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着满头油污菜叶和黏腻的头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凭什么?是他们先动手,还侮辱我爹,为什么要我道歉?” ***看着马厂长,嘴角也噙着一丝冷笑,一脸讨好地对着厂长说: “厂长,您上次说,咱们厂家属楼的新房指标快下来了,我家那份……” 马厂长立刻变脸,也换上一副油腻的笑容。 “下来了,下来了!你放心,少不了你们家的!” 紧接着,马厂长转向我,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厉声咆哮。 “你殴打领导,顶撞同志,你还有理了?立刻道歉!” 我用尽力气吼回去。 “你官官相护,***!你算什么厂长!” “反了你了!” 被戳穿丑事的老厂长瞬间暴怒,举起手里滚烫的搪瓷缸,狠狠砸在我的头上。 “砰”一声闷响。 滚烫的茶水混合着茶叶渣和血,糊了我满脸,模糊了我的视线。 大脑一片轰鸣,只剩下耳边嘈杂的叫嚣。 “我儿子和小王是什么地位?你什么成分?你一个死了爹的丫头片子,也敢在这里闹?!” “不道歉是吧,行!下个月的全勤奖、年底的优秀职工,还有你妈那个打扫卫生的临时工岗位,你统统别想了!” 他明知道我们家全靠这点钱吊着命,就是故意往死里逼我。 马少军嗤笑一声,连忙摆手。 “诶~爸,你可小瞧人家了,她可是有‘大官’撑腰的,牛气着呢!” 马厂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鄙夷地上下打量我。 “呵呵,就她?也配?” “爸,你还不知道这种女工?最会装可怜做白日梦了!” 马少军狂笑着,目光突然扫到我掉在地上、被菜汤浸湿了一角的布挎包,眼中闪过一丝恶毒。 “来来来,让我们看看,我们这位‘英雄家属’包里还藏了什么‘传家宝’!” 他说着,一把抢过我的挎包。 拉开早已磨损的拉链,猛地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扣在黏腻的地板上。 一瓶红花油,几张粮票,一卷卫生纸……散落一地。 随着他粗暴的动作,一张用塑料膜小心包好的黑白照片,静静地飘落下来。 我的心猛地一抽,那是我和我爹唯一的合影! 我挣扎着想去抢,头发却被***从身后死死揪住。 马少军弯腰捡起照片,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照片上,穿着崭新军装的父亲抱着六七岁的我,笑得格外灿烂。 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这军装,看着像战斗英雄啊……” 马少军立刻打断,指着照片大声嘲笑: “哈!吹牛吹到头了吧?就他这瘦猴样,还战斗英雄?我跟你们说,我二叔在部队里当个连长,那才叫气派!他这种,顶多是个喂猪的伙夫!” “还给我!那是我爹!” 我嘶吼着,泪水混着血水滚落。 这张照片,是我爹最后一次探家时拍的,第二天,他就回了部队,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这张照片,是妈妈交到我手里的,是我和她一辈子的念想! 见我情绪激动,***一把从马少军手里抢过照片,谄媚地笑道: “马主任,别跟她废话。”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盒“万宝路”,点上一根,深吸一口,然后将烧得通红的烟头,精准地对准了照片上,我爹那张年轻、英武的脸上。 火星子“刺啦”一声,烫穿了塑料膜,吞噬了我爹的笑容。 “不!” 我疯了一样扑上去,却已经晚了。 ***随手一扬,照片带着那个焦黑的窟窿飞向空中。 一股焦糊的塑料味被风吹起,飘到我脸上,身上。 我哭着想抓住它,却只徒劳地抓了一手油腻的灰。 “爹……” 我握着那张残破的照片,蜷缩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呜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