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芙芙搬了张小板凳,挨着苏欢坐下,小口啃着枣泥糕。 才嚼半块,便停了手,将余下两块仔细包好,揣进怀里。 这是悦香楼的点心,价格可不便宜,家里每次只买三块,她与两个哥哥一人一块,正好。 苏欢瞥见,淡淡道:“不必给你四哥留,他今日闯了祸,没份。” 苏芙芙乌溜溜的眼眨了眨,低头瞅着怀里纸包,小脸攒着纠结。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四哥打架肯定也累坏了!得留给他! 苏欢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是方才那随从给的诊金。 不得不说,有钱人出手,果然阔绰。 要是能不招来什么麻烦,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揉了揉苏芙芙的发顶:“咱家如今不缺这点钱,别总这般省着。” 苏芙芙冲她甜甜一笑,抱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 药味愈浓,苏欢想了想,转身锁了院门,回来继续翻晒药材。 没过一会儿,柴房后传来窸窣响动。 她头也没抬,说道:“回来了?” 动静戛然而止。 片刻后,两个少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走在前面的少年看上去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身形已经开始抽条,身姿挺拔且气质清朗,温文尔雅。 后面那个少年个子稍矮一些,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可眉眼却极为英气,隐隐透着一股不羁的野性。 “姐姐。” 前面的少年率先开口,后面的少年挠了挠头,也有些心虚地喊了一声:“......姐姐。” 苏景逸往院里扫了圈,疑惑道:“是来了病人吗?时间还这么早呢,姐姐怎么就把门锁上了?” 苏欢反问:“你们俩今日打算走正门了?” 俩少年顿时脸色尴尬。 苏景熙更心虚,使劲咳了声:“姐姐都知道了?” 苏欢道:“我倒是也不想知道,可你这次打的是梁家的二少爷,想不知道都难。” 听到这个名字,苏景熙脸一沉,怒道:“他该打!谁让他对姐姐———” 苏景逸不动声色拉了他一把。 苏景熙把话咽回去,改口:“谁让他嚼姐姐舌根!” 其实这个理由,苏欢早猜到了。 景逸和景熙这兄弟俩虽然只相差一岁,可性格却截然不同。 一个温和内敛,安静沉稳。 一个肆意洒脱,脾气火爆。 自从他们一家三年前搬到清河镇,景熙就没少和别人打架。 那时候,她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带着两个还不到成年人腰高的弟弟,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妹,一看就是最容易被欺负的对象。 最开始那阵子景熙总白日不见人,夜里回来一身伤,还死犟着不让她看。 直到她开了这医馆,日子才慢慢缓过来。 苏欢点头:“他们伤得重不重?” 苏景熙天生力气大,体格健壮,虽然才十二岁,却像头小豹子,她怕他下手没轻没重。 这以一敌多,苏欢不担心他受伤,就怕他下手太狠。 苏景逸忙道:“放心,他们都是皮外伤,养几日便好。” 苏欢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对苏景熙说道:“知道了。明天你随我去梁府赔罪。” 苏景熙满脸不服,想起三哥的嘱咐,只得憋着不吭声。 苏欢转身端药,又取出个针囊。 直到她的身影走远,苏景熙才忍不住恼怒地说道:“是梁烨武先对姐姐无礼的!居然还要我去跟他道歉!?我今天没把他打死就已经很不错了!就他那个没出息的兄长,还敢打姐姐的主意?呸!” 苏景逸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事本来就给姐姐惹了麻烦,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记得别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让姐姐听到。” 苏景熙既愧疚又生气,紧紧抿着嘴唇:“我知道!我就是、就是恨自己没本事!让姐姐受这种人的欺负!” 正说着,苏芙芙跑了过来,费力地举起手里的枣泥糕。 ———哥哥,吃点心! 苏景逸把她抱了起来,苏景熙也收起了身上的戾气。 想起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苏景逸点了点她的鼻子。 “芙芙真乖!今天又陪着姐姐看诊了吗?” ...... 苏欢把药端了过去,又拿出一包银针。 银针细如牛毛,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除了要照顾弟妹们的吃喝,她攒下的第一笔银子,就用来打造了这东西。 这是她攒第一笔钱打的家什,吃饭的本钱,断不能丢。 冷翼望着那姑娘取针,暗自嘀咕:这般细白手腕,看着一折就断,真能给主子施针? 万一有个闪失...... 正想着,苏欢已下针。 动作利落,在魏刈眉心、胸骨窝、虎口处各扎一针。 快得冷翼不及反应,便见自家主子脸色骤白,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主子!” 冷翼惊怒交加,拔剑便要刺向苏欢! 剑尖距苏欢不过寸许,忽听魏刈哑声咳嗽:“不得无礼。” 冷翼急忙收剑,剑气却擦着苏欢颈边掠过。 她脸侧一缕碎发被削断,悠悠飘落在地。 魏刈抬眼,见眼前少女神色如常,黑眸清澈,无半点波澜。 仿佛方才险些被剑刺中的不是她。 “你体内的余毒已经沉积很久了,现在已经伤到了肺腑,虽然现在已经清除了,但还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 苏欢拔了针,随手将碎发拢到耳后,声气轻柔却有分量:“尤其不可动怒,否则再犯,便是神仙也难救。” 冷翼脸色青白交加,又愧又窘,刚要开口,便见苏欢已出去了。 他抱拳:“属下鲁莽,请主子责罚!” 魏刈咳嗽渐止,半靠床头闭目道:“你也是为了保护我,何罪之有。” 脑海里却挥不去那少女温言软语里的锋芒,他低笑一声。 “还以为是个好脾气的,没想到这么不好惹......” 又看向冷翼,似笑非笑叮嘱:“往后少惹她,不然你主子这条命,怕是要折在她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