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的人讲,不想活了的人都会选择从那里跳下去。 百十年间,无一生还。 可就在前段时间,从那跳下去的二婶,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1 二婶虽然回来了,却丢了魂。 别人和她说话,她都不搭理。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她就像孤魂野鬼一样,嘴里念念有词地穿梭于村子里的每一条小道。 但没有人听得清她说的是什么。 老张头依照传统的风俗给她喊魂,忙活了许久也不见她恢复正常。 他急得满头大汗,平放在手心里的鸡蛋怎么喊也站立不起来。 以往只要他出手,丢了的魂不出十分钟就会附到鸡蛋身上。 到时再把鸡蛋煮熟给丢魂的人吃了就行。 可这一次,老张头恐怕要失手了。 一小时过去,老张头终于垂下了手,闭上眼睛无奈地摇摇头。 “难了,她的魂像是被困在什么地方出不来了。” 二叔接话,“还能被困在哪?肯定在那山缝里,谁叫她想不开要往那里跳?魂回不来就算了,好歹这身子回来了,不然往后那些田地里的农活谁干?” 我听见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我记事起,二叔只要一喝酒就对着二婶拳脚相加,毫不留情。 至今二婶的身上还有无数道深深浅浅的永久疤痕。 二婶的日子艰难,生了两个孩子都夭折了,还要经常承受二叔没缘由的家暴。 二婶活到这时候才想不开,已经算她很能抗事了。 之前,我也有过去那里自尽的想法。 我从小就是个瘸子,因为走路姿势难看,经常受到同龄人的嘲笑和欺辱。 可二婶却待我极好,总会悄悄往我兜里塞糖果。 正当我陷入自己的思绪无法自拔时,一直表情木纳、双眼无神的二婶竟然对着我笑了。 她这违和的表情极其不自然,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往母亲身后挪了挪。 但我仍用余光观察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二婶。 接下来,她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坐在凳子上,手臂直直抬起,朝着我的方向伸出了食指。 紧接着,她放声大笑起来,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好像要把房顶掀翻。 这诡异的一幕让我毛骨悚然。 母亲的恐惧并不亚于我,她本以为二婶指的是她,浑身都有些发颤。 直到她看见二婶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母亲缓过神来后,拽着我就走出了屋子。 “真是晦气!本想来关心一下她,结果整这么一出!” 回到家里,母亲嘱咐我一定要用盐浑身上下擦一遍,说这样可以辟邪。 2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二婶对着我笑时的表情。 以及,山上的那条裂缝。 【沟深深,光绿绿,地牛翻身要人命。】 【地缝裂,结界开,邪祟出来屠全村。】 这是一首在村子里流传甚久的童谣。 听说,从爷爷的太爷爷那一辈就开始流行了。 我小时候也跟着念过,大人们认为这只不过是个普通的顺口溜罢了。 童谣里的内容虽然吓人,却从来没有得到过验证。 渐渐地,也就没人把它当回事。 可如今,二婶那诡异的举动实在让我不得不联想起这首神秘的童谣。 也许,那山缝里真的存在着什么未知生物。 这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院里又响起了二婶念叨的声音。 我吓得一骨碌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猝不及防地看见薄薄的窗帘上透出一个黑色人影。 看见这一幕,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根据身形和声音,依稀能辨认出窗外的人是二婶。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低声念着什么。 二婶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异常突兀,我也终于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 正是那首童谣! 听清楚她念的什么以后,我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片刻后,院门嘎吱响起。 我颤抖着掀起床边窗帘的一角,看见二婶如同提线木偶般,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出了院门。 好奇心驱使着我也赶紧下床,蹑手蹑脚地去追她。 跟着二婶转悠了大半个村子,我也不知道她在到底在找什么。 全程像一具没有思想的空壳被提溜着走。 突然,二婶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见状,赶紧缩进一个小巷子里。 不一会儿,我缓缓探出半个脑袋,却刚好对上了二婶那双无神的眼睛。 我倒吸一口冷气,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她又继续往前走了。 这时我才发现,二婶的眼睛虽然直视着我,可她的脚尖却是朝前的。 也就是说,她的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 这场景彻底颠覆了我的常识。 至少,活人无法做到这样。 我不敢再跟下去了,可就在我正要转身回去时,突然闻到一阵中药味。 紧接着,我的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闷棍,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3 当我再次醒来时,遮天蔽日的密林挡住了天空的本来面目,只隐隐投射下来几缕刺眼的阳光。 我挣扎着起身,环顾了一圈四周后,发现自己正身处后山。 再往山上走个几百米,就是那条山缝的位置。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来的? 但肯定和昨天晚上敲晕我的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想起昨晚的事情,我的后脑勺都还在隐隐作痛。 我在原地缓了大半天,刚要朝山下迈开步子,就迎面遇上一伙外地人。 他们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但身上的衣服满是泥泞和破口,看见我像看见救星一般眼里放光。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上来就拉住我。 “小伙子,你是本地人吗?” 我茫然地点点头。 “那你肯定也知道这座山上有一条巨大的裂缝吧,你可以带我们去吗?” 我面对他这个请求有些为难。 小时候,我跟着父母到后山采菌子时到过那里。 那时我因为好奇,趴到裂缝边往下看过。 可就只那一眼,我就不敢再多看。 那裂缝下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如果再宽个十几米,说是深渊也不为过。 更可怕的是,我看得越久,就越想跳下去,就像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一般,死死拽着我。 最后是父亲粗暴地把我从边上拎了起来,并严厉的地警告我,不允许我再靠近那里半步。 十多年过去,那种恐惧的感觉,我至今也难以忘记。 为首的男子看出了我有些为难。 “那这样,我们付钱,付钱总可以了吧?” 看来他帮我当成唯利是图的山野刁民了。 我连忙摆手,“这不是钱的事。是...是那里邪门得很,我担心害了你们。” 男子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愣了一会儿后急忙从兜里掏出工作证递到我跟前。 “我们是地质队的,去那里考察是我们的工作,哪里谈得上害不害呀?我们身上的任何电子仪器都失灵了,你只要把我们带到那里就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我接过他的证件仔细看了看,看不出个所以然。 就算他拿假的骗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踌躇了大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他们。 如果他们真的可以解开那条裂缝的神秘面纱,那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可以知道二婶在那里经历了些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3 地质队的人共有五个,三男两女。 刚刚与我交涉的男子是队长,叫龙达海,队员们都叫他龙哥。 我虽然比那些队员要小许多,但他叫我也这么喊,显得亲近些。 他们在原地休整片刻,补充了一些干粮后便开始上路。 奇怪的是,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此刻突然弥漫起了大雾。 不知不觉间,我们距离目的地越走越远。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扭头对龙哥说,“龙哥,要不等雾散了再走吧,我好像把路带错了。” 队员们的脸色耷拉了下来,其中一个年轻男队员赵峰问我。 “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 “我认识!可现在雾太大了,我也不知道...” 明明只用往山上再走半个小时就到了,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离那越来越远了。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止我们靠近那里。 我刚想转头解释,就发现队伍中多了一个人,他背对着我们。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抬手揉了揉眼睛。 看向人群时,人数又变成了原来的五个。 “算了算了,原地休整,等雾散了再说。” 龙哥以为我心虚,开口为我解围。 他见我愁眉苦脸,走过来劝我。 “小伙子,你别丧气,这深山老林的,你一时分不清方向也正常。” “龙哥,要不还是别去了吧?那里真的挺邪门的,我没有骗你们。” 除了二婶那件事,关于这裂缝还有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说法。 村里的张猎户夜里上山蹲守野猪时,说自己在裂缝旁边听到过里面人声鼎沸,就像是赶集市一样热闹。 结果第二天,他就从那跳进去了。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中断了我的思绪。 龙哥和我赶忙扭头望向发出声音的女队员,可她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名一直没出声的男队员朝着她消失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追了出去,同样地瞬间消失在大雾里。 “回来!你去找死吗?” 龙哥朝他大喊。 可那两人像是投入大海的绣花针,再也没有任何音讯。 “快!大家快围拢在一起,把防身工具拿出来!” 龙哥焦急地喊了起来。 我和其余的队员也背靠背地迅速挤成一个圈。 “小伙子,把人掳走的那是什么东西?” 我刚刚也被吓得魂不附体,话都说不利索,只一个劲地摇头。 “我...我不知道,但...但是刚刚,我看见队伍最后多了一个人。” “你为什么不早说??!”赵峰大声对我吼道。 “我以为是我眼花了,仔细再看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 这时,一阵阵凄厉的哭声由远及近地飘来。 其中夹杂着男女老少的哭嚎声和乞求声,有的尖利刺耳像是地狱里被烹炸的小鬼发出的惨叫,有的正断断续续地用尽最后一口气低喃。 我心里一惊,想起猎户说的后半句话。 裂缝里传出的声音先是嘈杂人声,之后就是嚎哭。 漫天的大雾让我无法确定自己的具体位置。 但其实,我们已经距离那条裂缝很近很近了。 “大家注意脚下!” 我的话音刚落地,就被脚下的石头绊倒了。 当我爬起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 我在大雾中摸索着方向,可不只是谁突然在我身后推了我一下。 一时间失去重心的我,失足坠入了无尽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