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河村旁,往年气势磅礴奔腾飞浪的黄沙河道如今也干旱得只剩涓涓细流。 河中干枯而死的鱼虾也都被村民们捡去食用殆尽。 松软的河道中,不少人还在挖掘河沙,寻找泥沙之中的河蚌之类用来果腹。 一名身材瘦弱,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少年此刻正在不断刨沙。 旁边还有一条同样消瘦,头顶有两根呆毛凸出的黑狗跟着少年一同刨,狗爪子刨得飞起。 少年背后的小背篓之中也有一些河蟹,河贝之类。 “嘶......”牧长青疼得收回了手,只叫手指被划出了一条口子,流出了浓稠的鲜血。 “什么东西?这么锋利。” 他从淤泥之中刨出割伤自己的东西。 这是一个看上去弥补铜绿,锈迹斑斑的铜壶。 这铜壶外形有几分类似茶壶,瓶口略大,边缘很锋利,颜色极为老旧,上面有很多长青看不懂的扭曲模糊文字,如同鬼画符,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月。 牧长青没注意到,他割破手指流出的鲜血渗透在铜壶之中,被铜壶吸收。 清洗小铜壶,竟然从中倒出一只小小的白色乌龟,牧长青颇为惊奇,这乌龟看似冬眠一样,一动不动,不过太小了,还不够塞牙缝,他丢入了自己的背篓,养一养炖汤喝。 “铜壶洗干净倒是可以当个喝水壶......” 牧长青也没有在意,铜壶直接丢在自己背后的小背篓中。 “汪,汪汪......”突然,黑狗发出犬吠声。 牧长青看去,顿时露出惊喜神色,发现这铜壶的地方,二毛刨出了好几个河蚌。 这些河蚌个头都有拳头大,非常的肥。 “哈哈,二毛,今天我们不用饿肚子了。” 牧长青大喜,连忙将这些河蚌捡起来丢在背篓之中,足足捡了大半背篓,得到十二个肥美的河蚌。 在这干旱缺粮的时节,这样的河蚌简直就是救命珍馐。 “十二个河蚌,到时候煮出来分五个给婶婶家,大哥在备考秀才需要补身子,两个二毛你吃,三个我吃,剩下两个明天当早饭。”长青美美的计划着。 “汪汪......”二毛狗似乎听懂了,也流出了口水,小尾巴摇晃飞快。 收获颇丰的牧长青带着黑狗向家的方向回去,他住的地方离家这里也只有二里地。 不过长青腿脚似乎有些问题,走起路来有些跛脚,走得很慢。 少年慢慢走,黑狗慢慢跟着,时而看见飞过的虫子会顽皮的去扑咬,一人一狗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黄沙河村,几十户人家,今年的大旱导致家家粮食短缺,甚至有的老人熬不过已经饿死了。 牧长青的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牛棚改造,隔壁是大伯家。 大伯家是三间大瓦房,对比旁边牧长青牛棚改造的家不知道好了多少。 五年前父母染上疫病死后,家里的几亩良田被大伯婶婶家家霸占卖了出去,就连家里唯一的一间瓦房都被大伯家拆了。 用牧长青家的一间瓦房,大伯把自己家两间瓦房改造成了三间瓦房。 留给牧长青的只有一间牛棚,三面土墙,一面栅栏为墙,稻草为顶。 以前牧长青帮大伯家喂猪放牛务农,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才能换来一点残羹剩饭。 去年他自己开荒出了一片土地,借来一些粮种开始自己种地,谁知今年遭遇大旱,粮食不说颗粒无收,但是收成比以往少了五六成。 交税还要交三成,手中粮食剩得可怜。 把捡来的河蚌丢在破旧的铁锅之中,加上一些不怎么清澈的水,然后丢下一块已经干瘪的生姜生火开始烹煮。 看着已经见底的盐罐子,长青又些舍不得又有点纠结。 最终一咬牙,用手指刮下罐子底薄薄的一点黑粗盐粒放入锅中。 自己可以多熬几天不吃盐,大哥读书费脑子不能不吃盐。 他是牧家唯一可以出人头地考上秀才的人,他考上秀才自己也能沾点光,少交一些粮税呢。 看着罐子已经颗盐不剩,少年微微叹了口气,打入一些水放入罐子中,明天水还能有点盐味儿。 这时,他自己修建的篱笆小院传来一阵粗暴敲门声,牧长青连忙去开门,只见柴门外站着一名身材肥胖的彪悍妇人。 “婶婶。” 婶婶直接推开瘦弱的牧长青进入破败小院内。 “你大哥还有两个月就要去参加乡里的乡考,你家里还有什么粮食给我拿出来,我拿去给你大哥补补身子,到时候他中了秀才你也跟着沾光。” 中年妇女说话蛮横,完全一副理所应当讨要的架势。 “婶婶,我家里也没什么粮食了,我就那点土地,今年大家都收成不好。” 牧长青连忙挡在她前面,护住自己后面牛棚的一个小隔间。 “放屁,前一段时间才有人看见你从地里背回来一大筐木薯,你这么快就吃完了?” 牧长青脸色微变,木薯这种粮食平常没什么人看得起,虽然产量大,适应力强,但是木薯是有一定毒性的,长年累月吃人受不了,交粮税官府也不收。 平常没什么人种,牧长青自己开荒的土地少,他除了种植了一些苞米之类,种了不少木薯用来应急。 如今干旱,其他粮食收成很差,但是木薯这种耐旱的粮食却没怎么被影响。 “你爹娘死的那几年可都是我们照顾你,难道你要忘恩负义吗?快把你的木薯分一些给我们。” 大伯进来院子更是严厉呵斥牧长青闻言咬了咬自己干裂的嘴唇,没有说话,但是也没让开,那些是他留着过冬的救命口粮。 没有那些木薯,他不知道怎么熬过冬天。 “什么味道?”婶婶鼻子抽了抽,然后推开了牧长青,看见了正在烹煮的河蚌。 她眼睛顿时一亮:“这么多河蚌,好啊你个白眼狼,捡到这么多河蚌也不知道分一些给我们。” 说话间她直接就去那砖头堆积的简单灶台上的铁锅。 “我打算煮好分给婶婶你们的。”长青连忙解释。 黑狗汪汪叫了几声,龇牙咧嘴。 但是婶婶一脚踹过去,直接就把黑狗踹飞,黑狗痛得发出呜呜之声。 “二毛!”牧长青连忙去抱起黑狗,婶婶馋他的黑狗很久了,他怕婶婶乘机打死二毛。 他这一让,大伯也立马钻入他堆积粮食的隔间之中,发现了一大背篓的木薯。 大伯丝毫不客气的挑出几根不怎么大的木薯丢在储物间中,背着背篓里面的木薯就走。 还有牧长青藏的两个河蚌,也一并带走。 “大伯,不是说好只拿一半吗?你都拿走这个冬天我怎么过?” 牧长青大惊,连忙去拦,脸上出现几分哀求:“你们至少给我留一半吧。” 大伯一脚就踹在了牧长青肚子上,骂道:“没良心的白眼狼,那几年你吃了我多少粮食,老子吃你点木薯怎么了?” 牧长青捂着肚子摔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 长青的铁锅连同一锅的河蚌也都被婶婶端走了,十个河蚌,一个没有给牧长青留。 “呜呜——”黑狗过来舔了舔牧长青的脸,牧长青捂着肚子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看着看着空空如也的灶台,空空荡荡的储物间,墙上挂着的一串串苞米都被拿走了。 储物间空荡荡的,牧长青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仿佛有一股寒风吹进了长青心坎儿,在心里刮了一遍又一遍。 自己过冬的粮食都被拿走了,他不知道这个冬天自己要怎么熬过去。 大伯和婶婶根本一点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一会儿他的破铁锅从两米外的土墙中直接丢了过来,落在了他的篱笆院子中。 默默擦干眼泪的瘦弱身影跛着脚沉默着来到小背篓中,捡起那些剩余的小河蚌重新开始烹煮。 隔壁大伯家传来一阵阵鲜香,伴随着婶婶的温柔细语。 “儿子,你是要当秀才的人,多吃点,猪肥肉最是养人,你别不爱吃,这河蚌也多吃点,喜欢吃我明天再让那小畜生去挖。” 这样温柔的语气,是长青从未听过的,肉的味道好香,还有自己捡的河蚌鲜香,更有几年都不曾吃过的猪肉油香。 忍着疯狂咽下去的口水和肚子中的饥饿,长青把剩下一些拇指大小的小河蚌煮了,这些显然不够一人一狗吃饱的。 又研磨了一些榆树皮碎了煮着吃,顶饿,不过很卡嗓子,吃了很难拉屎。 牧长青拿起捡的铜壶狠狠灌了几大口凉水,这铜壶被他拿来当成喝水的水壶了。 这平日里喝起来带着土腥味的凉水,此刻竟然有几分甘甜,喝进肚子中竟然有种暖洋洋的感觉,身上开始热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