸色白了一下,眼底闪过慌乱。 他猛地站起身,轻咳了两声欲盖弥彰。 “我知道嫂嫂伤心,可这种话莫要再说了,虽然我答应了父母兼祧,可我的心里只有琳琳一人,嫂嫂也不可将我当成大哥。” 听见这话,我只觉得犹如万箭穿心。 他借着弟弟的名号,和自己的妻子诉说着对别人的爱意。 何其残忍? 我垂下眸子,坚定道:“我不答应兼祧,我和弟妹都不愿意与他人共享丈夫!” 在崔诀眼中,我一直是温柔平和的。 对于他说的话,我无有不应。 所以在我拒绝时,他眼底的错愕几乎要凝成实质。 门被大力推开,张若琳的闯入打破了我们之间凝滞的气氛。 她一脸怒容,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我面前揪住我的发髻,将我狠狠拽倒在地。 身旁的丫鬟利落的将我按住。 还没来得及反抗,响亮的巴掌声一下接一下落到我脸上。 “贱女人,你就这么缺男人!连自己的小叔也觊觎!” “我就应该将你扔回那山匪窝,和一窝子匪盗夜夜笙歌!” 血腥味在口腔弥漫。 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 “张若琳,我根本就不同意兼祧,而且......” 揭穿崔诀的话还没说出来,一旁的仆妇就把一双带着汗臭味的足衣塞进我嘴里。 “哪那么多话,一个不知廉耻的寡妇,别脏了我们二少夫人的耳朵!” 张若琳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恨意。 一旁的崔诀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他拉过张若琳的手:“琳琳,这都是父母的意思,你也不用来为难嫂嫂吧?” 张若琳的双眸迅速积蓄起泪水。 她楚楚可怜道:“我自知无法反抗公婆,可难不成要我忍下这口气?” “阿致,只要我今天出了这口气,我就答应兼祧,从今以后再也不与嫂嫂为难。” 崔诀张了张嘴,可还是沉默下去。 此时落在我脸上的巴掌已经换成了藤条。 一下接一下打在我的背上。 皮开肉绽的痛意逼得我冷汗淋漓,颤抖不已。 偌大的院落中,只回荡着我被堵住的呜咽声。 而作为我丈夫的崔诀,却将张若琳揽进怀中,伸手捂着她的眼睛。 “琳琳,这样的场面过于血腥,你别看。” 他轻柔的语气,处处表明了他的心疼。 可身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却要在众目睽睽下被家仆殴打,扒掉所有为人的尊严。 直至破晓,非人的虐待终于停止。 我被随意地丢在地上,破烂的衣衫裹着鲜血淋漓的身体。 崔诀缓缓蹲在我面前,轻轻叹了口气。 “嫂嫂别见怪,毕竟我是琳琳的夫君,不能看着她将气憋在心里。” 他直起身子,揽着张若琳离去。 我的贴身侍女终于被放开。 她哭着扑到我身前,脱下自己的外袍为我遮挡身体。 “主子,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轻声呓语。 “怎么办?已入穷巷,不可等一世消磨,悔之晚矣。” “往宫中递信吧。” 3. 听说我被张若琳打到昏厥,公婆匆忙赶来探望。 婆婆心疼地看着我的伤口,可说出的话却是为张若琳开脱。 “这件事确实是二房做得不对,可咱们都是女人,谁愿意和别人共享丈夫?知龄,你也得理解一下啊。” 我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副好儿媳的模样。 “婆母,我知道的,只是兼祧一事,就算了吧。” “不行!” 提起这件事,婆母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 “阿诀没有血脉,以后他的香火就断了!” 我盯着她,轻声开口: “我可以过继子嗣!” “那可不成,别人的孩子怎么会心甘情愿管阿诀叫爹!?” 婆母的声音越来越小,中间还夹杂了几分心虚。 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本来以为哥哥顶替弟弟的身份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现在看来,竟只有我一人不知。 “那就算了,既然公婆执意如此,儿媳莫敢不从?” 婆母挂起笑容:“这才对嘛,三日后就为你们办喜事!” 公婆迫不及待离开。 丫鬟满脸担忧地看着我:“主子真的答应兼祧一事了?” 我没出声,忍着痛走到书案前提笔。 【三日后,还望殿下助我和离。】 将纸折了又折,塞进腰间玉佩的空隙中递给丫鬟。 丫鬟含着泪出府。 我刚准备躺下养伤,张若琳的贴身侍女就闯进了房间。 她一脸高高在上:“我们二少夫人有请!” 跟在她身后的仆妇一脸凶相,似乎我拒绝的话就会押着我前去。 我淡漠地撇了一眼:“走吧。” 丫鬟将我带到了张若琳院中偏房的窗棂外。 窗棂半开,透过缝隙能看清里面不断纠缠的人影。 张若琳喘息的声音娇媚,丝丝缕缕传进我的耳朵里。 刺的我心脏剧痛不止。 可接下来的话更是令我肝肠寸断。 张若琳的手轻轻搭在崔诀的胸膛上,轻笑一声。 “大哥,阿致的胸膛可没有这颗血色的痣,三日后,你可要将这颗痣点掉。” 崔诀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我与二弟本就是双生子,有颗一模一样的痣也没什么,倒是你,昨夜还醋的打了虞知龄一顿,如今不醋了?” 张若琳捂着唇娇俏地笑,视线却略过崔诀落在我身上。 她意有所指。 “我知道大哥心里只有我一人,自然可以安心了。” “只是,大哥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该如何回报大哥呢?” 回答她的,是新一轮的骤雨狂风。 我呆愣地看着丫鬟关上窗户,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 张若琳冲进我院中将我暴打一顿时,我并没有太过怨恨她。 我只觉得她也是兼祧事件中无能为力的人。 可刚刚在我眼前上演的这一切,将我内心的侥幸彻底摧毁。 这崔家,就是个吸人血肉的魔窟。 在里面生活的人,全都人不人鬼不鬼。 我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院子中,扯起被子昏天暗地地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已经到了深夜。 丫鬟见我醒了,连忙将于玉佩还给我。 我将玉佩死死捏在手中,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只等三天后,我就能彻底脱离崔家。 4. 这三天,我躲在屋内不想见人。 崔诀一次也没来过,日日在张若琳的院子中与她耳鬓厮磨。 崔府中挂起红绸,燃起红烛。 宾客接二连三迈入崔府,嘴里都说着恭喜,可脸上却带着古怪的笑意。 在京中,大户人家兼祧之事闻所未闻。 今日的礼,在众人眼中更像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穿着绯红的衣裙,宛如新嫁娘一样以扇覆面。 可我绝不会嫁给崔诀第二次。 红烛渐渐燃尽。 房门被猛地推开。 张若琳扶着腰肢,缓步走近。 她身后的丫鬟将两杯酒放在圆桌上后退出去。 “嫂嫂,今日算是你大喜的日子,我来敬你一杯酒,以后我们姐妹二人,就要共侍一夫了。” 她挑着眉,眼底满是挑衅。 我懒得和她演戏,淡淡开口:“张若琳,你这么说,也不怕夜半时分崔致找你索命?”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有什么可怕的?谁让他不争气自己死了!这深宅大院的苦日子难不成要我自己苦熬几十年?” “虞知龄,崔家两兄弟心里都只有我一人,现在我能将崔诀分你一半,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我看着她,无所谓笑笑:“你以为我稀罕?” 张若琳的脸色铁青,许久之后她才笑了一声:“事已至此,嫂嫂喜不喜欢都不管用了。” “以后我愿意和嫂嫂好好相处,还请嫂嫂喝了这杯酒,算是前几日我为自己的莽撞赔罪。” 我伸出手,狠狠打落酒盏。 “滚出去!” 张若琳愣了一下,眼角瞬间红了起来:“嫂嫂别生气,我走就是了。” 我预感般看向门口,崔诀正冷着脸看向我。 “琳琳好心来给嫂嫂赔罪,嫂嫂又何必给她难堪?” 到了如今,他还在演戏。 我讥讽地勾了勾嘴角,配合他:“二弟说得对,既如此,那这酒我该喝。” 崔诀的眼神柔和下来,让丫鬟再倒一杯酒。 我和张若琳对视一眼,一饮而尽。 张若琳心满意足地笑了。 当着我的面,踮起脚吻了一下崔诀,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崔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才走过来牵我的手。 “走吧,去给父母行礼。” 我被他牵着走向前院。 公婆坐在厅堂中央,宾客满座。 满府红色在烛火的映衬下不见喜意,反而有些诡异。 崔诀满脸笑意,作势拉着我弯腰拜礼。 下一瞬,一道声音响彻厅堂。 “兄长顶了弟弟的名头和弟媳苟合,如今又要娶一遍自己的娘子,这出戏演的真不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