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父子洁癖严重到近乎苛刻,床铺上哪怕出现一根头发丝,都会引得他们对我疾言厉色。 直到我刷到老公新秘书发的朋友圈。 照片里,女秘书抱着浑身是泥的儿子。 两人脸上、身上满是泥巴,却笑得无比灿烂。 配文是:“谢谢我的大小王子陪我这个灰姑娘玩泥巴。” 扬言从不看看朋友圈的老公在下面评论: 【如果你喜欢,下次我再带林林陪你去农家乐玩。】 我盯着屏幕,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1. 我手指在慕斯泽那条评论旁滑动了很久,滑到手指都有些发麻。 那个农家乐,我曾拿着宣传单去问他要不要带林林去,有亲子活动,可以增进感情。 他和儿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又脏又乱的地方,去那干什么?」 现在呢? 为了乔如,他们父子俩竟然可以在泥巴里打滚。 我点开乔如的朋友圈,一条条往下翻。 几乎三条就有一条慕斯泽的评论,没评论的时候,他也会点赞。 以前我也常发动态,晒个早餐,晒个夕阳,晒个和林林的合照。 慕斯泽不仅不给我点赞,还会对我发脾气: 「赵冬天,少发一些这种无聊的东西,别一点小事就发出来告诉别人,一点都不成熟。」 门锁转动的声音将我从冰冷的回忆中拽了出来。 「爸爸,你让乔如姐姐明天参加我的家长会吧!」 儿子兴奋的声音从玄关传来。 「她又漂亮又温柔,比家里那个老女人好多了!」 我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林林兴奋的眼睛对上我的时候,瞬间冷却下来。 他嘟着嘴对我做了个鬼脸,眼里全是嫌弃。 慕斯泽淡淡瞥了我一眼,对着儿子轻斥了一句: 「不许胡说了。」 我眼睛发酸地看着他们父子俩,他们都还穿着那身满是泥点的衣服。 平时我只是碰一下他们的衣服,他们都会皱眉说脏,马上脱下来扔给我洗。 现在穿了一整天,一句嫌弃的话都没有。 「你还不去给我们放洗澡水,坐在这里干什么?」 林林冷着脸对我说,那语气像是在命令佣人。 我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胃,看着丈夫: 「不回来为什么不说一声?」 我一大早就在他们出门时特意提醒今天是我生日,慕斯泽还答应会早点回来。 如今桌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了,像我的心一样。 而我拨出的几十个电话,没有一次被接通过。 如果不是刷到乔如的朋友圈。 我恐怕还在像个傻子一样,担心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赵冬天,你是成年人,不要这么幼稚。」 他冷淡地说,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 「我们没回来,你就自己吃好了,不过是个生日而已。」 「不过是个生日而已......」 2. 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胸腔里的怒火和委屈瞬间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我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 我把手机戳到他面前,屏幕的光照亮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你答应过我的!」 「为什么你宁愿开车四十公里去陪一个不相干的女人玩泥巴,也不肯回来陪我吃一顿饭?」 「我到底算什么!」 慕斯泽冷静地退后一步,仿佛我身上沾了什么看不见的病毒。 「赵冬天,注意你的情绪。」 「如是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他只用一种看精神病人的眼神看着我。 「你去客房冷静一下,不要在这里发疯。」 「我发疯?」 我的心口一阵绞痛,痛得我几乎站不稳。 还没等我再开口,一道尖利刺耳的童声就插了进来。 「你就是个疯婆子!你才是那个不相干的人!」 林林躲在慕斯泽的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用淬了毒的眼神瞪着我。 「我讨厌你这个老女人!我们和乔如姐姐才是一家人!你滚出去!」 刹那间,我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养了七年的儿子,那个牙牙学语时只会黏着我喊「妈妈」的宝贝儿子。 此刻正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词汇攻击我。 而他的父亲,我的丈夫,只是赞许般地摸了摸他的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我。 他转头对匆匆赶来的佣人吩咐道: 「把桌上这些东西都倒了,冷掉了,闻着恶心。」 我看着那桌精心准备的菜肴被佣人一盘盘端走,每一道都是他们父子平时爱吃的。 我在厨房里忙了一整个下午,就为了在我生日这天给他们一个惊喜。 现在这些菜像垃圾一样被倒掉。 慕斯泽擦身而过时,冷冷地对我说: 「家里有佣人,不用总是表演贤惠做菜。以后少做这些无用功。」 他拉着林林,缓步走上楼梯。 我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塑,僵在原地。 表演? 原来我十年的如一日的付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滑稽又拙劣的独角戏。 心,彻底死了。 「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慕斯泽的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又继续往楼上走,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这七年来,他总是用这样冷暴力的态度对待我的情绪。 只要我对他的任何行为产生不满,他都冷处理。 站在他的面前,越发衬得我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曾经那个爱我爱到愿意抛下继承人身份。 和我过三年穷日子的慕斯泽,好像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一场幻梦。 我提高声音, 「慕斯泽,我们离婚吧!」 楼梯上的身影停了下来。 慕斯泽缓缓转身,那张俊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赵冬天,你拿什么离婚?」 回应我的是关门声。 将我所有的声音和情感都隔绝在门外。 我苦笑,他一如既往地无视我。 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双臂环住自己,试图汲取一点可怜的温度。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和慕斯泽的婚姻,会变成这样一个不见天日的冰窖。 「你真的要离婚?」 林林不知何时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站在我的面前。 他身上穿着我前几天才给他买的奥特曼睡衣,那双乌黑的眼睛,和我长得极其相似。 一丝微弱的期待在我死寂的心底燃起,我声音干涩地问: 「如果妈妈和爸爸离婚了,林林,你会跟妈妈,还是跟爸爸?」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跑回房间。 再出来时,手里抱着他最心爱的那个小猪存钱罐。 他把沉甸甸的小猪塞到我怀里,那是我送他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我心头一酸,以为这是他无声的选择。 我颤抖着伸手,想去揉一揉他柔软的头发。 可他却像躲避瘟疫一样,向后退了一大步,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决绝。 「你走吧。」 「你这些年,吃的都是爸爸的,用的也是爸爸的,就像个没用的废物一样。」 「我才不想要你这样的妈妈!」 他顿了顿,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兴奋。 「你离婚了正好,我就可以让乔如姐姐来做我的新妈妈了!」 我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怀着林林七个月的时候,我被慕斯泽生意对头找人故意撞上。 我大出血,在手术台上挣扎了十几个小时才捡回一条命。 侥幸出生的林林,在保温箱里待了整整三个月。 光是病危通知书,就下了十几次。 所有人都说这孩子保不住了。 连慕斯泽都皱着眉劝我放弃,说我们还年轻,以后还能再生。 我害怕慕斯泽放弃他,我不顾自己刚做完手术守在保温箱外。 是我把他从死神手里一点点抢回来的。 我放弃了前途大好的科研事业,将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 我用命换来的儿子,却说他不想要我这样的妈妈。 我的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烧红的炭,灼得我说不出话。 「林林,你不想要妈妈了吗?」 他厌恶地将头偏向一边。 「不要,我一点都不想要你这样的妈妈。」 「呵......」 我看着他那张酷似我的脸,笑出了声。 我笑得停不下来,笑得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3. 这一夜,我没有再回房。 天光乍亮时,我拖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坐在客厅。 慕斯泽下楼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碍眼的行李箱,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赵冬天,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现在的好日子是谁给的?这房子,你身上的衣服,哪一样不是我慕家的?」 「我告诉你,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要离婚。」 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我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林林也归你。」 慕斯泽愣住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一闪而过。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乔如拿钥匙开了门,像女主人一样走了进来。 「乔如姐姐!」 林林像只小狗一样扑了过去,献宝似的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的兔子拖鞋。 「姐姐你看,这是我用零花钱给你买的!你喜不喜欢?」 乔如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温柔的笑意,她弯腰揉了揉林林的头。 「我们林林真乖。」 那画面,我也曾想象过。 却没想到我的儿子和乔如更像母子。 乔如径直走到慕斯泽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将丰满的胸脯贴了上去: 「斯泽哥,我今天想在你家蹭早餐,可以吗?」 慕斯泽眼里的冰霜瞬间融化,他宠溺地捏了捏乔如的脸: 「当然可以,我让佣人给你准备。」 他们父子像从未有过肢体洁癖一般和乔如互动。 乔如如这时才装作看到我的样子,脸上挂着那种假惺惺的善意笑容。 「冬天姐也在啊?冬天姐,你做的皮蛋粥特别好喝,不如你给我做一碗吧?」 慕斯泽立刻接过话来,声音冷硬: 「还愣着干什么?去准备早餐,别耽误我们出门。」 乔如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满是***裸的挑衅和胜利者的炫耀。 我没有想和她争吵的心思,甚至连一丝愤怒的情绪都没有了。 心死之后,原来是这般平静。 我冷淡地说:「我不是佣人,我不做。」 乔如委屈地咬了咬下唇: 「冬天姐是不是讨厌我?我只是想尝尝你做的粥而已......」 我没理会她的做戏,目光越过她,重新落在慕斯泽脸上,想把离婚协议的事情敲定。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黑影就迎面飞来。 「砰!」 一声脆响,玻璃杯在我额角炸开,碎片四溅。 剧痛瞬间袭来,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太阳穴滑落,模糊了我的视线。 「不许你欺负乔如姐姐!」 林林恼怒地指着我,小脸涨得通红。 我踉跄着扶住旁边的茶几。 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转,耳边是嗡嗡的鸣响。 我刚缓过一口气,就看到那对父子已经紧张地蹲在了乔如身边。 玻璃杯的碎片溅开,在她白皙的小腿上划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红痕。 「疼不疼?有没有事?」慕斯泽紧张地查看着乔如的伤口。 「姐姐别哭,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林林小心翼翼地朝着那道小口子吹气。 我额头上的血顺着眉骨流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剧痛让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却没人理会。 乔如秀眉紧蹙,带着哭腔撒娇: 「斯泽哥,这么深的口子,我......我不会留疤吧?」 「别怕。」 慕斯泽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一点疤都不会留下。」 我的嘴唇翕动,想让慕斯泽至少帮我叫一辆救护车。 然而,他抱着乔如,头也不回地疾步冲出了家门 林林也眼巴巴地跟在他们身后跑了出去。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回头看我一眼。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一地的狼藉,还有我流了一地的血。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踉跄地挪到门外。 冷风灌进我单薄的衣衫,我浑身冰冷。 恍惚中,我听到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 我机械地转过身,一辆黑色的轿车正以疯狂的速度,径直向我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