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大地,双鸭山公社,红松屯。 狼嚎声刺穿林海雪原。 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土坯房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阿嚏——!” 伴随着一道响亮的喷嚏声,陈青山从炕头上冻醒,满是虫蛀的房梁和坑洼不平的墙面旋即映入眼帘。 手里,还攥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窝头。 “梦?”他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喃喃自语。 这里是陈青山过去的家,但早已只存在于记忆中。 无数个日夜里,他都会做这同一个梦。 也早已见怪不怪了。 “咕~” 然而,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令陈青山皱起了眉头。 这种绞痛,他在前半生体验过无数次。 是饿的。 如果是梦,这痛感未免也太真实了。 简直就像是,真的回到了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时期。 “快吃啊......”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陈青山循声望去,瞳孔骤缩! 土炕对面,一道单薄的身影,正拿草绳勒紧裤腰,三根肋骨的轮廓透过补丁摞补丁的单衣凸出来。 看着眼前这张脸,陈青山愣住了。 手里的窝头也无声掉落在地上。 “大......大姐?” 陈雪梅心疼的捡起他掉落地上的窝头,开裂的嘴唇翕动:“青山,你魔怔了,这也能拿不住......” 陈青山像个木头一样愣在原地,听着大姐柔声的训斥。 “大姐?”他喉咙发紧,又喊了一遍。 不知不觉,眼眶已经湿润。 在陈青山的记忆里,大姐明明早就死在了四十年前的冬夜。 由于时间过于久远,他甚至回忆不起大姐的面容。 梦中的家人,总是身影模糊。 可此刻,陈雪梅的模样是如此的清晰,就连那表情也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就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个活人一样! “你别是饿傻了吧?” 陈雪梅的表情转为担忧,伸手在他眼前晃,腕骨细得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 陈青山猛地抓住她的手。 温热的,硌人的,像握着一把枯柴。 “你干啥?”陈雪梅措不及防。 陈青山从她的瞳孔中,看到了倒影着的自己——二十岁的面皮裹着六十岁的眼神。 他的指尖抠进血肉——疼! 不是梦! 他一把搂住大姐,眼泪控制不住的砸在她肩头:“姐,真的是你......” “我对不住你......” 陈青山一直在愧疚。 若不是自己娶了那个招灾女人,一家人的命运说不定也会就此改写。 陈雪梅却突然推开他,干瘪的胸腔剧烈起伏:“别、别晃......我头晕......” 她摸索着从炕席下掏出一把草根塞进嘴里嚼,混着唾沫咽下去。 “你也省点力,能别动尽量别动......” 看到这一幕,陈青山恍若隔世。 “叮!检测到宿主重生【东北猎神系统】激活!” 机械音在脑中轰鸣的同时,视网膜上浮现金色面板—— 【狩猎经验:0】 【猎物扫描(初级):可定位百米内活物】 【御兽(初级):驱使小型动物(0/5)】 【百发百中(被动):冷兵器命中率+50%】 “大姐!今儿是几月几号?!” 大姐看着激动不已的陈青山,只感觉摸不着头脑。 刚才还饿的不想动弹,怎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 别是回光返照了吧?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外头突然炸开一声尖叫: “陈老蔫!你家杀千刀的小崽子偷粮!” 声音传进陈青山耳中,令他浑身一震! 记忆如冰锥刺进天灵盖——不用问了! 他顿时知道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1961年冬至! 双鸭山三年饥荒最狠的年月! 连续三个月的大雪封山,让红松屯与世隔绝,家家断炊!屯里饿得连耗子都绝了种! 前一世在这天发生的事儿,陈青山怎么可能会忘! 这天,小妹陈小满饿急,偷了生产队的土豆种,结果被逮个正着! 而这天,也是他们一家悲惨转折的开始! 前一世的赵家,就是靠着这件事,结婚之后转头把陈家告到革委会,全家被挂上“盗窃公粮”的牌子游街! “叮!检测到百米内有大量活物靠近!”系统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大院吱呀作响的木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数十个村民鱼贯而入! 陈雪梅看到这一幕,当时就被吓傻了。 而陈青山的目光,越过了漫天大雪,落在人群中自己小妹的身上。 雪地里,小妹陈小满被人揪着辫子往地上掼,冻成紫萝卜的手里死死攥着两颗发芽的土豆。 八岁的孩子瘦得像只猫崽,补丁裤管空荡荡地灌着风。 再见这一幕,陈青山目眦欲裂。 一个孩子偷钱,她可能是坏。 偷糖吃,她可能是馋。 偷发芽的土豆,她只会是饿! “陈老蔫!你出来给个说法!”人群中,紧攥着陈小满头发的汉子扯嗓子喊道。 陈老蔫指的就是陈青山他爹——陈有仁。 他过去在旧社会是账房先生,跟着地主也没捞到什么好,但就因为这个身份后来还被划成了黑五类。 陈有仁踉跄着从屋里扑出,满脸惶恐无奈,只敢哆哆嗦嗦:“赵会计,娃不懂事......她娘去借粮了,借到就还......” “还?拿啥还?” 赵会计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们家欠公社的工分三年没还清,成分又臭得像茅坑!” 他扯开嗓门喊,唾沫星子喷在小满脸上。 “这土豆种是留着开春下地的,偷一颗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 陈有仁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赵会计,您就行行好,放孩子这一次,我给您跪......” “爹,起来。” 就在老同志准备弯下他那不值钱的膝盖时,一条并不粗壮的手臂拦住了他。 陈有仁含着泪抬起头,看到儿子陈青山站在自己身旁,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他头顶惨白的日光。 陈有仁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自己这个爹,并不是个合格的顶梁柱,他的账房先生身份让陈青山从出生就背上了莫须有的骂名。 他既不擅长种地也不会打猎,让一家人没吃过几顿饱饭。 但再窝囊,他也是自己的爹。 为了自己的孩子,他愿意毫不犹豫的下跪,尽管这没什么用。 正所谓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对子骂父,便是无礼。 “手给我松开。” 陈青山目光扫过院中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抬起右手的猎刀。 看着那猎刀上的森森寒光,赵会计顿时没了气焰,松开了手,下意识后退半步,“青山......你可别乱来......” “谁跟你乱来?”陈青山上前,将骨瘦嶙峋的小妹抱在怀中。 “不就是两颗土豆吗?” “我还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