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静了下来。 耳旁,沈君彧的呼吸声变得紊乱。 “你在国外?那是什么地方?” 索菲亚说的是荷兰语,沈君彧听到了她的声音,却听不懂她说了什么。 这种陌生的语言似乎让沈君彧生出一种真的找不到我的慌乱。 他不再维持伪装的镇定,急切的语气像是要证明什么。 “虞舒沅,你以为你躲到国外去,我就找不到你了吗?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虞舒沅突然说:“沈君彧,对不起。” 那边忽然安静了下来。 虞舒沅一字一句:“你这么执着的找到我,不就是想听我说对不起、说我当初后悔离开了你吗?我可以说对不起,但我从来都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别再继续找我了。” 沈君彧的声音带上了颤抖:“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虞舒沅死死咬牙,忍着心脏几乎要被撕裂的痛回答。 “是。” 沈君彧沉默了很久,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好,虞舒沅,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祝你幸福。” 电话被挂断的瞬间,手机从虞舒沅掌心脱落。 大片大片的红色染红了她的视线,她听见冯绵绵惊慌失措地喊她,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索菲亚上前推开了冯绵绵,用纯正的荷兰语问虞舒沅是否现在就进行安乐死。 她张了张嘴。 冯绵绵却红着眼死死拉住索菲亚的手臂:“你们不能让她就这样去死!” “舒沅姐!舒沅姐你坚持住,我去找人救你!” 她在虞舒沅模糊的视线里离开。 虞舒沅拼尽全力,对索菲亚做了个手势。 那是她们约定好的暗号,意味着要再给她一点时间。 她真的,好舍不得这个世界。 再次从昏迷中醒来,已经是一天一夜后。 冯绵绵坐在病床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舒沅姐……” 虞舒沅有些费力地开口:“你其实,没必要难过的。” 冯绵绵又哭了起来:“不是的,从你连载《春信》的时候我就是你的粉丝了,我当编辑也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见到你。” “我不想你死掉,你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你得这样的病……” 虞舒沅很想抬手摸摸她的头,让她不要这么伤心。 可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绵绵,谢谢你在我最后的时光里陪伴我。” “我死后,就请你帮我处理掉我的所有东西吧,包括我的骨灰。” 冯绵绵停止了抽泣,安静地看向虞舒沅。 虞舒沅继续说:“我账户上还有一笔钱,不多,本来想捐掉的,现在就留给你当作辛苦费吧。” 冯绵绵摇头,刚要拒绝。 虞舒沅含着泪看她:“你拿了钱,我才能放心,把我的身后事交给你啊。” 说完,她看向天花板,长长地吐了口气。 “如果……还能再看一次红色山茶花就好了。” 冯绵绵猛地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找!舒沅姐,你等我,我一定给你找到!” 不等虞舒沅阻拦,她就冲出了病房。 看着她的背影,虞舒沅的眼泪打湿了枕头。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 当第一缕曦光穿过窗户时,医生和索菲亚一起走进了病房。 “虞舒沅女士,你的身体机能已经非常糟糕,是否要进行安乐死?” 虞舒沅看了眼门外,那个昨晚就跑出去的傻姑娘还没回来。 荷兰哪里能找到红色的山茶花呢。 她感受着全身刺骨的痛,点点头:“是。” 索菲亚上前将她的所有东西都整齐地归拢到桌子上,然后将她放平躺下。 虞舒沅侧头看着被放在最上面的手机。 昨晚,她将手机中3247张全都与沈君彧有关的照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她没有遗憾了。 “注射开始。” 医生将药剂扎进虞舒沅的输液管里,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冯绵绵回来了。 “舒沅姐!” 她扑到虞舒沅的面前,哭得撕心裂肺:“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找到红色山茶花……” 虞舒沅笑着看她。 冯绵绵颤抖着握紧了她的手:“舒沅姐,你有没有话要留给沈君彧?” 虞舒沅眼睫颤了颤。 沉默一瞬,她终究还是承认。 “有。” 冯绵绵立刻起身拿起她的手机,手忙脚乱地拨通了沈君彧的号码。 可是免提里只传出长久的铃声,无人接听。 冯绵绵急到崩溃。 “沈君彧,你接电话啊!”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嘟、嘟、嘟……” 虞舒沅在冰冷的嘟声中,不甘地闭上了眼。 却又在一片白光中看见了17岁的少年站在春信站台上,抱着红色山茶花冲她笑。 “沈君彧……”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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