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弹幕,我成了受尽冷眼的太子妃。 我却始终相信有朝一日太子白倾墨会对爱上我。 最后却落得除我之外满门惨死的结局。 只因弹幕的发送人,是白倾墨宁愿舍弃储位,也要换来的白月光—— 前青楼花魁、现太子侧妃沈明珠。 看着又一次跳出来的弹幕: 【为沈明珠的狗做饭,操办好沈明珠的生辰宴。】 我抚摸着满是冻疮的双手,终于决定,离开这里。 有人在塞外等了十年,也要迎我为后。 1. 今天是沈明珠的生辰,太子府内宾客如云。 是我从嫁入府中就没有过的排场。 寒冬腊月,沈明珠满头珠翠,貂皮加身。 而这些,原本都是我的嫁妆。 我却只有一身单薄陈旧的宫装,案上稀粥淡菜。 只因白倾墨说我身体不好,不能多食荤腥。 酒过三巡,沈明珠抱着圆滚滚的狗,娇笑道,“诸位看呐,妹妹不仅做得一手好菜,把元宝养得珠圆玉润,还极擅飞燕舞。殿下不如请妹妹为众人献舞一曲,如何?” 白倾墨亲手为抱着狗的沈明珠剥下葡萄皮,轻蔑地看我一眼,“可。” 太子正妃,不仅亲手伺候一只侧妃的狗,还被勒令当众献舞。 满座宾客,不仅无一人出声劝说,反而尽是调笑与鄙夷。 因为人人都知,我不仅曾扬言只为太子守身,还在失足落水时,死死缠住舍身救我的太子,更在之后寻死觅活,我父兄不得不以兵权为我换来太子妃位。 举国尽知我对太子的爱意,人人见我,也都暗唾一声“下贱”。 而这,都是弹幕给我的指示。 “先嫁进府中,自然能让他爱上我。” 现在,弹幕又一次恰到好处地弹出来:【立刻跳舞,向沈明珠道歉,晚上伺候白倾墨和沈明珠同房。】 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会如往常一般卑贱地照做。 我却缓缓起身,掷地有声:“我不跳。白倾墨,我要和离。” 话音刚落,白倾墨拍案而起,“你发什么疯?让你跳你就跳,你不是最爱出风头吗?!” 他话锋一转,“莫不是想要换个方式展示?不如,你将衣服脱了如何?” 他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来回打量,像是已经用眼神,将我的衣服剥个精光。 读尽诗书的大臣,纷纷口诵不敢,却无一人低头,目光灼灼如火。 我自嘲一笑。 我可真下贱。 当手搭上腰带之时,弹幕突然开始疯狂跳动。 【你疯了!你不做太子妃,后续的剧情还怎么进行!你不想封后了吗!】 2. 封后。 我目光一颤,搭在腰带的手指陡然一顿。然后,径直将外袍陡然掀开。 白倾墨以比我想象中更快的速度冲过来,牢牢掐住我的脖子,将衣服裹在我身上。 空气一点点稀薄,我像被随意提起来的鸡,几乎无法呼吸。 “你到底有多贱,那么迫切要给别人看你的身子?你这辈子,只属于我!” 我被重重甩到地上,在人尽唾弃的眼神里,被白倾墨以“臆想成病”的理由,囚禁府中。 不仅荤腥皆无,连稀可照影的米汤都是馊的。 可我还是要喝。 不仅因为我已有孕在身,更因为我要活下去,离开这里。 刺鼻的味道钻进鼻孔,一瞬间胃里翻江倒海,逼得我浑身发抖。 酸苦的胃液倒灌进嘴里,从舌头到牙齿都在打颤。 在头昏眼花里,我忽然想起,弹幕曾提醒我, 【白倾墨喜欢身轻如燕又重情重义的姑娘。】 于是我疯狂节食,甚至不惜服用玉容丸,只为养出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肢。 好为白倾墨做掌上舞。 尽管我知道,那舞是沈明珠的成名之作。 舞成当日,白倾墨看得如痴如醉,破天荒地与我唱和。 我正要一诉衷情,侍女却忽然来报沈明珠病倒了。 众目睽睽下,他悍然拂袖离去,留下满堂看好戏的宾客。 我来不及流泪,追了上去,愤然割肉放血,为沈明珠做药引。 我带着血淋淋的手,在寒风中陪白倾墨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等到头昏眼花,双眼发黑,终于盼来沈明珠悠然转醒。 然后,因失血过多,倒在血泊中。 醒来之后,沈明珠泣涕涟涟,说不知我身子原来如此单薄,难为我操持一府之事。 寥寥数语,白倾墨便笃定沈明珠果然是世上最会体谅别人的好姑娘。 对比之下,众目睽睽之下抹黑皇家脸面的我,真是不识好歹。 白倾墨以我身体不佳,直接剥夺了我对府中的理事权,一切实务交由沈明珠决断。 从此,财政大权与我无关,脏活累活与我不离。 沈明珠还说,“女儿家要适当动一动,更有利于身体康健。” 白倾墨默认了。 整个太子府,便多出我这么个下人。 弹幕说,【白倾墨已对你增加好感,夺权是为了让你好好休息。】 我信了,结果潦倒至此。 昏迷之中,我听到有人轻声唤我的名字,声音越来越急切。 3. 我感觉小腹越来越胀痛,血液在里面翻滚,仿佛有一把把尖锥,在宫壁的四面八方狠狠凿着。 一个瞬间,所有血液好像都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往外奔流。 双腿之间,湿濡一片,四肢冰冷,头脑昏沉。 我听到有人呼唤我,又拼命向外砸门。 门开了又关,有一瞬间,光落在我的脸上,却好像是余晖,没有带来一丝温度。 我的孩子终究没有保住,那为我通风报信的侍女,是瘸着腿回来的。 原来,她为我撞门而出,求见白倾墨,却正遇上白倾墨与沈明珠白日宣淫。 侍女说,侍卫不为她通传,她不得不将攒下的首饰做了打点。 听到到这里,我突然笑出声。 还未愈合的伤口受到牵扯,瞬间渗出血。 只因为我是靖国公的女儿,自小边陲长大,直来直去。 腰肢不够软,声调不够媚,泪眼不够娇。 学不到位,动辄挨打。 在诸多下人面前,由沈明珠亲自掌刑。 美其名曰,身为太子妃,合该为太子料理闺房中事。 可笑我竟痴傻至此,以为咬一咬牙便能撑过。 殊不知满是血污的手帕与我,到底谁更不堪入目? “侧妃又对殿下说,女儿家最爱这种装病的手段,所以......” “所以殿下怒斥娘娘发癫,不仅打了奴婢二十板,还吩咐娘娘的份例再减一半。” “更说除非不和离,否则别想出这门。” 减少份例?我的所有陪嫁,早已经被沈明珠拿去了啊。 如今的我哪还有什么份例?怕是要让我餐风饮露、修仙飞升了。 我一张口,声音嘶哑无比,强撑道,“我是废了。可惜你这腿与首饰,你不该为我求情的......不如,你求一求侍卫自己出去,让我父兄回家养老,我了却残生便好......” 侍女的眼泪忽然落下来,砸醒了意识渐渐模糊的我。 她跪下,泣不成声。 “娘娘,娘娘,一别数年,夫人不记得素琴了吗?” “三皇子殿下,一直期盼娘娘回心转意啊!” 4. 我努力辨认着眼前人的眉眼,在听到三皇子时,记忆倏然被唤醒。 幼年之时,我入宫拜见皇后,想送一名崴脚的侍女回宫,却反而迷路。 迷茫之时,眉目俊朗的少年披着月色而来,带走了侍女,又吩咐人送我出宫回家。 少年是三皇子,侍女是素琴。 三皇子说要在我及笄之年后请旨赐婚,我却已在宴会上,对丰神俊朗的太子一见倾心,对三皇子置之不理。 后来他府开塞外,我嫁入太子府,从此音信断绝。 “娘娘,三皇子殿下知道你受苦,这才命素琴前来照料。没想到,他们竟,竟这般......” 话没说完,我却因失血过多叠加多日的饥寒交迫,撒手晕过去。 然后,被一盆冷水浇醒。 寒风顺着大敞的门进来,激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睁开眼时,我才发现白倾墨竟然屈尊来到门口。 手上拿着婴儿襁褓。 四个月,我的孩儿已经初步成型。 是太医让他看到那可怜的孩儿了吗? 或许人性本贱,此时此刻,我竟突然生发些希冀。 不料下一秒,他指着那堆沾满血污的破布,将襁褓砸在我的脸上。 然后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冲着肚子不停地碾压。 我惨叫出声。 “你不是说流产了?死胎呢?用月事来诓骗我,你真是贱得该死啊!” “幸好明珠聪明,不然又被你骗了!” 我“嗡”地一下懵了,甚至没顾得及钻心的疼痛,只从嘴缝里挤出一句“孩子在哪里”。 “孩子?看来你的癔症还没好,”白倾墨收回脚,毫不犹豫地转身。“继续关着吧!” 在门被合拢前,我看见雪纷纷扬扬地下起来。 不远处的沈明珠。她被白倾墨搂着、吻着,扬长而去。 弹幕突然跳出来:【不要浪费好身材,趁着池水结冰,为白倾墨作冰上飞燕舞。】 素琴膝行过来,抱着我低声哭道,“娘娘,娘娘,对不起......奴婢本想把小殿下偷偷安葬了,却不知怎的没了......” 我无力地抬起手,为她擦去眼泪,安慰道,“先别哭,许是神仙收走了。” 我知道这番说辞很无力,却想起刚刚的弹幕,又提道: “三皇子殿下与你的心意,我领了。现下飞雪,后花园的池塘应该结冰了。” “今夜劳你再打点一番,探一探那里是否有动静。” “娘娘要效仿前朝贵妃,作冰上飞燕舞吗?” 5. 我摇了摇头,只命她去查看。 次日,素琴来报,说看见有人半夜在池中凿冰。 如果我真如弹幕所说,此时应该已经掉下去了吧。 我刚想安慰素琴,告诉她情况或许还没那么糟糕,抬头却发现她的脸上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在我的追问下,素琴如玉山崩塌一般跪下。 “娘娘......今早来报,老夫人过身了!她,她是被活活吓死的!” 我能感受到,我整张脸一瞬间麻木了。 当不受控制地反复咀嚼几个字时,我几乎要发疯。 那个夏天为我摇扇、冬天陪我堆雪,说话轻声细语,教我琴棋书画的娘亲。 那个送嫁时几乎陪上全部嫁妆,流着泪祝我“与太子长长久久”的娘亲。 活活,被,吓死了? 我木着脸,又木着心,问素琴原因。 她呜咽着和我说,“据说老夫人赶来探望娘娘,却路遇劫匪,全队横死。可三皇子殿下传来探子消息,老夫人实际是,是......” 素琴越是哽咽,我心头不祥之感越重。 直觉联想到那我素未谋面、却不翼而飞的孩子。 “老夫人是被小殿下的尸身活活吓死的啊,娘娘!” 我如遭雷击。 天子脚下,何来盗匪?! 只因为我未如弹幕所说冰上献舞,害我不成,便要致我娘亲于死地吗?! 是了,弹幕。 我突然想起,未嫁入太子府时,弹幕曾发出【自愿为白倾墨通人事】的提示。 娘亲听闻后,第一次请家法,罚我跪于祠堂内。 我却认为是娘亲阻挠我的婚姻,不仅和娘亲大吵一架,还乔装后偷偷翻墙出去,为去找沈明珠无果的白倾墨纾解。 鸳鸯帐被,红浪翻涌,他一遍遍抚摸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满眼都是爱意。 他一张口,却是:“明珠,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他一遍遍喊着沈明珠的名字,我却沉溺在他那如同桃花一般水波潋滟的眼睛里。 于是每一声,我都应了。 娘亲知道后,当场气晕过去,自此精神萎靡。 即便如此,她仍在我落水后,拖着病体为我百般打点,乃至送我出嫁。 我想要流泪,却感觉眼泪好像都流干了。 此时,房门忽然被打开,久违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沈明珠抱着那只狗,亭亭玉立,巧笑嫣然。 狗脖子上,金光耀眼。 6. “太子殿下想起姐姐的柔肠婉转,特意让妹妹来接姐姐梳洗。” “来,元宝,和姐姐打个招呼呀。” 我的目光却始终锁死在狗脖子上——那分明是出嫁时娘亲送我的长命锁! 沈明珠笑得更快乐了。 “太子殿下让我任选府内之物。这枚长命锁,听说是姐姐大婚前,老夫人特意打造给姐姐的,刚刚听说老夫人不幸遭劫,便让元宝戴着长命锁,让姐姐睹物思人吧。” 她语调轻快,娇俏的声音流露着满满的恶意,我气得浑身发抖,上下唇都在打颤。 忽然,我听到白倾墨的声音:“要不是明珠提起你,我都想让你老死在这!” 我颤抖着声音,“把长命锁,还给我。” 沈明珠向白倾墨撒娇,白倾墨为博美人一笑,不耐烦道:“这样吧,你猜一猜这狗儿今晚的膳食是什么?” “你要是答错了,这长命锁我现在就令人重新融给元宝。” 元宝的膳食从前都由我负责,它共有二十个固定序号的食盒,每个盒子都只装一道菜。 “你只有三十秒的时间,别磨蹭。” 弹幕忽然跳出来,【18号。】 绝不可能!我绝不会再信弹幕! “6号!”我咬咬牙道。 沈明珠笑了,“是18号呢,姐姐。” 我不可思议地猛然抬头。 白倾墨不耐烦地命人立马抬出工具。 我想要扑上去,却被白倾墨一脚踢翻在地。 侍卫猛然上前按住我,一锤又一锤砸在长命锁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连最后一点念想,也没有留给我。 我还是被放出来。 不知几日后的清晨,当我撑着早已红肿不堪的腿,即将站起时,忽然听到府外喧闹。 疑惑之时,白倾墨被搀扶着出来,又笑道:“殿下为姐姐又赐新恩了呢。” 我麻木着叩头。 “今日是姐姐阖府共赴黄泉之日,殿下特意让妹妹告诉姐姐,来年别忘了在今日祭奠啊。” “只是得遮掩着些,毕竟可是通敌谋逆的罪名呢。” 我猛然抬头,面上再无一丝血色。 一瞬间,我把所有得到的弹幕都快速梳理了一遍,不禁呕出一口鲜血。 这才是弹幕的真正目的。 是我杀死了全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