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三十年后,夫人执意日后要和已死的表兄合葬。 儿子也不顾我的反对将表兄的牌位放在府内,日日供奉。 我不同意他们的做法,可夫人却眼眶通红: “表哥只是想要一个名分,你为什么要跟一个死人过不去?” 儿子也满脸不耐烦: “爹,你身份低微本就配不上娘,为何不能大度一点?” 我没想到,我放弃一切换来的却是夫人的埋怨和儿子的轻视。 后来,我听说南山寺有一个回溯时间之法。 于是我找到方丈,恳求他将我送回到过去。 这一次,我要为自己好好活一回。 1 “少爷,您究竟为何坚持要与郡主和离呢?” 木冬眼眶泛红,满脸写满了困惑,“您与郡主成婚多年,夫妻关系向来和睦,郡主更是世间少有的钟情女子,何况还有小公子,您真的打算全然不顾了吗 ?” 崔明月是京城贵族眼中的梦中佳人。她面容姣好,才情卓绝,更是年纪轻轻就入朝成为女官,前途不可限量。 即便我曾是风光无限的探花郎,能娶到她,也算是高攀。 成婚后的这些年,我们感情甚笃,她满心眼里只有我一人。 我的儿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君子六艺都颇为精通,性格也乖巧懂事。 这样的生活,旁人看了,无不既羡慕又嫉妒。 然而,只有回溯时间的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假象。 我看着镜子中年轻的自己,语气平静地说:“没错,郡主和孩子,我都不再要了。你帮我转告父亲,明天我就回江南老家。” 木冬含着眼泪离开了。 这时,崔明月拿着桂月楼的糕点走进来。 以往回府,她总是两手空空,可最近,她不仅回来得晚,还频繁带着糕点。 想必是给别人买的时候,顺带也给我带一份,想用这种方式减轻内心的愧疚。 她随手把糕点放在桌上,见我没有要吃的意思,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悦之色:“怎么不吃?听说你喜欢这些新奇的点心。” 我淡淡地回应:“郡主,您忘了,我从不碰甜食。” 她带回来的糕点,向来甜得发腻,因为许子墨就偏好这种口味。 听我这么一说,崔明月脸上的不悦瞬间转为尴尬:“还以为你口味变了呢。” 她把糕点推到一边,接着说:“明天我再帮你找找不甜的糕点。” 见我既不吵闹也不反驳,她似乎有些不适应,又接着说:“最近朝廷事务繁忙,我可能多数时候都得歇在书房了。” 我神色平静,“好,郡主辛苦了。” 崔明月察觉到我的异样,问道:“云川,朝廷之事至关重要,你最应该理解我,不是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 “马上就到花灯节了,到时候我抽空陪你去放灯,怎么样?” “不用了。” 我淡淡地看着她。 上辈子,为了让她陪我过花灯节,我每年都得苦苦哀求好久。 现在她主动提出,我却直接拒绝了。 崔明月没料到我会这么不给她面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满脸不悦地摔门走了。 “随你便。” 她走后,我依旧神色如常地坐在椅子上,可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上辈子,我不让许子墨进郡主府,他就以跳湖自杀相逼,幸好被下人及时救了上来。 但从那以后,我和崔明月以及儿子之间的矛盾愈发尖锐。 他们觉得我心胸狭窄,连一个将死之人都容不下。 崔明月还接了皇命,去西北赈灾,把我丢下,带着许子墨一同前往。 许子墨去世后,崔明月和儿子甚至要把他的牌位放在郡主府供奉。 儿子说:“爹你本就是商户之子,又没有官职,本来就配不上娘,你为什么非要占着郡马这个位置不放呢?” 崔明月也说:“云川,他为我苦了一辈子,临死前就想要个名分,你别再无理取闹了。”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罪大恶极。 可仔细想想,当初我是为了崔明月才辞去官职。 儿子生病时,是我日夜照料。 郡主府入不敷出时,我为了这个家,把父亲的万贯家财都搭了进去。 我在府里辛苦操持,崔明月却和她的白月光逍遥快活,儿子还羡慕他们感情好,凭什么要我一直做那个毫无脾气的老好人? 如今,看着镜子中年轻的自己,过去的痛苦再次涌上心头,但我的脸上却满是快意。 我回到过去,就是为了成全他们,也是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中午,我正在盘点为家里补贴了多少钱,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表妹夫。” 许子墨带着温柔的笑容朝我走来,“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多有打扰。今天我下厨炖了点鸡汤,给你送过来。” 这时,门外除了许子墨,还有我儿子。 我看到儿子紧紧盯着许子墨,仿佛许子墨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不必了,我不喝。” 我话刚说完,许子墨就像被我推了一下似的,赶忙往后退。 他手里的鸡汤洒了一地,手背也被烫红了。 许子墨惊呼一声。 儿子立刻生气地说:“爹,你就算不想喝,也不能这么推人啊!” 许子墨一脸隐忍地说:“你误会了,是我...... 是我自己没拿稳。” 我看着许子墨这么污蔑我,想起前世他也用过类似的手段。 那时候他更过分,把自己的手划破说是我干的,就为了让我的家人同情他、心疼他。 他哪里是什么将死之人,前世去西北,还和崔明月开开心心过了五年呢。 我不再像前世那样一味忍让,直接抬手,重重地给了他一拳。 我还想再打第二下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我抬头一看,只见崔明月板着脸,冷冷地看着我,“够了,魏云川!是我太惯着你了!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许子墨被我打得有点懵,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会动手。 这时他反应过来,赶忙跑到崔明月那儿告状: “表妹,都怪我不好,我怕打扰你们,今天特意下厨做了碗鸡汤给表妹夫送来,没想到表妹夫会推我,还动手打我...... ” “都是我的错,肯定是我做的鸡汤不合表妹夫口味,才惹得他不高兴。” 他低着头,一副很失落的样子,但还是温柔地劝着,让他们别为难我。 我和崔明月对视着,挣脱开她的手,“我没推他,他污蔑我,我就得给他点教训。” “我能作证,就是你推的人!” 儿子突然大声说,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爹,你为何撒谎!” 许子墨赶紧说:“你们千万别因为我生气,这件事都怪我。” 崔明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失望地说:“云川,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嫉妒真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你好好去面壁思过吧。”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和前世一模一样,又把罪名稳稳地扣在了我头上。 我忍不住笑了,笑自己刚才还跟她解释。 不过也没关系,因为,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们簇拥着“受伤”的许子墨,一同离去了。 我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账本,以最快速度盘算一番后,便着手把剩下的行李收拾妥当。 紧接着,我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和离书,径直来到崔明月面前。 “崔明月,我们和离吧。” 崔明月瞧都没瞧那和离书一眼,直接伸手撕掉,还带着嘲讽的笑意。 “不就是因为表哥今天惹你生气了,就跟我耍性子呢?他是我表兄,没多少日子了。况且你也动手了,现在还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 “再说了,你不过是个商贾之子,要是跟我和离,你和你的家族往后的颜面往哪儿放?” 看着她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心里明白,她只当我是在闹脾气。 也是,我曾经那么爱她,她自然觉得我离不开她。 “许子墨是不是求过你,等他死后,把他葬进郡主府的陵墓里?” 听到这话,崔明月的身体微微一震。 “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人死在郡主府,确实得给个名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难道我还做不了这个主?” 我说道:“要是我说我不愿意呢?” 她看着我,突然烦躁起来,“你这两天到底怎么回事,非要跟我对着干?不就是一块墓地,他又没要跟我生孩子!” “不管是墓地,还是孩子,只要我还是郡主府的郡马,这些就都不能做。” 我又拿出一份和离书,“所以,我不配做郡主府的郡马。郡主您不如干脆跟我和离,也遂了你表兄的心愿。” 崔明月终于意识到我是认真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紧紧盯着我。 “你真舍得郡马这个位置?舍得你的儿子?云川,你忘了当初跟我成婚时,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了?” “郡主您当初也答应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您表兄要进郡主府,我要是不识趣让位,岂不是让郡主您为难?” 我神色平静,“而且,儿子也很喜欢表兄,和离能成全所有人,何乐而不为呢?” “好好好!” 崔明月像是被我激怒了,赌气似的在和离书上签了字,“跟我和离,你可别后悔!” 我收好和离书,又拿出自己记录贴补家用的账本单子。 “既然我们和离了,以前我贴补家用的钱,请郡主原原本本还给我。您身份尊贵,我只是个商户之子,您应该不会惦记我们商户那点银子吧?” “魏云川,你真是......” 崔明月气得笑了,“把他的钱都还给他!” 管家面露难色,“咱们郡主府的账上一直亏空,全府上下的吃穿用度,都是靠郡马的银子才勉强维持......” 后面的话,管家实在不忍心说下去。 崔明月一下子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可她还是不愿示弱,看着我说:“你放心,我不可能差你那点钱!” 我点点头,“郡主您一言九鼎,自然不会骗我。我贴补的家用一共六千两,还有十几间商铺,收据账单都在,按等价还给我就行。” 听到这话,崔明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满是不可置信,没想到郡主府花了这么多钱。 她看我的眼神变了又变,随后拿着我的清单,直接出了门。 傍晚时分,她给了我一张六千两白银的银票,还有十几间商铺的地契。 “现在你满意了吧?” 我语气平淡地说:“多谢郡主成全,你我恩怨两清,从此一别两宽,再不相见。” 崔明月诧异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这个时候了还不认错。 于是,她又说道: “魏云川,故意拿乔的男人可不招人喜欢。以前我不知道你贴补了那么多钱,我跟你道歉。你现在服个软,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要是你不肯低头,等你后悔了,就算哭着求我,也别想再当郡马,最多给你个面首的身份。” 后悔?不可能了。 我没有说话,让木冬把银票和地契拿走。 这时,儿子突然闯了进来,拉住崔明月,不安地问道: “阿娘,爹真的要跟您和离吗?他真的要走?” 崔明月刻意提高音量,像是故意说给我听: “和离不过是他吓唬人的。你爹和离了能去哪儿?他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 “再说了,你和我是他最亲的人,他就算走,又能走多远?过两天他知道错了,就会跪着回来求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回到自己的屋子。 崔明月和儿子见我这样,更加笃定我只是在闹脾气,都安心下来。 就连盯着我的眼线,也都撤掉了。 木冬对我说:“公子,老爷的马车已经在路上了,明天早上来接您。” “好。” 我把带不走的东西全部烧毁。 都是崔明月曾经送给我的情诗和画像,还有我亲手给儿子做的衣服,从他出生到现在六岁的,一件都没留下。 等处理完这些,天刚好蒙蒙亮。 我爹的马车在郡主府门口等着我。 我手里握着和离书,带着一堆退还的礼钱,上了马车,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郡主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