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祁深见我进屋,站起身躲了躲。 回航时下了一阵雨,我来不及洗澡,大概身上的鱼腥味,又冲到他鼻子了。 傅祁深皱着眉,张嘴似是想斥责,见我一身湿,终于露出一些愧意。 “怎么还去做这些苦差事?” “现在……有钱了。” 后半句,他说得极轻。 前世,他走后,我会定期收到一笔钱。 刚够我在村里的生活的花销。 想多走远一步,都不可能。 我没有解释,只是说:“闲着没事,习惯了。” 说罢,换了衣物,将口袋里今天顺手开的珍珠洗净放进锦盒里。 池家本是采珠的,我跟着父亲和爸爸,从小潜海,采珠的本事在十里外的渔村都是有名的。 后来和傅祁深结婚,他总说潜海危险,劝我换个安稳的行当。 为了他,更为了肚子里的傅昭,我惜命起来,不再采珠,开始养鱼,偶尔出海捕捞。 傅昭见我又在摆弄那锦盒,略微有些嫌弃。 “爸爸,傅家是晋城首富,要什么珍贵的宝珠没有?你现在也不潜水了,只偶尔出海,何必不死心,再捡那些皱皮有斑坑螺纹的瑕疵蚌珠?” 是啊,他们傅家人,一向是不稀罕我的任何东西的。 前世,那辆黑色的轿车开走之前,我流着泪,往傅昭怀里塞了许多东西,包括父亲留给我的锦盒,和里面我存了十几年的珍珠。 然而,都被扔在了半路,甚至还没到村口。 村头的大娘认出了那锦盒,带回来给我时,看我的眼神,既怜悯,又揶揄。 我只以为,那是傅夫人的意思。 可是,当我特意到县里买了一部手机,想着能与他们保持联系。 每次视频,傅昭都很不耐烦。 “我的马术课开始了。” “宥言叔叔叫我了。” 我又省吃俭用、长途跋涉,偷偷去他的学校找他。 他看见了我。 却飞奔上车。 生怕我喊出他的名字。 看到那跑走的身影,我终于意识到,他不是嫌珍珠便宜有瑕疵,是嫌我不够高贵完美。 后来,我再也没有去找过他。 直到他成年。 那时我积劳成疾,医生说我没有多少日子活了,我打电话给傅祁深,他沉默许久,只是说:“我给你安排医院吧。” 可我不想治病,我还想最后见见儿子。 所以我穿了我最好的衣服,用所剩不多的积蓄买了礼物,去了他盛大的成人礼。 “昭昭,你不记得爸爸了吗?” 可他亲热地挽着沈宥言,嫌恶地看着我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家庭?” 傅祁深在一旁什么也没说。 豪门的精明势利,刻薄寡恩,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觥筹交错的宴会,我像一只阴暗的老鼠,被赶到街角,最终被一辆疾驰的货车撞倒。 躺在地上看着天的时候,泪水从我眼旁滑落。 上天待我,如此刻薄。 然而再一睁眼,我却回到了傅家来认亲的那一天。 这次,我不会再做那般可怜可悲的蠢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