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故意绊倒我,丈夫抱着她冲向医院,看都没看一眼我摔得变形的腿。 儿子破口大骂: “知道你残废,没想到你还脑残!” “阿姨有小宝宝了,你怎么可以故意推她?” “你怎么不去死啊?周琦才是我妈妈,你爬来爬去的样子好恶心。” 我恶心? 可是儿子啊。 妈妈是为了救你才落下残疾。 妈妈我也曾富贵明艳,也曾万人敬仰,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下,挣扎着爬都爬不起来。 后来,我真的去死了,而他们父子终于得知,我的腿是周琦找人撞断的—— 1, “保姆。” “她是我家的保姆。” 我去参加学校的亲子运动会,儿子却跟他的老师这么介绍我。 老师狐疑看向我,我猜她大概在想,哪家的保姆能拎个爱马仕! “皓皓童鞋,是你爸妈没空过来,所以让保姆过来陪你吗?” 裴皓看了眼我的腿,“切——她来有什么用,我们是运动会,不是残运会。” 无端的,我麻木的小腿似乎传来钻心的疼痛。 我又想起那辆失控的车撞过来,我几乎本能的就将裴皓推开了! “裴皓,你再说一遍,我究竟是谁!” 裴皓七岁的小脸尽是厌恶:“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没让你来,我妈咪一会就到,你才不需要你!” 我身后突兀传来女人的责骂,“哟?这不是我家的残废保姆吗?不是让你没事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吗?” 裴皓小跑着扑到她怀里,“妈咪,你可算来了。” 我错愕转身,看到了我丈夫裴一鸣的初恋女友。 “你不是出国了吗?” 周琦笑容挑衅,“我回国了,三个月前,一个雨夜,一鸣亲自去接我的。” 我倏然就回忆起那个雨夜,我被货车碾过小腿,裴皓昏倒在我身边,我疯了般给裴一鸣打电话,但他一个都没有接,雨水落入我的伤口里像子弹一样疼。 最后我被送上手术台,通知书都是我自己签的。 事后,他在我病床前跪了一整晚,说他在开秘密会议手机关机了。 现在,我终于知道,在我锯断小腿的时候,他在跟他的初恋女友重逢。 我看向缺心眼的儿子,“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认了个小妈?” “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保姆乱说话!”裴皓急得跑过来踹我的假肢,假肢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我的心像是被人踹了一脚又一脚。 他压低声音威胁我,“你别在这给我丢人,不然我就让保安赶你!” 我忍不住笑出声,我儿子说我丢人。 可,一年前,我获得古典舞国奖,他就说过妈妈是他一辈子的骄傲! 周琦过来扶我,轻言细语却都在拿捏我:“给孩子留点体面,有什么教训回家再骂,他这个年纪已经有了自尊心。来都来了,你就用保姆的身份陪我们进去吧。” 我看向裴皓,他躲在周琦身后,警惕又厌恶地看着我。 还没进教室,裴皓就把我拉到一边,“我警告你别乱说话,不然我就让爸爸跟你离婚。” 我眼眸一暗,他那么小懂什么叫离婚,肯定是大人教得好,“你爸爸说过,要跟我离婚吗?” 裴皓以为拿捏我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奶奶说,你连屎尿都控制不了,每天都呆在家里掉眼泪,就是一条浪费食物的米虫!” “你能嫁给我爸,不过是因为我爸年轻时,恰好喜欢你的脸跟身材而已。你现在年纪大了,脸也垮了,腿也没了,你还当自己是小公主啊?” “爸爸不跟你离婚,那是因为他可怜你,又想给我一个完整的家,要是我不想要你了,爸爸肯定会跟你离婚的。” 裴皓嘲笑着我断腿后的狼狈,我越发后悔为了救他断了腿,我本来是国际级的舞蹈演员,如今却是个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废。 所有人都嫌弃的残废。 我拿出手机,当着裴皓的面,给裴一鸣发了条微信,“离婚吧。” 裴一鸣秒回我:“老婆,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面无表情看着裴皓:“让你爸答应离婚。” 裴一鸣那个凤凰男才舍不得离婚! 裴皓突然生起气了,狠狠推了我一把,“你就仗着我爸喜欢你,你就一直这么欺负我,不让我喝可乐吃汉堡,作业写不完不给我睡觉,我不刷牙睡觉你还要把我踢下床,小心你老了我拔你氧气管!” 我被他推倒在地上,少了一条腿我很容易失去平衡,哪怕我穿了假肢,可假的终归是假的。 我看向暴躁的裴皓,他对我厌烦至极,要用他知道的所有恶毒语言攻击我。 “你是我妈,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废物就躲在家里别出来,你丢得起人我丢不起人!” “算我求你了,不要乱说话,好好当你的保姆!” 我如鲠在喉,但还是开口答应他,“好。” 一场母子缘分,这是我答应他的最后一个要求。 2, 看我最终败下阵来,裴皓得意地跑向周琦,“妈咪,别生气,我已经帮你教训好家里的保姆了。” 保姆。 我手脚并用才能爬起来,眼泪不听话的掉在地上。 周琦拿出奶糖给裴皓,裴皓一颗一颗往嘴里塞。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裴皓有严重蛀牙,吃这么多糖会有牙疼的,但——他以后牙疼也跟我没关系了。 我跟在他们身后,就像一个听话的保姆。 一进教室,几位妈妈就蜂拥上来跟周琦找招呼,“裴太太你来了,你又变漂亮了,上次欧洲游学多亏了你老公赞助。” 我意识到,她们不是第一次见周琦,看来我儿子是很早就认下了新妈妈。 裴皓的班级去欧洲游学时,我正好是在恢复期,我的伤口每天都在疼,我脊椎损伤大小便都没法控制,我练习用拐杖一次又一次摔在地上...... 那场车祸,裴皓在我的保护下,只是轻微脑震荡早就好了,他很期待跟同学们一起去欧洲。 我忍着痛鼓励他去看外边的世界,裴一鸣正好要去欧洲考察供应链可以照看他。 他们朋友圈发照片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到底是谁在给他们拍照。 他们奔跑他们快乐的时候,只有我婆婆在医院照顾我,我家明明很有钱她却赶走了我的护工,可她自己却偷偷跑去打了一天一夜的麻将。 而我,因为太饿了,强行下床时崩裂了伤口,疼到哀嚎到崩溃痛哭。 我光是回忆那段往事,就疼得汗流浃背浑身发抖,大概是我的痛苦太明显,有位家长轻声问我,“这位家长,你不舒服吗?” 我儿子这才转头看我,“姜阿姨,你别管她,她是我家保姆,没见过大场面,害怕得腿发抖吧。” 顿了顿,他讥笑出声,“哦,我忘了,她没有腿。” 我像是被裴皓扒光了,丢在外边任人观赏。其他小朋友好奇看过来,就连家长都似有若无窥探着。 周琦拍了下裴皓的脑袋,“怎么说话的?不可以歧视残疾人哦。” 其中一位家长眼尖,盯着我脖子上项链看:“呀?这不是裴总拍的粉钻吗?” 众人的眼神忽然八卦,一个养在家里的漂亮保姆,戴着男主人一掷千金拍回来的项链,难道......有奸情? 裴皓也急了,他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保姆身上会戴着几十万的粉钻。 周琦忽然抬手打了我一巴掌:“叶遥!我可怜你残疾,才让你在我家做保姆,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小偷!” 我被扇得站不稳,狼狈地摔在地上,屈辱感涌几乎要冲破我的头脑,从小到大我就没挨过巴掌,谁敢扇叶家大小姐一巴掌不要命了。 如果,我爸妈还在的话。 我攥紧拳头,想要咆哮,想骑在周琦身上扇晕她。 可假肢似乎错位了,现在的我想要站起来都很难。 裴皓扑上来,死命想拽掉那条链,“就凭你,也配戴这么贵的链子,这是我爸爸拍给我妈咪的!你给我摘下来!” “你这个小偷,给我妈妈磕头道歉,你该写一千字的检讨,写不完就不许睡觉......” 我心死般看着裴皓,我的儿子露出狰狞的神色,丝毫不顾金属链已经在我脖子上勒出红痕。 他就像是恶魔掐住我的脖子一样。 我突然就冷静了,或者说麻木了死心了。 算了,最后一个要求,当好今天的保姆。 “太太,对不起,链子太好看了,我忍不住买了个高仿,我......” 我话还没说完,周琦又扇了我一巴掌,似乎有什么积怨一样,“是真是假我看得出来,你偷 东西就算了,被抓到还说谎?难道要我把你送到警察局吗?” 我的指甲都嵌入掌心,这就是我的东西,却要我当众承认自己是小偷,这何其荒唐可笑! “项链是我的,我才是裴皓的——啊!” 我尖叫出声,因为周琦忽然上手,狠狠拽下那条项链,我的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 那股狠劲,似乎把裴皓都吓呆了,他甚至下意识摸了摸我脖子上的血痕。 周琦将沾着我血肉的项链随手一丢,“真恶心,这条项链我都不想要了!” 项链掉在地上,落在一个男人的脚边。 他穿着一双意大利手工皮鞋。 那是我送他的。 站在教室门口的,赫然是裴一鸣。 3, 裴一鸣看到我,似乎有点慌,下意识就看向周琦。 我的心不断往下坠,所有的侥幸都被杀死了,只要一个眼神我就知道——裴一鸣跟周琦之间不清不白。 他看到我,被欺负成这样,第一反应并不是愤怒。 他们甚至约好一起参加亲子运动会,而我身为孩子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跟校董认识,我都不知道儿子学校有运动会! 我闭上眼,太痛苦了,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可我闭上眼睛,依旧能听到声音,那些刺耳的语言似乎要扎穿我的耳朵。 裴皓跑向裴一鸣,用告状的语气说,“爸爸,叶遥是小偷,她偷了你送给妈咪的粉钻项链,你回家一定要开除那个保姆。” 开除? 是离婚吧。 我睁开眼睛,冷笑一声,看向那对父子。 裴一鸣很聪明,听懂了裴皓的暗语,他捡起那条粉钻项链,随手就扔进垃圾桶里。 我瞬间就觉得窒息,我就像是那条断掉的项链,就这么被扔进肮脏的熏臭的垃圾桶里。 “好了,这事回家再处理。”裴一鸣按住事态发展,彬彬有礼向大家道歉,“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 转而看向我,“还不起来,还不够丢脸吗?” 丢脸。 原来,他们父子俩都觉得我丢脸,一致采用了我是保姆的说辞。 我扶着桌子,强撑着站起来,残肢被压迫得疼痛,我咬破嘴唇也没有哼一声。 裴一鸣抱起儿子,走向佯装生气的周琦,“好了,别生气了,摸摸口袋看有什么?” 周琦从裴一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条更大的粉钻项链。 小孩跟家长都发出艳羡的声音,那一刻他们一家三口,像极了童话里的完美结局。 而我,在角落里,揉着发肿的脸,眼里都是阴暗嫉妒愤怒,像极了退场的大反派。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条被丢进垃圾桶里的粉钻项链不属于我。 那是我在裴一鸣兜里翻出来的,我下意识就觉得这是我的,我没想过他是在给别的女人准备礼物。 因为礼物被我“抢走”了,所以裴一鸣反手给周琦送了个更大的。 我好可笑。 手机忽然震动,是裴一鸣给我发的信息,一如既往的暖男人设,“去处理下伤口,你脖子划伤了,腿似乎也不舒服。” 我跟他隔着人群相望,他眼里都是对我的关心。 我恍惚记起他追求我的模样,他温柔坚定知进退知冷暖,意外失去双亲的我很快就被他打动了。 可惜,真心瞬息万变。 我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周琦的声音,“叶遥,你要去哪儿?该不会准备去捡垃圾吧?” 她觉得我想去捡那条粉钻。 裴一鸣很自然接话,“一会儿要比赛,我让她给你带杯奶茶。” 他语气如此理所当然,似乎真的把我当成保姆了。 周琦扬起声音,“那带多几杯吧,我请大家喝奶茶。” 家长们都在感谢周琦,小孩们都在期待甜甜的奶茶,而裴一鸣也没有拂周琦的面子,尽管他很清楚,周琦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我拎五十杯奶茶回来。 我麻木的拎着奶茶,走了一趟又一趟,亲子运动会已经开始,田径场里奔跑竞技欢笑,全都跟我没有关系。 周琦赢了一个项目,狠狠亲了裴一鸣好几口。 那场景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残肢上,已经磨出了几个水泡,每走一步就是钻心的疼痛。 周琦看见我了,“叶遥,帮我揉揉腿,袋鼠跳好累哦。” 裴一鸣跟裴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被叶遥使唤。 一个是我结婚十年的丈夫,一个是我剖开十层皮肉生下来的儿子。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转身离开。 周琦却小跑追上我,拉住我的手,“哎呀,小保姆生气了?对不起,我刚才在气头上,才会拽断项链的。你残废了,很可怜,我不该跟你计较。别生气了,要不我给你按按腿吧,你买那么多杯奶茶辛苦了~” 装什么! 我又没有腿! 我愤怒地甩开周琦,可她却像是被我推倒一样。 她当着全校的面尖叫出声:“你怎么回事?明明你偷了我项链,我虽然骂了你,可我念在你残疾的份上,都主动跟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啊——我肚子好疼。” 我眼睁睁看着,周琦的白裙子见了红。 裴一鸣猛地冲了过来,狠狠将我推开,什么话都没说,就抱着周琦离开了。 他看都不看一眼摔倒在地的我,而我因为摔得太重,就连假肢都掉出来了,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得我想挖个坑爬进去。 儿子更是破口大骂,泄愤般踹着我的残肢: “知道你残废,没想到你还脑残!” “阿姨有小宝宝了,你怎么可以故意推她?” “周琦才是我妈妈,你怎么不去死啊,你的残肢好恶心,你爬来爬去的样子也好恶心。” 去死! 恶心! 好,如你们所愿。 那晚,我立好遗嘱,所有的财产都将捐献,希望这笔钱能帮助到像我一样的残疾人。 我独自去了江边。 晚风吹过,我的裤管空荡荡的。 自从出了车祸,我自觉是一个废人,一直都想着自我解脱。 可是啊,我还有儿子,我还有丈夫,那些牵绊让我想努力活下去。 现在,我清醒了。 我一无所有,人间不值得留恋。 就在这条江里,我的父亲为了救人,永远沉睡在江河里,我的母亲接受不了跟着殉情了。 今晚,我就要见到他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