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找到时,她刚从鸡窝里爬出来,乌黑的发上插着几根鸡毛,捧着个鸡蛋呲着白牙乐。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温珏心中的后悔与嫌弃达到顶峰。 “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穿着破烂道袍的小姑娘回神,扭头去看来人。 来人长身玉立,一袭湛蓝交领锦衣,腰佩白玉带,脚蹬祥云靴,剑眉死死皱着。 看面相,是她的便宜兄长之一。 小姑娘捧着鸡蛋起身,面色平静走到温珏跟前。 “你就是温浮宁?” 被唤作温浮宁的小姑娘顿了顿,随后像是才想起这个名字似的,点点头。 温珏更加确信,这个刚出生就被仇家偷走的妹妹,变成了个傻子。 此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动物味道飘了过来,温珏捏着鼻子退后两步,“能不能把你的破鸡蛋扔了,满身鸡屎味儿!” 温浮宁乌溜溜的眼睛瞪大,扔了?天晓得她为了得这个蛋,跟那天鸡斗了多久! 他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让她将这延年益寿包治百病的宝贝疙瘩给扔了?! 温浮宁直接无视他,捧着鸡蛋往外走。 温珏脸色一沉,这傻子当真是他们温家的千金?!他祖母莫不是弄错了! 三日前,温家老夫人忽然梦见温家丢了十多年小孙女回来了,当天下午,便有一个柴夫拿着玉佩上门,说是有温家小千金的消息。 本以为他就是温浮宁的养父,不知从何处听到风声后,以此挟恩图报。 没想到,这柴夫一脸惶然的摆手:“不是不是,俺可当不得浮宁小道长的养父,俺就是顺道来替小道长送玉佩的,她现在灵雾山的玄灵道观里,劳烦你们去接她。” 说起这个,柴夫那老实憨厚的脸上满是敬仰,“浮宁道长还真是神了,竟能算到俺要来邬城,专在俺村口等俺!还能算到温府的位置,俺一进城,连问路都没得!” 那柴夫后面还说了什么,温家老爷温聂没听进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有人要搞温家! 还用的是这么离谱的手段! 温聂猛地一拍桌子,悟了,“定是顾家那老匹夫,他想从内部瓦解温家,派奸细入我温府啊!” 温家在场的三个兄弟互相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最后是病榻上的祖母将他们喊了去,让他们一定要将小浮宁给带回来! 温家老三耸肩,“江南的铺子有问题,我要去一趟江南。” 温家老四哼笑:“接那个野丫头,哪里有送绵绵去书院重要。” 最后千里迢迢跑到灵雾山接温浮宁的事,也只能落到混不吝的老五温珏身上。 温珏对此怨念颇深,连带着看温浮宁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这破道观修在这么陡的山上,能有香客吗!” 温浮宁拳头一紧,她平素最不忍两件事,一是说她道法不行,二是说她道观破! 一是她道法高深,说她道法不行的,全都是嫉妒。 二是,玄灵观,确!实!破! 她扫了温珏一眼,“玄灵观只开给有缘人,以这位施主的缘分,没有我的指引这辈子是找不到的。” 温浮宁也没骗他。 她同温家有缘无分,这辈子合该互不相见,各自安好才对。 然而,她师父飞升前曾卜过一卦:“天鸡落凡尘,恐祸乱入世。且你亲缘尚存,待你世俗事了,方可飞升上界。” 所谓的亲缘尚存,是还有她的血亲记得她的存在。 而世俗事了,便是要她的血亲亲口否认她的关系,如此,方可断却凡尘。 温浮宁觉得,师父没提祸乱的事情,大概是同她无关的,毕竟师父常说,浮世三千,唯我安宁。 等师父飞升之后,那天鸡果然落在玄灵观后院里。 “你个野丫头!怎么说话呢!待到了坞城,收起你那邪乎的一套,省的给温家丢人。”温珏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话还真是提醒了温浮宁,先前便听山下的村民说,坞城的百姓对玄学一事不太信。 将祖师爷牌位装进小布兜,温浮宁抬头,一张白净的小脸满是郑重。 她对着玄灵观三个大字,恭敬一拜。 此去离开,便不知多会儿才能重回道观。 一旁的温珏看着这落魄道观,心中讥讽,想起上山带路的那个村民说,“那观主平日里招摇撞骗的,可不是好人呀!这小道姑平日里很少下山,为人也不太清楚,不过这老神棍养出来的,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前几日还忽悠王二跑到坞城去了呢。” 再看这头上插着鸡毛的小丫头,温珏没了耐心:“赶紧的。” 温浮宁这才磨磨蹭蹭起身,跨上布兜袋子,一手端着鸡蛋,一手将不大的玄灵观落锁。 温珏抽了抽嘴角,“就这破道观,贼来了都忍不住捐你二两香油钱。” 温浮宁懒得理他,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道观,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离乡之情。 她刚准备再看一眼这山上风景时,便听隐隐约约的翅膀煽动之声。 她神色一变,那点刚升起的离乡愁绪荡然无存,脚步轻盈又迅速的往山下走。 温珏:“这丫头有毛病吧,让狼撵了,跑那么快!” 他虽性子顽劣,但骨子里的教养是不允许他这么不雅观的往山下跑的,继续迈着优雅的步伐不紧不慢往下走。 前面跑的温浮宁没忍住,提醒了一句:“快跑吧。” 说完,人就一溜烟跑的没了影。 温珏刚翻个白眼,只听“呼啦”一声,屁股上传来尖锐的疼! “啊——” “咯咯咯——” 温珏不可置信的转头,身后是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脖颈上毛都炸起来了。 下一瞬,温珏嗷一嗓子冲了出去。 已经跑出去老远的温浮宁脸上一派淡定。 啄了他,可就不能啄我了哦。 不就偷它个鸡蛋,至于嘛! 再说了,它一公鸡,哪来的蛋! 就算是天鸡,公的也不能下蛋啊! 这违反天道自然。 追上来的温珏看到温浮宁不紧不慢的跑着,速度却始终比自己快那么一截,只觉一股气血直涌脑门。 这野丫头一定是故意的! “你这倒霉丫头,小爷我长这么大,从听到你名字开始,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温浮宁惊讶,从一见面,就看他印堂发黑,与之相比,这才哪儿到哪儿。 她好心道:“温施主莫慌,你真正的大难马上就要临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