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医院研讨公主生产方案时,前未婚妻庄书瑶闯了进来, 当众叫我娶她。 一时间昔日的同僚纷纷起哄,等着看我迫不及待交换定情信物。 毕竟他们都见证了我当初不顾一切追求庄书瑶。 可他们似乎都忘了,当初在战胜一场瘟疫后的庆功宴上,庄书瑶冷漠拒绝了我的求娶。 并为了扶小师弟上位,当众污蔑我偷了小师弟研发的药方。 我在她自诩大义灭亲早有准备的伪证下,百口莫辩。 可为获药方尝遍百草差点死去的疼痛,却远比不上亲近之人的背叛。 皇帝大怒抄了我的九族将我流放宁古塔。 如今回来,庄书瑶却拿着一枚鸳鸯香囊,含羞带笑递给我: “事情都过去了,既然你回来了,我不计前嫌愿意嫁给你。” 我隐去眼底的情绪,将公主绣的香囊藏起。 缓缓开口,“好。” 1 “看,赢得毫无悬念,愿赌服输快给银子!” “庄姑娘,依我看你何必亲自跑进宫一趟,谢书钰定本也打算又带什么稀奇珍宝去哄你呢!” “庄姑娘,你就算是叫他一步一磕头到你府上,他也无不从的!” 见我果然应下,起哄的人嘲笑的意味越发明显。 而庄书瑶听着他们的话只是红了脸,满眼惊喜地看向我。 “谢哥哥给我带了什么,是宁古塔的什么好东西?” “不过我不要什么宝物,能与谢哥哥再续前缘我便满足了。” 真是这样的吗? 我分明瞧见在我答应时,庄书瑶暗暗松了口气。 据我所知,当年的小师弟宋澈升职后屡屡出错,快站不住脚了。 此次,自小体弱的琼华公主回京待产,陛下极其重视。 不为是个立足的好机会。 庄书瑶,你可别让我失望。 这时宋澈走了进来。 他身着太医院最高等院服,带着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我。 “谢大公子真是大度,不枉书瑶姐姐等了你这么多年不嫁。” 如今再听大度二字,我只觉好笑。 头一回遇到庄书瑶她便是这般说的。 她大着胆地追上我说我长得好,叫我娶她,却不小心被我绊到摔哭了。 我一味慌忙无措撕下衣角给她包扎。 大哭的庄书瑶立即就停了下来,眼含着泪控诉。 说男子得大度些,特别哄女子要大度。 说她是户部尚书之女,金银那些俗物能让她开怀。 我不差银子,当即买了几套宝石头面给她赔罪。 不想庄书瑶还是没展开笑颜。 她道,“不光要对女子大度,对自己更是要大度。” 她盯着我的衣裳,直拎我到衣铺一口气给我买了十几套衣裳。 “你一个尚书令家的公子,穿得这般粗糙做何?” 我喜好专研医术,不免要上山采药,丝绸易破,这才不穿。 “人活着不过几万日,舒适能有几日?衣裳又能破多少件?”她驳道。 小姑娘叉腰质问的模样,从此便印在我心里了。 我们合得来,两家父母都默认了彼此,只待时机便定亲。 可庄书瑶这番言论在宋澈出现后便变了味。 庄书瑶在我赶着去太医院上值的路上拦住我。 “谢哥哥,你不许穿这么好。” 我不解看着她,更是不解为何她发髻上多了根劣质木簪。 杵在我送的精致宝石头面间,看着别样膈应。 她解释道,“你们新来的小师弟宋澈是乡下来的,家中就一个老母亲。” “别太伤他自尊了,你大度些陪他穿粗布。” 我这才知道,庄书瑶踏青被蛇咬了是宋澈救的她。 为了报答才把宋澈安排进太医院当值。 也因如此,宋澈能力不足频频出错,庄书瑶便抱怨我能不能大度些多教教宋澈。 他救了我心仪的女子,这点事我自是不会拒绝。 只是又要上值又要研究南方瘟疫的药方,空闲下来还得辅导宋澈,能陪庄书瑶的时刻便少之又少。 有回她生辰我到晚了些,她气得摔门而去。 我赶忙打包吃食去寻。 寻着寻着,寻到宋澈的住处去了。 正要扣门,里边传出的声音直让我青筋暴起。 2 “还是你炒的白菜可口,有家的味道。” “书瑶姐姐喜欢就好,这是我自己种打算去卖钱的,我比不得谢大人有御厨。” 听到里边的话,我落寞了一瞬。 又自责低头看手上的食盒,自己忙到连庄妹妹的口味变了都不知道。 下一瞬却听到本还娇声说话的庄书瑶提到我时冷哼起来。 “你已经这般大方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我了,他轻易得来的如何比得?” 随后便是她吩咐丫鬟将几张银票当买菜钱给宋澈的声音。 而轻易得来四字狠狠将我钉在原地。 御厨,御用的东西百姓如何能轻易拥有? 祖父用生命的代价立下战功。 陛下为安抚谢家,赏赐之外另许我们一个愿望。 庄书瑶说很喜欢吃那位御厨做的江南菜。 我便舍了求稀缺药材的愿望给她求了个御厨回府。 庄书瑶面上欢天喜地谢过,背地里又忙给我寻来许多上好药材。 她不愿使我的心意扫兴,又想法子弥补我。 我就知道她是珍惜我这份心意的。 可为何却要这般说。 里边庄书瑶的笑声还在不断地传来。 “你这袋果是门前才摘的吧?很鲜甜,这生辰礼我很喜欢。” “谢书钰他就会送那些金银的俗物,无趣得紧,还是你的东西让人觉得有烟火味。” “他一贯会敷衍我......” 我再也忍不住推门而进。 见到我,他们的笑意皆凝在脸上。 “庄妹妹,你在说什么?” “为何这般诋毁我!?”我咬牙切齿质问。 庄书瑶像是怕我迁怒宋澈,紧张看了他一眼。 忙过来挽上我,将推我出门。 “我只是同宋太医玩笑罢了,都是客套话。” 之后不论我怎么说,庄书瑶都是这般说辞。 那日我同她闹了个不欢而散。 次日,我顶着乌青去上值。 经过一夜我冷静不少,或许庄书瑶真只是顾及宋澈颜面才会那般说。 毕竟相识几年她从未说过那样的话。 正想着买些什么让小厮先拿去给她赔罪,下值之后尽量快些去寻她。 便有个人影冲到面前,猛地下跪朝我哐哐磕头。 “谢大人,小的错了,小的不该同书瑶姐姐说话。” “请您把先父遗物还给小的。” 那满脸都是泪的,是宋澈。 我一脸震惊,“你父亲的遗物怎会在我这里?” 宋澈哭着说他昨日得罪过我,在我进过他家后遗物便不见了。 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闻声出来,周围路过的人也不由驻足。 皆面露鄙夷,七嘴八舌对我指指点点。 我冷笑道: “遗物必是仔细放着。” “我当时不过说两句话便出来了,短短时刻我如何在能几双眼睛下拿到?” 宋澈听了这话,一副为了先父遗物视死如归激愤起来: “大人是尚书令家的公子,身边跟着的暗卫不少有什么不可能的!” 又苦苦哀求: “求大人看在我年幼丧父的份上还给小的,小的定不敢同书瑶姐姐说话了。” 周围人听到这话,任凭我再怎么说都不再信我,对我的讨伐更犀利起来。 正当我无措之际庄书瑶来了。 我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把事情告诉她。 当时她把我推出来,我一直同她在一处,根本没有吩咐过谁。 她和她家马夫、丫鬟都能证明。 我与庄书瑶相识多年,即便有些别扭,但她最是清楚我的为人,连她小金库的钥匙都放心给我拿。 然而她听了之后,却是蹙眉指责我: “谢哥哥,做人要大度。” “我只是同宋太医说了几句话,你却要这般报复他!” 转头看向宋澈时语气又是截然不同的柔和。 “宋太医,谢哥哥不是逃避的人,他或许是弄丢了,他会赔给你,你宽心。” 她几句话将事情定性。 那一刻,我只觉仿佛有什么在我心中砰然碎掉。 连我的未婚妻都站宋澈,最后我只得拿一千两银子赔给宋澈。 宋澈说先父遗物不能用银钱来衡量坚决不收。 他这举动更显得我可恶,周围人纷纷为他打抱不平。 庄书瑶说看在我和她多年感情的份上,愿意帮我亲自拿去劝宋澈收下,平息了便是。 可宋澈是收了银子,几日过去外边的闲言碎语却一点都没平息。 母亲因此出门赴宴从头被嘲笑到尾,父亲在朝上遭弹劾不断。 我这才知道是庄书瑶不让宋澈收了银子的事传出去。 外人不知便直说我强势欺人。 我急忙找到庄书瑶不满地问,“我无故给了他这么多银子便罢了,为何不对外说?” “谢哥哥你就不能大度些,若是说了外人会怎么编排宋太医?”庄书瑶满是不悦,“那会伤他自尊的。” 我不由含泪追问,“那我的自尊呢?我每日上值都被人丢烂菜叶子你不是不知道,我父亲母亲......” 而庄书瑶头一回朝我大吼,将我的话生生打断。 “宋澈只是一个乡下来的,他如何受得了这些?!” 我定定看着她为宋澈急红了眼,苦笑道: “庄书瑶,我们别再来往了,你喜欢如何维护他,都别再拿我垫背了。” 3 我负气离开,庄书瑶忙挡住我的去路。 “谢哥哥,你一个大男人为何如此小肚鸡肠!” “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宋太医是救了我,可我对他好也不全是报恩,我......” 庄书瑶话音一顿,湿润了双眸赌气别过头不再说话。 她的贴身丫鬟见我们僵持住,忙哭着拉起她的手给我看。 “谢大人,你误会我们姑娘了,我们姑娘是想着日后与大人成婚做个贤妻。” “可我们姑娘自小被老爷夫人娇养着,复杂的饭菜她学不会。” “看到宋大人做的家常菜可口又简单这才央求着宋大人教我们姑娘。” 一道道细口子在少女白嫩的指节上很是显眼。 心中所有气瞬间泄了大半。 下意识急忙拿出药膏给她上药。 庄书瑶却躲开了,满是失望看着我道: “我知道你心里头在意我才会如此,我不怪你,但宋大人何其无辜。” “你能力出众,最有望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届时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而宋大人只能得到一点银子的补偿了,还要让他背负着拿遗物换钱的骂名吗?” 说完,庄书瑶作势要走。 听她这番话,再看到她满眼失望地淌着泪,哪还有半分昔日傲娇千金的模样。 我心一下软了。 我想,我是真把她伤狠了,她已经多方考虑,只是不知道我并没有拿罢。 我细声哄着她,忙吩咐小厮去买时新的胭脂来给她赔罪。 又承诺今后不论京城时新什么衣裳首饰都会头一个买来给她赔罪。 庄书瑶见我态度如此破涕为笑。 主动攀上我脖颈,湿润的眼睫扑闪扑闪望着我。 “谢哥哥,我们成亲吧,如此你这小醋精便能安心了。” 或是事情转变太快,又或是幸福来得突然,我惊喜愣住好一会。 庄书瑶又一副担忧我的模样,思虑道: “但我不想你因为我分心研究瘟疫药方的事,就…” “你得研究出瘟疫药方之后才能求娶我!” 我被庄书瑶的柔情和想要给她赔罪的心冲昏头脑,自是发誓势必研究出药方。 庄书瑶这才如往常般,撒娇跟我提要求。 “还有,定情信物你不许敷衍我,我要一支你亲手打造的蝶恋花点翠金簪。” 我瞥过庄书瑶发髻上还在戴着的劣质木簪,重重点头。 那天之后,我坚信我和庄书瑶即将喜结良缘,也相信庄书瑶和宋澈走得近全是为了我。 我一面满怀幸福学着做定情信物、叮嘱母亲准备聘礼。 一面一头扎进医书中越发努力地研究药方。 对大伙的讨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或是对娶庄书瑶的执着,治疗瘟疫的药方真被我研究了出来。 南方死亡的人数大大减半。 那些讨伐我的人果真忘却那一切般转而将我称为当华佗在世。 陛下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倒不是宴会多奢侈,而是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全都到了。 我被奉为座上宾。 身为尚书令的公子这些场面经历不少,可我那日却紧张无比。 只因那日要求娶目光所及那位姑娘。 庄书瑶似乎察觉到我的紧张,拿了杯茶水过来,犹豫一瞬递给我。 “你紧张什么呢,待会宣读圣旨你可别连谢恩都说不出来,快喝口水润润。” 我只当她也是紧张所致,安心喝下。 很快,宴会开始,陛下心腹太监宣读嘉奖圣旨。 因着庄书瑶的贴心,我顺利谢恩。 而后轻吐两口气,摸了摸放在袖口中那支簪子,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再次向陛下行大礼。 “陛下,臣与庄尚书的六姑娘情投意合,请求陛下赐婚。” 然而不等陛下发话,庄书瑶离席叩首,“禀陛下,臣女不愿!” 我恍惚了一瞬,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庄书瑶没有给我反应的机会,再次掷地有声道: “臣女要告发治疗瘟疫的方子,是谢书钰剽窃宋澈宋太医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