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一年,妻子沈茜却浑然不知。 她以为我卷钱跑路了。 于是她回国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愤怒地冲到正在木工厂干活的弟弟面前, “我要再婚了,赶紧让崔澈滚出来办离婚。” 我弟弟阿默口齿不清地告诉她,我已经死了。 但沈茜根本不相信,语气讥讽地说:“找也要找个好点的借口骗我,我肚子大了,等不了太久!” 1. “听到没有,臭小子,快把你哥叫来!” 她总是这样,从来不肯好好听人说话。 更不要说,我弟阿默,从小智力不太好,说话也说不清楚。 弟弟常年劳作,导致反应有点迟钝,可即便这样,当她看清楚来的人是沈茜时,眼神由茫然变成了愤怒。 阿默瘦弱的身体生出一股力量,猛地推了沈茜一把,把她推得一踉跄。 他愤怒地吼道:“我哥已......已经死了!” 沈茜根本不去看我弟的表情。 她也根本不去听他在说什么。 只飞扬跋扈地挥着手袋拍打阿默, “臭小子,长本事了竟然敢推我!” “要不是房子被你们买了,我找不到你哥,打他电话也关机!” 说着捏着鼻子嫌弃地打量这小小的木工厂。 “我会来这肮脏地方找你?你赶紧告诉你哥,我回国就是为了跟他离婚。他躲着也没用,我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找到他!” 说着模样娇羞地摸着小腹。“我已经怀了叶昊的孩子,你哥拖着我也白搭!” 我弟被工友拉住,要不非扑上去跟沈茜拼命。 挣挣脱出一只手,口齿不清的再次说道:“我哥已经死了。” “你根本不用离婚,快滚啊!” 她终于知道我死了。 我漂浮在空中,想看看她的反应,毕竟我们曾是夫妻。 然而,沈茜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又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弟弟,语气蛮横地说: “你哥身体那么好,一口气能爬到山顶,哪那么容易死!不就是想利用离婚来讹我的钱吗?你们兄弟俩真是一如既往的贪啊。” “不过——”她掩嘴轻笑,倾身看着我弟弟眼里的愤怒,仿佛在看一场笑话。 “为了钱造谣自己死了,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继续说道:“我呢,也不愿意在你们兄弟身上浪费时间。” “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吧。跟他说清楚,过时不候!要是你哥再不识好歹,再跟我耍这种死了的花招,那我沈茜也不是随你们拿捏的人!” 我真的死了啊,死在你和叶昊出国的那天! 我飘在沈茜面前,大声喊着,却无法让她听见。 我并没有骗她,也不屑于欺骗。 然而,作为一个灵魂,我的声音无法穿透空气,传到任何人的耳中。 沈茜听不到,她只是轻蔑地将离婚协议书扔在我弟弟面前,然后傲然离去。 门口,叶昊为她拉开车门,两人相视而笑,看起来无比幸福。 曾经,看到这样的画面,我会嫉妒得心痛不已。 但现在,我的心平静如水。 原来,只要不爱,就不会受伤。 哪怕是一只灵魂也一样. “”“”2. 汽车扬长而去。 我勉强稳住身形,看着弟弟告别了工友,独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望着阿默瘦弱的背影,我心中涌起阵阵酸楚。 我曾答应过已故的父母,要照顾好弟弟。 然而,我最终食言了。 一年前,沈茜和叶昊一起出国,我本想追她回来,却在去机场的路上遭遇了车祸。 被送往医院时,我已命悬一线。 是弟弟跪在地上,拉着医生的袖子苦苦哀求,不清楚地说着:“救......救我哥。” 而我最终没能挺过来。 我擦去眼角的泪水,跟在弟弟身后,挤进了那间狭小的出租屋。 弟弟放下钥匙,走到柜子前,紧紧抱住了一个罐子——那是我的骨灰。 当我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时,我仿佛听到了弟弟的心声:“哥,今天我竟然见到了沈茜那个坏女人,她回国了。她不仅不相信你走了,还诬蔑我们贪她的钱!明明是她卷走了公司所有的钱!要不是她,你也不会没钱治病......” 他擦去眼泪,轻拍着罐子,“不过,哥,我很快就能攒够钱给你买墓地了。” 我漂浮在空中,悲切地看着弟弟弓着背坐在桌前,专心地打磨着木制的小饰品。 只因为每个小饰品能卖一块钱,一晚上打磨好一百个小饰品。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十天后,沈茜自然等不到我。 但不知为何,我竟然飘到了她所住的酒店。 我坐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她愤怒地摔碎了手边所有的东西。 叶昊拥着她,轻声澈慰:“别急,老婆。” “他不是还有个弟弟吗?拿下他弟弟,我就不信他会不出现!” 3. 卑鄙! 我愤怒的撞向叶昊,却被一阵风吹出去老远。 眼睁睁的看着一帮人开车往出租房行去。 快到巷口时,沈茜接到电话。 “沈总,那个傻子出门了。” “我们一直悄悄跟着他,现在在长鸣公园,他好像在等什么人。” 叶昊很兴奋,掉头向公园开去,甚至不自觉的用力踩着油门。 “他肯定是去见他哥崔澈了!” 他一拳砸向方向盘,恨恨的道,“两人肯定是商量着从你这诈钱呢!” “你放心,一年前我能帮助你,一年后我同样不让他们欺负了你。” 他邀功般地将手轻轻搭在沈茜的手背上,那双手原本擅长绘画,修长而灵巧,是沈茜最为欣赏的部分。 沈茜痴迷于艺术,为了精进画技,她找到了一位才华横溢的绘画导师,这位导师便是叶昊。 他们时常在洒满阳光的午后,并肩坐在画室的大窗前,共同创作一幅幅动人的作品。 每次绘画结束后,她总会在我面前夸赞叶昊那双描绘世界的手如何迷人,还不时拿我的手作为对比,笑话我的手指不够灵活。 我举起透明的右手,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烫伤疤痕,虽然经过治疗,但仍显得格外狰狞。 那是一次火灾中,我为了抢救沈茜而不幸留下的印记,原本是我们爱情里勇敢与牺牲的象征。 然而,这印记最终却变成了沈茜心中对我的隔阂。 她如此珍视叶昊那双创造美的手。 按照惯例,她会温柔地握住那双手,细细品味其中的每一分细腻。 但今天,她心不在焉。 她的回应显得敷衍,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双手上停留片刻,只是借故整理衣领,悄悄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随后,她急切地向窗外望去。 院子里,只有我的弟弟独自站在那里。 我清晰地捕捉到沈茜眼中流转的深深失望。 我蜷缩在幽暗车顶的一角,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你永远都不可能见到我了,沈茜。” 曾经,我拖着车祸后的满身伤痕赶到机场,哀求你留下。 你指着我身上的血污,嫌弃我大庭广众之下丢你的脸。 回头就挽着一身白衣的叶昊转身离去。 我在你身后大喊, “沈茜,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是真的,那时我没有骗你。 4. 我知道阿默在等谁。 这一天,他已经盼了很长时间了。 沈茜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手包的纹路。 这代表她很紧张。 以前每次我们出去谈大的单子,她都会不自觉的扣出现在手边的任何东西。 那时候,我心疼她。 怕她弄伤指甲。 会握着她的手让扣我的手心。 每每手心都会被扣的通红一片,甚至有过几次都出了血。 想到这里,我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一片深情喂了狗。 这时,一个小男孩向阿默跑来,我清晰地看到沈茜的目光瞬间变得凶狠!不好了。 沈茜打开车门,像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她一把抓住小男孩的手,眼神冰冷。 “小孩,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呵,不用问了,你爸爸是崔澈对吧?” “这眼睛真像!”她猛地推开小男孩,并将上前阻拦的阿默推开。 小男孩摔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远处的一个女人边喊边跑过来,将男孩紧紧抱在怀里。 “你干什么!?为什么推我的孩子!” 沈茜却不理会,挥着手大骂,“崔澈,你个混蛋,你出来!” “你这个无耻之徒,你偷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敢!你竟然背着我找别的女人!” 沈茜指着抱着孩子的女人,眼神如刀。 女人被吓得愣住。 阿默上前拉起她,挥手让她快跑。 阿默转身阻拦,却被沈茜扬手推倒。 他的头撞在木椅上,血立刻涌了出来。 这阻止了他们追赶女人的脚步。 我惊恐地飘在弟弟身边,本能地伸手想去堵住那伤口,但手却轻易地穿了过去。 我悲哀地尝试了一次又一次。 这时,叶昊从我身边穿过,伸手将我弟从地上拉了起来,轻描淡写地说:“只是破了点皮,又不会死。” 他招手让身后的黑衣人过来挟住了阿默。 看到阿默头上的血,沈茜的眼神迟疑了一下,随即又变得冷硬。 她紧紧钳住阿默的下巴. “你知道吗?我本来是想回国跟你哥......” 摇了摇头,沈茜的眼尾有泪光闪烁。 叶昊的眼神却一瞬间变得阴暗。 “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哥竟然那么早就背叛了我啊,那孩子得三岁了吧?” “多可爱啊,怪不得你哥一年前要悄悄转走公司那么的钱啊,我还一直纳闷呢,原来都是为了那个女人和孩子啊。” 弟弟拼命的摇头。 他的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弟被强硬地拖上了车。 因为叶昊说,“我们去他家守着,不信崔澈可以舍得他弟弟!” 6. 我弟是被水泼醒的。 因为沈茜她们在简陋的出租屋里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你告诉我,你哥哥跟那个女人住在哪?” 她轻声的诱哄阿默。 “那个女人跟孩子身上的衣服都价值不菲,可见你哥过的并不错。” “可是你呢?住在这种连太阳都照不进来的地方。阿默,承认吧,他已经不疼你了。” “你还护着他干什么?” 我弟只麻木地开口说着“我哥已经死了。” “孩子是——” 沈茜暴怒的将桌子掀翻在地。 我飘在空中,疑惑着沈茜的愤怒。 我死了不是更好吗? 再也没有人挡在你和叶昊之间。 然而吧,沈茜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开始砸这间简陋房子里所有的东西。 堆在墙角的已经打磨好的饰品被踹倒。 抡起的凳子打碎了屋里唯一的一张镜框,那是我与弟弟唯一的一张合照。 沈茜一脚踩在照片上时。 我听到了阿默哀嚎的呐喊。 我的弟弟哭着爬过去,抓着沈茜的脚,嘴一张一合的哀求。 哪怕被镜片割伤了手。 也许阿默的眼泪和血吓到了沈茜,她迟疑的抬起了脚。 “不过一张照片而已。” 这时,沈茜的手伸向了手边的陶瓷罐子。 那里面有我的骨灰。 我看到阿默屏住呼吸瞪大了眼。 但叶昊的眼底一闪而过的喜色,几乎要溢出眼眶。 罐子从沈茜手中脱落,重重摔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 灰白色的粉末砰的腾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