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举报的路上,她拦住了我。 “陈江河,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你是插队的知青,将来的路比我宽,这个机会就让给我吧。” “我们两情相悦,作为报答,我愿意嫁给你,算是弥补对你的亏欠。” 思虑再三,我同意了。 订婚后,她如愿上了大学,成了那年代少有的大学生。 我扎根乡下,带领村民建立了第一个砖厂。 假期,我坐上绿皮车不远千里去看她,拿着了母亲给她带的土鸡蛋。 见到她那一刻,她和一个学长在一起,满眼都是崇拜。 而转头看向我的一瞬间,我在她眼中读懂了满满的嫌弃。 原来,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在哪个年代都适用。 1 我紧紧攥着手中的土鸡蛋。 那个和我两情相悦的未婚妻,此刻正和一个瘦高的,戴着眼镜的男人站在一起。 她满眼都是对那个男人的崇拜。 “秀兰?”声音小到我自己刚能听见。 蒋秀兰回过头,看向我的那一刻眼中尽是惊讶,随之而来的便是深深的嫌弃。 我读懂了她的眼神,心突然感觉很痛,攥着鸡蛋筐的手满是汗水。 那男人回过头,温文尔雅,一副知识分子的做派。 “秀兰,你们认识?” 秀兰的眼神在闪躲,支支吾吾半天。 “哦,认识,是老家的表哥。” 我愣在原地,我牺牲自己前途换来的未婚妻,此刻居然说我是她表哥! 那一刻,我第一次陷入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见我傻愣愣的站在那,男生眼中满是对乡下人毫不掩饰的蔑视。 “秀兰表哥,你来怎么不收拾一下,看你穿的破衣烂衫。” “这里可是全国知名的高校,你这打扮会让秀兰抬不起头的。” 我看了看秀兰,以为她能为我辩解一句。 然而我还是想多了。 我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个人,城里的知识分子穿着果然讲究。 两人的的确良衬衫明显要比我穿的蓝棉布衣服高档的多。 “表哥,你来之前咋不先打个电报通知我一声。” 她冲我偷偷眨眼,示意我不要拆穿我们的关系。 我木讷的看着她,内心沉浮。 就算她没和我介绍,我也猜出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和她的关系。 “我没想过来看看你还要提前通报一下,对不起,表妹。” 我神情僵硬,话有些冷。 我走过去把鸡蛋递到她手里。 “这是我妈攒了两个月的鸡蛋,说你上学费脑,给你补补身子。” 她嫌弃的推开我的手。 “我在学校食堂吃饭,你拿回去吧。” 那个男人看到我手中的鸡蛋,眼中尽是不屑。 “果然是乡下人,这东西放在宿舍,不得让舍友笑掉大牙。” 两次挑衅我,就算我是泥捏的也会有三分火气。 我歪头看着他,面带不悦的对蒋秀兰问道,“这位是?不介绍一下吗?” 2 秀兰神色有些不自然,“这位是我的学长,他爸是研究所的教授,从小就在城市。” “他没见过乡下人,你别生学长的气。” 我把鸡蛋放在她面前,“我妈的一份心意,我带到了。” “你要想吃就留下,不想吃你就扔了。”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要走。 蒋秀兰和那个学长说了两句话,然后转身追上我。 “江河哥,你别介意。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崇拜他,尊敬他。” “你今晚住在哪里?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吧。” 我点点头,拉过她的手,她却不自然的把手抽了回去。 “别这样,江河哥,人来人往的,让同学们看到不好。” 她的手,从前我拉了无数遍,如今却拉不得了。 我心中一阵难受。 “是怕你的学长看见?还是怕你乡下来的“表哥”给你丢了人?” 我语气带着怒气。 听我这么一说,她急了。 “你咋这么小气啊,我都说了,我和学长没关系。”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吃醋。” 我没有继续说话,有些事明白就好。 就算最后结局不是我想要的,我也要潇潇洒洒离开。 我跟在她身后,她带我去了一间国营招待所。 开了一间房后,我放下自己的东西。 拉着她坐下来,想和她一诉相思。 她起身,靠在墙边,肢体明显的闪躲。 “那个,江河哥,你先休息。” “我还有事,晚点来看你。” 不等我说话,她直接开门离去。 我特意赶着周末前来,知道她今天没课,想着和她在一起聊聊天,四处走走, 她却如此敷衍,不用说我也猜到,她一定是去和她学长约会了。 我是个有自尊的人,不远千里来看她,结果却让我如此扎心。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打扰了。 我收拾了东西,退了房。 去火车站买了最近一趟的火车票,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我买了两瓶二锅头,在车上哭了一路,为自己的无谓付出难过。 回到家之后,母亲很诧异。 “娃子,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那和秀兰多待两天,增进一下感情啊。” 我心情烦闷,什么都没说。 “砖厂事情多,脱不开身。” 我搪塞了一下,接着穿上了工作服,去了砖厂,发疯一样的干活。 一摞摞砖坯被我扛进窑洞,身上早已大汗淋漓,直到最后累的虚脱倒地。 可内心的疼,就像有一把刀在反复的戳。 3 回家没多久,我收到了秀兰的来信。 在信中她提到了那个学长,字里行间洋溢着崇拜和热情。 她埋怨我不辞而别,说那晚去找我,我不在,她伤心了好一阵。 我知道这都是她的谎言,她不可能为我伤心,相反,我的离开才会让她开心吧。 信的末尾,她告诉我以后不要再去看她,寒暑假她会回来,让我好好忙自己的事业。 攥着信的手突然撒开了,信飘落到了地上的炭火盆,燃烧成灰烬。 那个寒假,她果然回来了。 受到了全村人热烈的追捧,村民都夸赞说山沟里飞出个金凤凰。 那晚,村长家设宴,招待所有前去祝贺的人。 我本不想去,奈何母亲执意让我去,说毕竟那是我没过门的媳妇。 我到了村长家,作为订了婚的准女婿,却没有人正眼瞧我。 忘恩负义四个字用在他们家真是再恰当不过。 我找个角落坐着,前来祝贺的人都绕着我走。 秀兰此刻正接受着村民的恭维,笑颜如花,丝毫没注意到角落里的我。 吃饭时,我依然被安排在了角落,所有人选择性的无视我,继续恭维赞美。 “秀兰这孩子,从小我就看她有出息。我们着小山村,还是第一次飞出个金凤凰哩!” “以后有出息了可别忘了咱们这些乡里乡亲啊。” 秀兰满面堆笑,春风得意。 酒过三巡,秀兰的村长父亲站了起来,端着酒杯。 “说个事儿,俺家妮上了大学,那可是人中龙凤了。” “以后可了不得了!” 说完他转身看向我。 “江河啊,不是大伯瞧不起你啊。” “你和秀兰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 “以后秀兰可能是科学家,前途无量。” “你再看看你,不过是个种地的。” “这门亲还是不作数了吧。” 众人纷纷顺着村长附和,我充耳不闻,只是死死盯着秀兰。 我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只想亲口听她对我说,这婚到底退不退。 众人看到我盯着秀兰,不再言语,只等秀兰亲自表态。 其实结果我已经知晓,我就是想亲口听她说,图一个死心。 秀兰坚定的看着我,“俺爹的意思也是俺的意思。” “江河哥,咱们现在没有共同语言了。” “况且俺在大学也谈了对象了,俺们有共同的话题,共同的追求。” “江河哥,你会找到适合你的对象,我祝你将来能幸福。” 听到她亲口说出来,我彻底心死了。 我站起来,看着村长和秀兰。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 “只是你们这幅嘴脸真让人恶心。” 我指着蒋秀兰。 “还记得你蒋秀兰的大学生身份怎么来的吗?” “那是你用嫁给我的誓言换的。” 所有然都愕然,这埋藏了这么久的秘密,今天终于被我捅破。 你们窃取我的名额,去读了大学。 怕我举报,说把秀兰嫁给我的誓言忘了吗? 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村长显然早有应对,他不慌不忙。 他乐了,拿起酒看着一桌子的父老乡亲。 “这小子疯了,还顶替,你也不照照镜子。” “你是那块料吗?” 他笃定,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木已成舟,我已经没有了证据。 事实确实如此。 我没和他们继续争辩,我自己瞎了眼,我认了。 将酒杯摔在地上,我转身离开了村长家。 身后传来蒋秀兰的咒骂: “陈江河,你活该种一辈子地!活该一辈子被我踩在脚下!” 我转头看着这个让我无比失望的人。 “蒋秀兰,我妈从小久告诉我一个道理。” “做事先做人。” “你睁眼好好看着,你看不起的人是如何一步一步的踩着你走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