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考上大学,我们就结婚。” 我羞红着脸点头。 却不知,他将作弊纸条塞进了我笔袋。 考场上,监考老师当众揪住我,撕碎试卷。 我绝望得自证,却于事无补。 母亲被气到中风,父亲抱着我的准考证跳了河。 我却看见程卫东站在举报席上,目光冷得像刀。 后来我才知道,我父亲当年审批时的一个红叉,让他父母错失最后一批知青返城的机会,最后惨死在劳改农场的粪池里。 他隐忍多年,直到我被下放到他父母的劳改农场,才得偿所愿。 十年劳改后,我沦为他家保姆。 可为什么? 当我跪着擦他新婚别墅的地板,舔食狗盆里狗都不吃的残羹时。 男人却撕碎了当年他“高考状元”的锦旗,跪求我原谅。 1. “阿翠!死哪去了?” 我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叫的是我。 阿翠其实是上一任保姆的名字。 程卫东嫌我名字“许晚秋”太文绉绉,不适合保姆身份,便给我安了这名。 “快把面端上来!” 他未婚妻,也是我们高中同学,林曼丽还在尖叫着。 我小心翼翼地托着那碗长寿面走向餐厅。 十年了,从未想过再见到程卫东会是在这样的场景。 我穿着打补丁的灰布麻衣,伺候他和他未婚妻。 而他们坐在铺着大喜的红木餐桌旁,身后是擦得锃亮的留声机,正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 我晃过神,只看到林曼丽用筷子狠狠敲碗。 “不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吗?” “这什么面啊?”女人嫌弃地皱眉。 “黏糊糊的,看着就倒胃口。” 我攥紧围裙边缘:“是按程先生口味做的,少油少盐,面条......“ “喂狗吧。” 她把碗往地上一推,面汤溅在我洗得发白的布鞋上。 “大黄,来吃面!” 那只狼狗摇着尾巴跑过来,闻了闻面条,居然扭头走了。 “哟,连狗都不吃。” 林曼丽娇笑着靠进程卫东怀里:“卫东,你说这可怎么办?多浪费啊。” 客厅沉默了几秒,只听到男人道。 “今天也是阿翠生日,那就让她吃。”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程卫东冷笑的眼睛。 十年前的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程卫东在放学路上拉住我,说等高考结束要亲手给我做碗长寿面。 我等啊等,等来的却是监考老师从我笔袋里搜出“作弊证据”的怒吼。 是全县通报批评。 是母亲气得中风倒地,父亲跳湖自杀。 是我18岁被下放到劳改农场的十年...... “我......”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说,把地上的面吃了。阿、翠。”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像两记耳光甩在我脸上。 我盯着那碗大黄口水沾过的面条,胃里一阵翻涌。 “听不懂人话?”林曼丽因为程卫东知道我的生日,醋意四起。 她一脚踹在我膝窝上:“趴下去吃!” 我踉跄着跪倒在地。 突然,一阵痛袭来。 大黄以为我要抢它的食物,狂吠着扑上来,咬得我膝盖生疼。 鲜血顺着膝盖滴进面汤里。 程卫东却只将大黄打发走,便转身去了厨房。 片刻后,他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在林曼丽面前:“尝尝这个,我亲手做的。” 林曼丽惊喜道:“卫东你真好!” 之后,男人又走到我面前蹲下,从盐罐里捏了一撮盐。 在我惊恐的目光中,他将盐粒一点点撒在面上,但大多都盖在了我被狗咬伤的伤口上。 程卫东轻声道:“面确实淡了,这才叫‘有滋有味’,现在可以吃了。” “生日快乐,阿翠。“ 剧痛中,男人冷笑的背后,是一面猩红的锦旗。 “高考状元程卫东” 七个烫金大字在吊灯下刺得我眼睛生疼。 恍惚间想起,高考那年,我和他并肩站在光荣榜前。 他数学考了满分,我的作文被贴在县教育局门口当范文。 班主任拍着我俩的肩膀说:“咱们县的文理状元,非你们这对金童玉女莫属!” 那时候的程向东穿着白衬衫,对我温柔道:“生日快乐,知秋。” 而现在,我满脸污秽地被他按趴在地上,喉咙里呛满血腥味和大黄口水的面条。 我强忍着疼痛。 怎么也不会想到,十年前没有等来的那晚生日面,会这样吃到。 将我所剩不多的尊严,践踏个干净。 2. 深夜,我蜷缩在潮湿的保姆房里,擦拭腿上被狗咬伤的伤口。 刚挽起裤脚,门被推开。 程卫东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我裸露的小腿上,眼神晦暗不明。 正欲开口,林曼丽尖锐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卫东,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她冲进来,看到我的时候,瞬间变了脸色。 “好啊,我就知道这贱人不安分!” “大半夜的,故意披头散发,露腿勾引卫东?” 我慌乱地放下裤脚:“我没有......” “闭嘴!”林曼丽一巴掌甩过来,我嘴角渗血。 转头,女人像是有变脸术,扑在男人怀里,娇滴滴的哭泣。 “卫东,一个保姆,这么作贱,难道你都不管么?” 程卫东扶过林曼丽的背,冷冷地看着我。 忽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这么想引人注意,是该管管了。” 说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声音颤抖:“你要干什么?” 林曼丽揪住我的长发,狠狠一拽。 “卫东,剪了它!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人!” 男人冷笑着,手指缠绕着我的发丝。 剪刀咬合的声音响起,一缕长发落地。 “知秋,你的长发,真好看。” 忽地想起,十八岁那年,程卫东这么温柔的夸过我。 他还送了我一只桃木簪,在芦苇荡里为我挽发,只道:“我们知秋,合该配最好的。“ 而现在,他面无表情,剪刀咔嚓作响,黑发一绺一绺掉在地上。 看着镜子里参差不齐的短发,像被野狗啃过的稻草堆。 我发疯似的挣扎尖叫,扑向剪刀,却被林曼丽一把推倒。 她端起桌上刚煮好的姜茶,滚烫的热气蒸腾。 “贱人!还敢反抗?” 她掐住我的下巴,强行将滚烫的姜茶灌进我喉咙。 液体灼烧着喉咙,我痛苦地挣扎,却发不出声音。 程卫东冷眼旁观,直到我瘫软在地上,他才淡淡开口:“保姆就该有保姆的样子。” “还敢扯着嗓叫嚣!“ 这晚,林曼丽害怕我再打扰他们的“好事”,把我反锁在保姆房。 黑暗里,我喉咙灼烧般疼痛,辗转反侧。 半夜,管家的敲门惊醒了我。 “阿翠!村里来电话,说你娘咽气了!” 我猛地爬起来,疯狂拍打房门,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我拼命撞门,受伤的膝盖在地上摩擦溃烂,却无人理会。 直到天微亮时,沈志远出现。 他是程家的远房亲戚,也是我曾经的同学沈志远。 他徒手拧断了生锈的门锁。 男人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又瞥见我喉咙上的烫伤,眼神一沉:“我送你去医院。” 我摇头,拼命比划着“母亲”两个字,眼泪无声滚落。 他瞬间明白,二话不说,拉着我往外走。 把我送到家,临走时,只说:“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帮你。” 忽地才想起,高中那年,和他当过同桌,印象里他也是这么沉默却温暖。 但彼时,我无心攀谈。 等我赶回家时,母亲的尸骨已寒凉。 我跪在母亲面前,重重地磕头,额头撞出血痕,却连一句“娘”都哭不出来。 邻居们指指点点:“这丫头,亲娘死了都不哭一声?” “真是不孝!白眼狼!” “听说在有钱人家当保姆,连娘都不要了!” 而远处,程卫东自始至终,只是冷眼旁观。 3. 灵堂前,纸钱灰烬飘散。 程卫东慢慢走近,声音淡漠。 “赶紧回去干活。“ 我跪在母亲灵前,孝衣下的膝盖还渗着脓血。 边比划边用力挤出几个字:“让我守完头七......“ 男人好似被刺激到,突然掐住我的下巴:“守灵?” “我父母惨死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给他们守灵。” “你凭什么!“ 说完,他威胁道:“不回去,这个月工钱拿不到,连你母亲棺材、坟地钱都凑不齐吧。” 此时,林曼丽从轿车里下来,拉过男人:“卫东,快走吧,死人哪有喜事重要?” 说完,她递过来一张红纸,落在母亲的遗像旁,上面是写着我名字的帮工名单。 男人冷笑道:“要么现在滚回去,把订婚的红绸挂好。“ “要么,就让你娘烂在草席里发臭。“ 说完,他带着林曼丽转身离开,背影冷漠得像块冰。 我瘫坐在地,看着母亲的遗像,最终只能妥协。 稍晚,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程家。 端着茶送到书房时,里面传来谈笑声。 “卫东,听说当年你们县高考那个作弊的,是你的青梅同学?” 程卫东低声笑笑没说话。 满座宾客还在议论纷纷。 “听说她当年把答案写在大腿上?” “何止啊!” 有人拍桌:“我表叔在教育局,说她脱衣服求监考老师......” “听说她在劳改农场里也不知检点,被人玩腻了......“ 我端着茶壶的手剧烈颤抖,滚水溅在手背烫出红痕。 程卫东的目光扫过来,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却任由那些污言秽语像烂泥般泼在我身上。 “还是,程状元当年大义灭亲......” “不过是个下贱货。” 他打断那人的奉承,指尖轻叩杯壁:“添茶,阿翠。”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满嘴血腥,才忍住没有撕烂这些造谣人的嘴。 回到保姆房,我从床板下摸出偷偷藏起的夜校复习资料,还有我写的小说手稿。 这是支撑我十年的唯一希望。 突然,房门被猛地踹开! “我就知道你在偷懒!”林曼丽尖利的声音刺进耳朵。 她揪住我本就参差不齐的短发,硬生生将我拖到院子里。 月光下,客人散尽,程卫东倚着竹椅抽烟,眼睛泛着冷光。 “还做梦考大学?”林曼丽夺过我死死护在怀里的书本,递给了程卫东。 “卫东,你看她!” 程卫东拿到那沓散落的手稿时,指节捏得发白。 “周然说,‘你的眼睛像北斗星’。" “你的笑像抹了蜜的糖。” 他逐字念出我农场回忆录里的句子,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尽。 “谁是周然?” 我还来不及解释,人名是杜撰的,这些你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走过的路,都不记得了么? 显然,他忘得一干二净。 只听到林曼丽在一旁搭腔:“能是谁,左不过是农场的那些男人。” 程卫东听后,瞬间愤怒。 他掐住我脖子将我抵在墙上,面目狰狞:“所以,那些人说的都是对的?“ “我送你去改造,你就是在农场这么被人玩?” 我笑出了声。 “不然呢?”我咳着血沫问。 “你爹妈都没能逃脱出来,你以为我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 他甩了我两巴掌,我被打得瘫软在地。 林曼丽趁机抱来我藏在床底下里的家当,全都扔进火盆里烧尽。 那些被皮带抽烂后背时默背的诗句。 被按在粪桶里时攥紧的考试要点。 在监工调戏凌辱时反复构思的回忆录章节...... 十年炼狱,这点微光曾撑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现在,全部化作青烟。 我盯着灰烬突然笑了。 然后站起身,猛地扑向火盆,抓起一把燃烧的纸页狠狠甩向林曼丽。 女人尖叫着拍打火苗。 程卫东脸色骤变,一把将我掀翻在地:“看来劳改的规矩还没学透!” 4. 之后,管家就着火盆,将烧红的烙铁压在我的背上。 铁钳压上皮肤的瞬间,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 程卫东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痛苦的表情。 可我只是麻木地看着他。 这算什么?劳改农场里,那些管教的手段比这狠多了。 烫完最后一处,管家扯开我的衣领,准备再烙。 可下一秒,程卫东便止住了管家。 我瘦骨嶙峋的背上,布满纵横交错的旧疤:鞭伤、烙伤、冻疮溃烂的痕迹...... 程卫东的手指颤了颤。 “哎呀,恶心死了!“林曼丽捂住鼻子。 “这种下贱身子也配脏你的眼?” 她软绵绵地靠进程卫东怀里:“卫东,我刚刚被吓到了,我们早点回去休息。” 他猛地回神,一把甩开我,转身离去。 我趴在地上,无声地笑了。 ...... 订婚宴前夕,林曼丽派人把我赶出了程宅。 她甩手将一张烫金请柬砸在我脸上,“带着你那个死鬼娘的晦气,别脏了我的喜事!“ 管家冷着脸递来一个破布包:“你的东西。“ 我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两件旧衣裳,工钱分文未见。 “程先生说了,你惊到了林小姐,没送你去派出所已是开恩。“ “工钱就别想要了。” 我笑得眼眶发烫。 好一个“开恩“。 我抱着母亲的骨灰坛,头也不回的走了。 给沈志远带去一句话后,我便爬上了陡峭的山崖。 “妈,您说过......女人不该被困在四方院子里。” 我打开骨灰坛。 “现在,我送您去最自由的地方。” 灰白粉末随风飘散,融入夜色。 而我也自由了。 ...... 第二日,程家张灯结彩,宾客满堂。 程卫东接过我托人递去的手信。 一把当年他送我的木簪,夹着一封信。 程卫东密密麻麻的字来不及细看,入目只有血书的八个字:十年恩怨,今日两清。 男人皱着眉问道:“她人呢?” 管家战战兢兢道:“昨儿就被林小姐赶走了,听说,抱着她娘的骨灰上了山,再没下来。” 程卫东脸色瞬间惨白。 他疯了般冲出去。 远处山崖上,只剩一个空荡荡的骨灰坛,在风中微微摇晃。 瞬间,男人脚步虚浮,慌了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