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楼忍辱负重宁死不屈的倔强神情让她欲罢不能。 第十八次因为挑剔我端来的洗脚水温度不适后,赵欢如一脚将我踹到地上。 她无视我吐出的两颗带血的牙齿,让她的手下把我拖去水牢: “最讨厌你这幅谄媚的样子!身为男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比不上轻楼半根指头!” “滚去水牢好好打磨打磨吧,什么时候能像个男人一样,什么时候再出来。” 赵欢如忘了。 七年前,我也曾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是她绑了我妹妹和我父母,拿我全家的性命要挟我,逼我委身于她。 相处的七年里,我逐渐因为她坚强不服输的性格,和偶尔透出来的小女人的娇气爱上了她。 我被她调教成了忠心耿耿的狗,她却嫌弃我失去了能咬她的力量。 赵欢如还不知道。 她宠上天的仇家小少爷,一心想要她的命。 我拼命找出的傅轻楼谋逆的罪证,却被她当做我争宠的手段,将我狠狠惩罚。 直到仇家攻进大本营那天。 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替她挡下那致命一枪。 赵欢如终于醒悟。 她错了。 1 “程钊,四天过去了,知道错了吗。” 水牢的门被人打开,赵欢如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缓缓抬起头来。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骤然看见光亮,被刺激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被水打湿的衣服粘在我的皮肤上,粘腻又潮湿。 我的左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四天前那钻心的疼痛如今回想起来,竟也有些恍惚。 模糊的视线中,赵欢如低头用不屑的目光看向我。 站在她身边的,正是如今备受宠爱的傅轻楼。 “小如,我...” 我开口声音沙哑,嗓子像是吞刀片般疼痛。 这四天时间,那些惯会看人脸色的手下连一顿像样的饭都不曾给我吃过。 渴了,我就只能喝边上的污水。 黑暗中时常传来动物磨牙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我不敢入睡,硬是靠着意志支撑到了现在。 我总以为,赵欢如会来救我的。 我们相处了整整七年,她怎么舍得就这样丢下我不管。 可最终,还是我错了。 我用双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的朝着赵欢如爬去。 可手刚刚触碰到她的裤脚,赵欢如却又一脚将我踹开。 我倒在地上,发出了沉重的闷声,血气从胸口翻涌而上。 “恶心死了,别随便碰我。” “看看你的样子,和狗有什么区别。” 赵欢如不带丝毫伪装的厌恶声,如同一把刀,将我早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又狠狠剜了一块肉。 我再也没有力气抬头,却听见赵欢如又一次道: “轻楼,你交代我的我都已经做了。” “人还活着,我今天就把他放出去,你答应我的事情...” 和与我说话的态度截然不同。 赵欢如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讨好。 傅轻楼冷声道:“我知道。” “你先走吧,我和程钊单独相处一会儿。” 也不知道他究竟答应了赵欢如什么事情。 赵欢如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话,便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我能听见傅轻楼离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最终停在了我的身前。 他蹲下身,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逼迫我抬起头来。 那张这几个月中我无比厌恶的冷淡的脸上,露出几分嘲弄的笑来。 “程钊,你说你又是何苦。” “我听人说,你也是被赵欢如威胁才留在她身边的,我们本应该是队友才对。” 傅轻楼的父母是另一个帮派的老大,与赵欢如不对付已经很久了。 四个月前,她从外面将傅轻楼绑了回来。 原本,是想要借此威胁他的父母。 却不曾想,她竟然对傅轻楼动了真心,不仅迟迟没有将人送回去,还任由对方羞辱她。 傅轻楼轻而易举地占据了我在赵欢如身边的位置。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 “呵,我们不一样。” “傅轻楼,她对你这么好,可你呢...” “你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要伤害她的准备!” 我咬紧了牙齿,用最后的力气对着傅轻楼的脸吐了一口口水。 他皱着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松开了手。 任由我的脑袋重重落在了地上。 “不知好歹的东西。” “原本我还看中了你的才能,想把你带回去好好培养。” “既然你如此执着,那你就和赵欢如一起死吧!” 这是我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久违的梦境中,恍惚间,我像是看见了七年前的赵欢如。 捧着鲜花,笑容明媚的站在我的面前... 2 傅轻楼说得没错,我和赵欢如刚刚相识的时候,确实是被迫留在她的身边。 七年前,我刚刚考上大学,因为生活费在便利店打工。 却遇上了刚刚打完架回来的赵欢如。 她满身血气,嘴里叼着烟,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 可出于人道主义,我还是在结账之后私人送了她一瓶碘伏与棉签。 也正是那一次相遇,让赵欢如对我一见钟情。 她甚至不惜威胁我父母和妹妹的生命安全,让我留在她的身边。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赶到屈辱和愤怒。 那会儿的我对赵欢如的态度格外恶劣,每天都不断辱骂她,甚至还会动手。 可赵欢如从不在乎。 总是乐呵呵的讨了骂后离开,第二天再接着纠缠我。 后来,时间长了,我开始学会如何与赵欢如讨价还价。 比如让她允许我回家和父母团聚,赵欢如要求我以女友的身份带上她上门拜访。 比如允许我回学校完成学业,赵欢如要求我不能和任何异性产生牵扯。 比如花钱替妹妹看病做手术,赵欢如笑着和我要了第一个吻。 再后来,我了解了赵欢如的身世。 她是个孤儿,自小便在社会上生存。 到了上高中的年纪后,因为没钱,只能辍学。 这些年,她做过很多事情,靠着自己的本事和拳头,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其中的辛酸和痛苦,我常在深夜赵欢如入睡后,才在她那紧皱的眉毛中发现。 她很少能够睡一个好觉。 因树敌太多,所以总害怕有人前来报复。 唯独在我身边的时候,才会放下一切戒备。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赵欢如有了别的念头。 可能是看到她受了伤,却还要送我生日礼物的时候。 可能是看到她背过身偷偷擦眼泪,却还是要笑着安慰手下人的时候。 可能是看到她对着橱窗里的公主裙露出向往的神情时。 可能,是更早的时候。 所以后来,我主动留在了赵欢如的身边。 帮助她打理帮派的事务,帮助她改过自新,将一些生意转移到明面上。 我原本以为,赵欢如是真的爱我。 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走到最后。 “阿钊哥,阿钊哥?” 熟悉的声音让我从昏迷中醒来。 睁眼便看见了沈枫的脸。 见我醒来,他立刻露出了惊喜的模样。 “阿钊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沈枫是我在这里认识的最久的人,七年前赵欢如刚刚将我绑来的时候,便是他在照顾我。 我揉了揉还有些疼的脑袋,哑声道: “我昏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 那距离我找到傅轻楼的信,已经过去五天时间了! 再有五天,便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原本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清明起来。 “赵欢如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赵姐在书房开会呢,哎!阿钊哥!赵姐说了谁都不能去找她!!” 沈枫的声音被我丢在了身后。 我连鞋都顾不得穿,立刻跌跌撞撞朝着书房跑去。 或许赵欢如已经不再爱我,可这些年,我与帮派中的众人也已经相处出了感情。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遇害! 好不容易到了书房门口,我刚准备推门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了赵欢如的声音。 “前几天到的货怎么样了?有没有往市场上送。” “送了,可是赵姐,之前程哥不是说不让我们继续做这个了吗...” “他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 “我们是黑帮!黑帮不做这些难不成去扶老奶奶过马路吗?!” “一帮蠢货!过两天的交易,你们带上家伙,拿到钱就动手。” 赵欢如的话,让我身体内的血液全都停止了流淌。 原来,她所答应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3 “听见了吗,程钊。” “你难不成真的以为,赵欢如会为了你改变吗。” 傅轻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他的眼中满是嘲弄的笑意,压低了的声音带着鄙夷。 当初我选择留在赵欢如的身边,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她答应我会改变。 她说,走上这条路是她身不由己,如果能够重来,她一定会做一个普通人。 我信了。 七年来,我用尽所有方式,妄图将整个帮派洗白。 可我没想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谎言罢了。 “程钊,就算你发现了我的真实目的又如何。” “在赵欢如的眼中,你不过是为了挑拨我们的关系罢了。” 傅轻楼的眼中满是自信。 可我得承认,他说得是对的。 五天前,我在傅轻楼的房间内发现了他与他父亲的通信。 虽然用了加密的方法,可还是被我破解了。 原来,傅轻楼当初被抓,本就是他们设下的局。 这一出“美男计”就是为了让赵欢如放松警惕。 然后他们里应外合,拿下整个帮派。 我本以为,只要将真相告诉赵欢如,她就会回心转意。 却没想到,等待我的,却是整整四日的水牢。 想起被关入水牢时,赵欢如那冷漠的神情,我的心中升起了一阵茫然和无助。 七年的感情,到头来,竟全都是一场谎言罢了。 “傅轻楼,她又怎么可能是真的爱你。” “那又如何?我和你最大的区别,便是我不需要她的爱。” “程钊,既然你不愿意和我回去,那就别怪我无情了,毕竟,我不希望我和父亲的计划出现丝毫漏洞。” 还不等我理解傅轻楼的意思,他已经换上了一张愤怒的模样。 对着我破口大骂。 “程钊!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自甘堕落我就和你一样吗!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赵欢如在一起!” “别用你的懦弱和妥协来污蔑我!!” 傅轻楼掷地有声,眉眼间满是谴责。 演技好的不去做演员简直就是浪费。 书房里的赵欢如听到动静立刻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她问这话的时候,是看向我的。 俨然已经确定是我做错了事情。 傅轻楼冷哼道: “赵欢如,你要是受不了我,就趁早把我放回去,没必要让你的小情人来刺激我。” “我把话放在这儿,他那样迎合你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做不出来,你趁早死心!” 傅轻楼丢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赵欢如厌恶的目光,强忍着心中的疼痛,向前走了一步。 “我没有刺激他。” “小如,我们在一起七年,你就不能信一信我吗?我...” 赵欢如避开了我的动作,像是在躲避着洪水猛兽。 她冰冷的声音犹如二月寒冬。 “程钊,我最后提醒你一遍,别去招惹轻楼。” “要不然,你就给我滚回去。” 看着她紧随着傅轻楼离开的脚步,我低下头,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赵欢如忘了,当初的我与傅轻楼如何相像。 这七年,是她让我变成了如今温顺的模样。 让我放下自尊,放下一切,心甘情愿的追随在她的身后。 可如今,厌恶我的人,却仍旧是她... 4 当天夜里,为了让我表明自己的歉意。 赵欢如特意找人将我带去了她的卧室外,让我跪了一整夜。 卧室内的谈话声不断,我总能听见赵欢如撒娇般的声音响起。 “别生气了轻楼,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程钊这种娘娘腔,一点脾气都没有,我只把他看作一条狗罢了。” “我喜欢的,是像你这样的,真正的男人。” “轻楼...再给我一次,好吗?” 屋内的喘息声,直到凌晨才终于停下。 我的膝盖早就已经没了知觉。 脑海中所浮现的,却都是与赵欢如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是我跟着她的第二年。 那时的我脾气并不好,总是对她生气。 赵欢如不会哄人开心,一个人躲着偷偷红了眼眶。 被我找到后,含着泪扑进我的怀中。 她说,她害怕我生气的模样,最喜欢我哄着她开心的样子。 她说,她见多了别人的冷言冷语,只想被人好好宠在手心里。 “阿钊,以后都不要和我生气,好不好?” 我心疼她,怜爱她。 为了她心甘情愿收起自己身上所有的锋芒,成为一个令她揉捏的面团。 可当一切顺遂她意的时候,她却又后悔了。 多可笑。 距离傅轻楼信中所说的日子,还有四天。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将沈枫从帮派中赶了出去。 拜托他替我回家看看父母,最好能多住几日,陪陪他们。 沈枫不疑有他,临走的时候还嘱咐我早点亲自回家探望。 当晚,赵欢如交易结束回来,身上却沾了血气。 她的一只手无力垂在身侧,显然是中了枪。 我下意识便要上前,却被傅轻楼推到了一旁。 傅轻楼搀扶住了赵欢如的腰,将她小心扶上楼去,没有给我一个多余的目光。 而赵欢如靠在他的怀中,神情格外的依赖。 过去,赵欢如每次受伤,都是我代为照顾。 她不信任别人,只信任我。 我还记得,跟着赵欢如的第四年,帮派火拼,她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当晚便发起高烧。 我不眠不休,照顾了她整整两日。 赵欢如睁眼看到我时,便笑了。 “昏迷前看见是你,我就安心了。” 如今,能够让她安心的人,早就已经不是我了。 凌晨,赵欢如下了命令,在她养伤期间,所有人都听傅轻楼的管教。 顷刻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人人都知道,我是除了赵欢如之外的第二个帮主。 我神情未变,傅轻楼却步步朝我走来。 “程钊,你看,该来的,逃不掉的。” 他压低了声音,在我的耳边落了一声轻笑。 接下去的几日,赵欢如与傅轻楼同进同出,像是一个人般亲密。 我如同旁观者,看着所有的一切。 直到,那天夜里。 一切都太过于安静,以至于让我的心跳声都变得格外明显。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脚下却踩了粘稠的血迹。 走廊里,尸体横七竖八躺着,或死于枪伤,或死于割喉。 我看见了很多熟悉的身影,鼻尖缠绕的铁锈气息让我几乎作呕。 我掩着口鼻,努力平息自己的心情,朝着赵欢如的房间走去。 那里,还亮着灯。 “傅轻楼,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赵欢如,你还不明白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戏罢了。” “我接近你,本就是为了这一天。” 房间内,傅轻楼手中拿着枪,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赵欢如。 赵欢如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只手正在枕头下摸索着什么。 傅轻楼神情平静的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手枪。 “你是在找这个吗?” “赵欢如,你还真是蠢,明明程钊什么都告诉你了,可你偏偏不相信他。” “你这种人,凭什么有程钊的喜欢。” 傅轻楼的神情鄙夷,丢下最后一句话后,不顾赵欢如震惊的模样,立刻摁下了扳机。 像是身体的本能,我朝着赵欢如猛扑过去。 子弹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剧烈的疼痛让我惨叫出声。 赵欢如,我不欠你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