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是新的,侯府的下人也是新的。 他们得了我的命令,不敢再私自放夏兆进府。 夏兆被拦在门口,丝毫不气,转身回夏府接来了夏豫。 夏豫才十岁,行事张狂,不管不顾地往侯府冲,下人不敢阻拦,竟真的让他闯到了我面前。 “昭昭,你是不是生气了?” 夏兆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支木簪,模样寻常,用料寻常,集市中估摸着大约五文钱。 我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讨好似的解释:“昭昭,我那日从衙门回来,想着回府拿上礼物再来找你,谁想到……谁想到陶……下人病了,我便多留了一会儿。” “我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来侯府。” 他说着推了推夏豫,示意夏豫撒娇。 夏豫第一次进侯府,被四周的景物迷倒,顾不上夏兆了。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夏兆尴尬地笑笑,在夏豫后背拧了一把。 夏豫回过神来,乐呵呵道:“娘,这宅子真大,以后我们就住这儿吗?” “说好了,我和陶姨娘住一起。” 他要和陶姨娘住一起。 是啊,这些年他一直和陶姨娘住在一起。 在我去北疆的第二个月,夏兆就从乡下接来了他的表妹,还抬了姨娘。 恐怕在夏豫心里,陶姨娘比我这个亲娘还要亲。 我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我好像一个笑话,为了一个谎言而拼了十几年的命。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你不住在这里。” 我看着他的眉眼,忽然觉得好陌生啊。 夏兆来信说孩子长得很像我,可夏豫眉眼温柔妩媚,完全没有我的刚毅。 夏豫一听我不让他住,立刻炸开了锅:“你是我娘,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有这么大宅子,我就要住,就要住,你不给我住,我就不走了。” 他屁股一沉,居然真的坐在了地上嚎了起来。 我冷眼看着他们这对父子,一言不发。 夏兆慌了:“大胆,怎么和你母亲说话的。” 他转而冲我赔笑:“昭昭,孩子还小,你别放心上。” 孩子还小,还不懂事,但大人却懂事。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与那天晚上装病骗走夏兆如出一辙。 我的脸色越来越沉,夏兆慌忙捧出簪子转移话题: “昭昭,你记得吗?大婚那日我说过要亲手给你打一个簪子。” “我手笨,花了三个月才打磨出这么一根木簪,你别嫌弃。”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久,从大婚说到我出征,我恍然发现,其实我们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多少。 我说:“不会嫌弃。” 因为我不会收。 夏兆松了口气,上前来要替我插上。 我头一歪,簪子掉到了地上。 夏豫忽然停止了号哭,捡起簪子来小心擦了擦灰尘,冲我兴师问罪: “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簪子是陶姨娘专门给你买的,你不领情就罢了,还乱扔东西,真是个粗俗女人。” “哪里比得上陶姨娘。” 他急切地为他的陶姨娘打抱不平,却无意间出卖了夏兆。 夏兆错愕。 他额头瞬间滴下一滴汗来,像是要掩盖错误似的,扑过来想抱着我。 从前,他犯了什么错,只要抱着我,下巴在我脖颈上磨啊磨,我就会被逗得笑起来没完。 他的错也就自然而然地揭过。 可这一次,我轻轻地推开他: “我们和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