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门口。我捏着刚出炉的离婚证,红得刺眼。阳光有点晃,我眯了眯眼, 看着那个刚变成前夫的男人,江临。他穿着剪裁精良的灰色西装,身姿挺拔, 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精英样。以前觉得迷人,现在只觉得冷。“江晚, ”他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财产分割协议签了,钱会按时打到你卡上。房子归我, 你没异议吧?”“没有。”我答得干脆,把离婚证塞进包里最小的夹层,拉链拉好, 像藏起什么不堪的污点。那套婚房,每一寸都浸透了失望和争吵,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钥匙在玄关柜子上。我东西都搬走了。”他看着我脚边那个孤零零的24寸行李箱,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就这点?”“嗯,”我扯了扯嘴角,努力想笑得潇洒点, “断舍离嘛,新生活新气象。”其实净身出户是我提的, 除了自己婚前攒的那点微薄积蓄和几件旧衣服,我什么都没要。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钱也不行。他沉默了几秒,递过来一张卡:“拿着应急。”我没接。“江总大气, 不过不用了。”我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轮子碾过人行道,发出咕噜噜的闷响。 身后那道视线,沉甸甸的,像黏在背上。我没回头。新生活第一步:找个窝。找了三天, 跑断了腿。看得上的租不起,租得起的看不上。中介小王电话打来时, 我正蹲在快捷酒店油腻腻的地毯上啃面包。“姐!好消息!”小王嗓门穿透力极强, “有套特合适的!市中心,地铁口,精装小两居!关键是,房东急租,价格贼美丽! ”“多美丽?”我把干巴巴的面包咽下去。“市场价打七折!押一付三就行!”我心一跳。 “现在能看吗?”“能!房东全权委托我们了,钥匙在我这儿!”房子确实好。地段绝佳, 装修清爽,家具电器齐全,阳台开阔。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像久旱逢甘霖。“就它了! ”我几乎没犹豫。这个价格,这个地段,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我的积蓄刚好够付押一付三。 “姐爽快!”小王眉开眼笑,麻利地拿出合同,“来,签个字,钥匙就是你的了! ”我拿起笔,在乙方后面刷刷签上“江晚”。目光扫过甲方签名栏, 那里龙飞凤舞签着一个名字——江临。我的笔尖顿住,墨水在纸上洇开一个小黑点。 “房东……是江临?”我的声音有点飘。“对啊!江总嘛,咱市里有名的青年才俊! 这房子他投资的,一直空着。”小王毫无察觉,还在夸,“姐你运气真好, 江总难得这么低价出租……”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嗡嗡的, 像有几百只蜜蜂在飞。江临。我的前夫。成了我的房东。离婚证还在包里发烫。 他递过来的那张卡,冰冷的触感似乎还留在指尖。“姐?签这儿!”小王指着空白处。 我看着那纸合同,像在看一个荒谬的笑话。搬出去,就是为了离他远远的。 结果一头撞进他名下的房子里?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一个没有储存但烂熟于心的号码。我深吸一口气,接通,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江临特有的、没什么温度的声音:“房子看了?”“你故意的?”我直接问, 指甲掐进掌心。“什么故意?”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中介公司推荐客户, 我刚好有空房出租,价格合适。合法合规的租赁关系而已。江**,想多了吧?”江**。 三个字,划清界限。“我不租了。”我硬邦邦地说。“哦?”他尾音微扬, “押金合同违约金,看清楚。签了字反悔,押金不退,还得赔一个月租金当违约金。 江**刚恢复自由身,经济上……能承受?”我捏着电话的手指关节泛白。 他说中了我的死穴。我那点可怜的积蓄,付了押金和三个月房租,再赔违约金, 立刻就能宣告破产。“签不签,随你。”他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好像在忙,“我很忙, 没空陪你玩租房游戏。”电话挂断了。忙音嘟嘟作响。小王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姐……? ”我看着合同上“江临”那两个字,又看看这间洒满阳光、几乎是我唯一出路的房子。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屈辱感涌上来,几乎要把我淹没。我拿起笔,在乙方签名处, 狠狠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钥匙给我。”搬进来的第一天,我把自己关在卧室, 像只缩进壳里的蜗牛。客厅传来密码锁开启的“滴滴”声时,我浑身一僵。脚步声很稳, 是江临。他敲了敲卧室门,没等我应,直接推开了。他换了身休闲装,少了些精英气, 但那股掌控一切的劲儿一点没变。“检查房屋状况。”他公事公办地扫视一圈我的小窝, “合同里写了,房东有权不定期检查房屋使用情况。”我坐在床边,没理他。他走到窗边, 看了看外面:“物业费、水电燃气费,每月五号前自己缴清。单子会贴门上。”我依旧沉默。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还有,合租守则第一条:公共区域卫生,轮流值日。 客厅、厨房、卫生间,保持清洁。我不喜欢脏乱差。”他顿了顿,补充道, “尤其讨厌头发堵住地漏。”我猛地抬头瞪他。以前在家,他确实总抱怨我掉头发堵地漏。 “第二条:晚上十一点后,客厅和厨房区域保持安静。我需要休息。 ”“第三条:不准带陌生人回来过夜。男女都不行。”“第四条:厨房使用后立刻清理, 油烟机要擦。”他一条条念着,像在宣读圣旨。“江临!”我忍无可忍,“这是合租吗? 你这是招租客还是招保洁?”他挑眉:“我的房子,我的规矩。不满意?违约金准备好, 随时可以搬。”又是违约金。我像被掐住了喉咙,气得胸口起伏,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看着我气红的脸,似乎很满意。“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以后房租,每月一号, 直接转我微信。现金不收。”他报了个微信号,是我没见过的。离婚前, 他用的是另一个私人号和我联系。“加一下。”他命令道。我咬着后槽牙,摸出手机,搜索, 添加。头像是一片深海,昵称就一个“L”。他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点了通过。 然后,把我的微信备注改成了“租客-江晚”。“行了,有事微信。”他收起手机, 走了出去。大门“咔哒”一声关上。我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前夫成了房东, 还成了合租室友。这新生活,真是开了个“好”头。合租的日子,水深火热。 江临绝对是世界上最龟毛、最刻薄的房东加室友。他像个幽灵质检员。我值日打扫完客厅, 他下班回来,会用手指在电视柜上抹一下,然后皱眉:“灰没擦干净,重弄。”我做完饭, 刚坐下扒拉两口,他就出现在厨房门口,指着溅了一滴油的灶台:“油烟机滤网该洗了, 台面有油渍。”我晚上在客厅用笔记本加班赶设计稿,稍微过了十一点, 他卧室门就会准时打开一条缝,冷冷的声音飘出来:“十一点了。安静。”我忍。 为了那该死的违约金,为了省下再找房子的中介费和搬家费。我开始疯狂接活。 白天在一家小广告公司当设计,晚上回家接私单,画图、修图、做PPT,什么活都接。 常常熬到凌晨两三点,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钱,我要攒钱,早点搬出这个鬼地方。 江临似乎更忙了,早出晚归。偶尔在客厅碰上,他看我一眼,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最后往往变成一句:“厨房垃圾满了,该倒了。”或者,“你脸色很差,别死在我房子里。 ”我回敬他一个白眼:“放心,江总。死之前一定搬出去,不给你添麻烦。”他脸色沉了沉, 转身回房,关门的声音有点重。日子在忍耐和拼命中滑过两个月。 交第三个月房租的前一天晚上,我在客厅熬夜做一份急单。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江临的微信(备注还是那个冰冷的“房东-L”)。【房东-L】:下个月开始, 房租涨百分之二十。我盯着那条信息,血一下子冲上头顶。手指发僵。 【我】:合同签的是一年!凭什么涨价?【房东-L】:市场行情涨了。我的房子, 我说了算。接受不了,可以按合同解约。又是解约!又是违约金!我气得浑身发抖, 把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屏幕裂开一道细纹。“江临!你**! ”我冲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吼了一声。里面没动静。我像只困兽,在狭小的客厅里来回走。 涨百分之二十?我现在的收入,付完房租,生活费都紧巴巴。再涨?我连吃饭都要成问题。 怎么办?搬走?押金没了,违约金赔出去,我立刻身无分文。不搬? 就得忍受他无休止的刁难和剥削。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淹没到脖颈。不行。 我不能被他逼死。我冲回自己房间,反锁上门。打开电脑, 把所有能接活的平台账号都翻出来。发消息,刷屏,降价接单,什么都行。“急求设计单! 价格好商量!”“PPT美化!通宵赶工!白菜价!”“专业修图!量大从优!”发完信息, 我瘫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眼睛又干又涩。身体累得像散了架,但神经却绷得死紧。 手机震动,有回复了!一个之前合作过的老客户,有个急单,预算不高,但要得很急, 明早就要。“接!我接!”我几乎是吼着回复过去。客户发来需求文档和素材包。我一看, 头更大了。工作量巨大,一晚上根本不可能做完。除非不睡觉。“没问题!明早八点前给您! ”我咬着牙敲下回复。开电脑,打开软件。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熬。只能硬熬。 咖啡一杯接一杯。凌晨三点,心脏跳得有点快,太阳穴突突地疼。眼睛看屏幕都重影。不行, 得出去透透气,买包烟提提神。以前心烦时会抽两口,离婚后戒了。现在,顾不上了。 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冷风吹在脸上,稍微清醒了点。街角有家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 我走过去。刚踏上马路牙子,侧面刺眼的白光猛地亮起!一辆开得歪歪扭扭的车, 像脱缰的野马,朝着人行道冲过来!太快了!根本来不及躲!“砰——!”巨大的撞击声。 天旋地转。身体像被撕裂开,剧痛瞬间席卷了所有意识。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痛。 无处不在的痛。骨头像被拆开重组。眼皮重得像灌了铅。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子。 我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野里是白色的天花板,点滴瓶, 还有……一张紧绷着的、胡子拉碴的脸。江临?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穿着皱巴巴的衬衫, 袖子挽到手肘,头发乱糟糟的。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他正低着头,用棉签蘸着水, 小心翼翼地湿润**裂的嘴唇。动作很轻,和他平时冷硬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喉咙干得冒火, 想说话,却只发出一点气音。他立刻察觉了,抬起头。四目相对。他眼睛里布满血丝, 看到我睁眼,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猛地亮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沉的疲惫和……担忧? 掩盖下去。“醒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感觉怎么样?”“水……”我艰难地挤出字。 他赶紧拿过旁边的水杯,插上吸管,小心地送到我嘴边。温水流进喉咙,像久旱的甘霖。 “你……”我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有点恍惚,“怎么是你?”他动作一顿,把水杯拿开, 脸色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冷淡,甚至更冷了几分:“不然呢?你手机通讯录里, ‘紧急联系人’写的还是我的名字。医院通知家属,我只能来。”我这才想起, 离婚后太忙太乱,一直忘了改。心里涌起一阵难堪。“我手机呢?”我急着问。那个急单! “碎了。”江临语气硬邦邦的,“车祸现场就碎了。放心,肇事司机酒驾全责,跑不了。 安保人员处理了。”“不是……我的设计稿……”我急了,想动,身体一阵剧痛, “啊……”“别动!”江临低喝一声,按住我没打点滴的那边肩膀,“骨头断了三根! 想变残废吗?什么破设计稿比命重要?”“客户明早要……”我疼得直抽气, 眼泪都快出来了,“我答应了……”江临看着我,眼神像刀子:“江晚, 你是不是脑子也被撞坏了?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没钱……怎么活……”我闭上眼, 又委屈又绝望。房租要涨,工作要丢,现在又一身伤……彻底完了。病房里陷入沉默。 只有仪器单调的滴滴声。过了很久,我感觉到他站了起来。然后,是倒水的声音。接着, 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我的额头和脸颊。动作很笨拙,但异常轻柔。“那个单子,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没什么情绪,“我帮你做完了。发你客户邮箱了。 ”我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江临?帮我做设计稿?他一个搞金融投资的, 懂什么PS、AI?“你……”“别想太多。”他打断我,面无表情地继续给我擦脸, “你那个破电脑没设密码。医院要家属签字办手续,我回了一趟‘家’,顺便看到了。 稿子做得稀烂,凑合能用而已。省得你客户告你违约,再连累我被追讨房租。”他语气刻薄, 但擦着我脸颊的毛巾,力道却放得更轻了。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胡子茬冒出来, 眼下乌青,嘴唇干得起皮。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软件?熬了多久?心里某个角落, 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谢谢……”我声音很轻。他擦拭的动作停了一瞬, 没说话。病房里又只剩下仪器的声音。住院的日子,江临成了常驻人口。他请了护工, 但护工只负责白天。晚上,都是他自己守着我。公司那边好像请了长假。他不再西装革履, 每天就是简单的T恤长裤,带着一身消毒水味和外面食物的味道进来。“吃饭。 ”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打开。里面是熬得软烂的青菜粥。“护工阿姨做的? ”我随口问。“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盛了一碗,拿起勺子。“我自己来。 ”我伸手去接碗。左手还打着石膏呢。“老实待着。”他避开我的手,舀起一勺粥,吹了吹, 递到我嘴边。动作依旧有点僵硬,但眼神专注。我看着他,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张嘴吃了。 粥的温度刚好,软糯清甜。“你……不用一直在这。”我咽下粥,小声说,“有护工就行。 ”“你以为我想?”他眼皮都没抬,又舀起一勺,“护工晚上要休息。 你半夜要喝水、要翻身、要叫护士,谁管?摔下床再断两根骨头,医药费算谁的?”又是钱。 我闭上嘴,闷头喝粥。他喂得很慢,很仔细。一碗粥吃了很久。吃完,他收拾好,又拿出药, 看着说明书,倒好水。“吃药。”我乖乖吃了。“躺下,休息。”我躺下。他给我掖好被角, 动作生涩但认真。然后,他拉过旁边那张硬邦邦的陪护椅坐下,拿出笔记本电脑, 放在膝盖上,开始处理工作。屏幕的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疲惫,但专注。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他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和我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声。这样的江临, 陌生得让我心慌。那个冷漠刻薄、只知道用钱和规则压人的前夫,好像被藏起来了。晚上, ***劲彻底过了,骨头断裂的地方疼得钻心。我咬着牙,冷汗直冒,忍不住**出声。 旁边椅子上的江临立刻醒了,几乎是弹起来的。“怎么了?哪里疼? ”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俯身过来,眉头紧锁。“骨头……疼……”我疼得直抽气。 他立刻按了呼叫铃。护士很快来了,检查了一下:“止痛针药效过了,正常反应。忍忍吧, 或者用点口服止痛药?不过伤神经。”“不用药。”我咬着牙说。护士走了。 我疼得蜷缩起来。“蠢。”江临低骂一声。他起身去洗手间,拧了个热毛巾出来, 敷在我打着石膏的手臂附近。“热敷,能缓解一点。”温热的毛巾贴着皮肤, 疼痛似乎真的散开了一点点。“要不要喝水?”他问。我摇头,疼得说不出话。 他就站在那里,一手扶着毛巾,一手无措地垂着,看着我疼得扭曲的脸,眉头皱得死紧。 “江晚,”他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压抑,“你就非得这么犟? 非得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我疼得迷迷糊糊,没力气反驳。“没钱跟我说一声会死吗? ”他的声音里压着火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非要接那么多活, 熬到凌晨去买烟?你知不知道……”他没说下去,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我看不懂。 愤怒?后怕?还是别的什么?热毛巾的温度渐渐散了。他又去换了一条热的,重新敷上。 疼痛还在持续,一波一波。但身边守着这么个人,好像没那么难熬了。我昏昏沉沉, 在他笨拙的热敷和低低的、没什么实际用处的呵斥(“忍忍!”“别乱动!”“活该! ”)中,竟然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江临趴在床边,睡着了。 侧脸压着手臂,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是微微蹙着的。电脑还歪在旁边的椅子上。 晨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疲惫的轮廓。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软软地戳了一下。 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骨头愈合情况不错,医生终于批准出院,回家静养。 是江临开车来接的。还是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他把我扶上副驾,动作小心翼翼, 像是在搬一件易碎的瓷器。关车门都轻手轻脚。车子启动,平稳地驶向那个“家”。 一路无言。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到了楼下,他停好车,绕过来替我开门,又伸手要扶我。 “我自己能走。”我躲开他的手,逞强地想自己下车。左脚刚沾地, 受伤的小腿骨就传来一阵刺痛,身体一歪。“逞什么能!”他低斥一声, 手臂已经稳稳地揽住了我的腰,几乎是半抱着把我架了出来。距离太近了。 他身上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味(他以前很少抽烟), 还有医院消毒水残留的气息,一股脑钻进我的鼻子。我的脸瞬间有点热。“钥匙。 ”他朝我伸手,语气不容置疑。我默默地掏出钥匙递给他。他一手扶着我,一手开门。进屋, 把我安置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别动。”他命令道,然后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 厨房传来烧水的声音,还有锅碗碰撞的轻响。**在沙发上,环顾这个“家”。离开半个月, 似乎没什么变化,但又好像有点不一样。茶几上纤尘不染,连遥控器都摆得整整齐齐。 空气里也没有外卖盒的味道。他端着杯温水出来,放到我面前:“吃药。 ”又拿出医生开的药片。我乖乖吃了。他站在沙发边,看着我吃完药,沉默了几秒, 忽然说:“房租,不用涨了。按原合同。”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他避开我的视线, 语气有点生硬:“你这样子,也挣不了钱。涨了你也交不起,省得麻烦。 ”“我能工作……”我下意识反驳。“躺着工作?”他瞥了一眼我打着石膏的手和腿, “用嘴画图?”我被噎住。“安心养伤。”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向他的卧室,“有事叫我。 ”看着他关上的房门,**在沙发里,心里五味杂陈。不涨房租了?算是……一点怜悯吗? 养伤的日子,更加诡异。江临似乎彻底把公司搬回了家。 大部分时间都在他房间里开视频会议、打电话。但每到饭点,他一定会准时出现在厨房。 他不再说是护工阿姨做的了。他会直接问:“中午想吃什么?”或者,“晚上炖骨头汤? ”然后,厨房里就会响起不算熟练但很认真的切菜声、炒菜声。油烟机轰隆隆地响。 饭菜端上桌,卖相一般,但味道……竟然还不错。他坚持要我坐在餐桌边吃。盛饭,夹菜, 动作自然得仿佛我们从未离过婚。只是依旧没什么话。我埋头吃,他要么沉默地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