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说时常见不到我而感到悲伤,我就在部队旁开了一间小卖部。 可小卖部刚开不久,我就发现不对劲。 她总往部队里拿家里的东西,给隔壁营长。 洗衣烧饭,甚至半夜送人去医院。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不容易。” 我默默咽下委屈,直到那天,我故意在卖东西时划伤自己的手,被冷面女士官看到。 她皱眉看我:“你老婆呢?” 我低头,声音发颤:“在帮别人家做饭呢。” 她沉默片刻,看着我身上全是口子的衣服。 “以后没衣服穿了,找我。” 既然她这么心疼别的男人,那从今天起,我也要让别的女人心疼我。 1. 军用吉普车在小卖部门口停下时,我下意识攥紧了手。 结婚三年,我终于能和妻子走的近一点。 “到了。” 苑春红利落地跳下车,头也不回地说: “你先收拾,我去趟隔壁。”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她大步走向斜对面那栋小楼。 一个穿着迷彩上衣的男人正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 他说了句什么,苑春红立刻接过他手里的水桶,熟门熟路地往井边走去。 “那是李敬天姐夫。” 司机小张帮我搬着行李,压低声音解释。 “他妻子去年出任务牺牲了,咱们营里都帮着照顾。” 我点点头,目光却黏在苑春红身上。 她打水的动作那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活。 收拾到一半时,厨房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我冲进去时,发现水管接口处正在喷水,转眼间就漫了一地。 “怎么了?” 苑春红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我正要回答,却听见那个软糯的童音抢先响起: “苑阿姨!爸爸说要谢谢你!” 透过窗户,我看见苑春红弯腰抱起那个小女孩,脸上的笑容是我许久未见的温柔。 她转头对我喊了句“找人来修”,就抱着孩子进了李敬天家。 我站在水洼里,突然觉得六月骄阳格外刺眼。 傍晚苑春红回来时,我正在生火做饭。 她皱了皱眉: “怎么不等我回来弄?” “等你?” 我抬头看她。 “你不是在李敬天家吃饭吗?” 她脸色一僵: “他就煮了碗面,孩子非要留我...” “咱们家连面都没有。” 我打断她,火钳在灶膛里捅得火星四溅。 “你半个月没回家,米缸都见底了。” 院门突然被敲响。 李敬天站在门外,脸上带着歉意的笑: “苑营长,能借点盐吗?我家的用完了...” 我看着苑春红毫不犹豫地转身去厨房,突然抬高声音: “咱家的盐也只剩个底了!” “你先将就着用。” 她头也不回地抓了把盐递给李敬天,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明天我去服务社买。” 院门关上后,我死死攥着抹布。 布料吸饱了水,沉甸甸地坠在盆底,就像我心里那个不断下坠的念头... 原来我的妻子,早就在别人家里当起了女主人。 水井边又传来说笑声。 我透过窗户,看见李敬天大笑着,苑春红正帮他缝着身上划破的衣服。 “需要帮忙吗?” 清冷的女生吓得我一激灵。 回头看见隔壁院子的钱营长站在石榴树下,作训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她脚边站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眼巴巴望着我锅里冒热气的馒头。 我鬼使神差地开口: “能借你们家灶台煮锅粥吗?我家水管坏了。” 男孩立刻拽我袖子: “来我家!妈妈做的饭可难吃了!” 钱营长皱了皱眉,却没反对。 我跟着他们往隔壁走时,听见自家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苑春红在喊我名字,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焦急。 我没回头,只是把淘好的米轻轻倒进新锅里。 2. 水管修好的第三天,我在服务社撞见了李敬天。 他正把一叠肉票递给售货员,纤细的手腕上戴着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 和苑春红上个月说弄丢的那块一模一样。 “姐夫也来买菜呀?” 他冲我笑笑。 “苑营长说您腌的辣白菜特别好吃,我正想跟您学呢。” 我盯着他篮子里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突然想起家里已经连续吃了半个月的土豆。 苑春红上周递给我一叠皱巴巴的票证时说过: “这个月供应紧张,将就着用。” “苑营长最近挺照顾你们的。”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冰。 李敬天大叹了一口气: “我实在没办法...没有什么养孩子的技能,只能......” 他低头抹了抹眼角。 “您别怪苑营长,都是我的错。” 我没接话,转身拿了最便宜的一包盐。 走出服务社时,看见他跑着追上某个熟悉的背影,苑春红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里的菜篮。 那天晚上,我把腌好的辣白菜装进玻璃罐,突然听见院门响动。 苑春红带着一身酒气进门,从兜里掏出张布票拍在桌上: “给你扯件新衣裳。” 灯光下,我清楚地看见票证背面印着“特供”两个小字。 这种票,普通军属根本拿不到。 “李敬天给的?” 我擦着玻璃罐上的水渍,状似随意地问。 苑春红动作明显僵了僵: “师部分配的,他非说用不上...” 玻璃罐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响。 我转身从衣柜底层抽出个笔记本,当着她的面翻开。 最新一页写着:六月十七日,李敬天戴上了苑春红的手表。 “这是什么?” 苑春红脸色变了。 “《随军日记》。” 我平静地往后翻,每一页都记着类似的内容... 她帮李敬天家挑水的次数,送他孩子去幼儿园的日子,甚至包括她每次深夜才回家的时间。 苑春红一把抢过本子,声音发紧: “你跟踪我?” “需要吗?” 我指了指窗外。 “全家属院都看得见。” 她突然摔了本子: “他妻子是为国牺牲的!我们照顾烈士遗属有什么错?” 我没争辩,只是弯腰捡起笔记本。 夹层里掉出张照片,是去年探亲时拍的。 那时候她还会搂着我的肩,笑着说等随军了就生个孩子。 第二天清晨,我故意没烧热水。 苑春红洗漱时,我扶着腰靠在门框上: “昨天挑水闪着了。” 她满嘴牙膏沫,含糊地说: “那你放着,我中午...” “苑营长!” 熟悉的童音准时在院外响起。 “爸爸说要借一下锤子!” 她头也不回地甩上门。 阳光透过坏掉的灯罩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我站在光斑里,突然听见隔壁传来“咚咚”的敲击声。 透过窗户,看见钱营长正带着儿子修理院墙。 小男孩踮着脚递钉子,转头发现我在看,立刻兴奋地挥手。 我鬼使神差地做了碗酒酿圆子。 敲开隔壁院门时,钱营长正在教儿子绑鞋带。 小男孩欢呼着扑过来,她却皱眉盯着我手里的碗: “不需要。” “我腰疼得做不了饭。” 我把碗塞给眼巴巴的孩子。 “能不能借你们家灶台?” 她沉默片刻,突然转身进屋,拿出瓶红花油: “这个管用。” 我愣在原地。 三个月来第一次,有人发现我扶着腰不是因为偷懒。 小男孩已经狼吞虎咽吃完了圆子,仰着脸问: “叔叔明天还能来吗?爸爸做的饭好难吃。” 钱营长耳根突然红了。 她低头给儿子擦嘴,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 我注意到她作训服袖口磨破了边,线头支棱着,像只委屈的刺猬。 “衣服给我吧。” 我指了指那个破洞。 “就当抵饭钱。”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脱下外套递过来。 布料上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的硝烟味,是靶场训练留下的痕迹。 我捏着针线坐在石榴树下缝补时,听见自家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苑春红站在门口,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我们。 “政委找你。” 她对钱营长说,眼睛却死死盯着我手里的军装。 钱营长点点头,蹲下对儿子嘱咐了几句。 小男孩突然拽住我衣角: “叔叔能陪我吃饭吗?妈妈回来好晚的。” 我抬头看向苑春红,她正盯着我缝到一半的补丁... 那里本该是个破洞,现在多了片栩栩如生的银杏叶。 “随你。” 苑春红冷着脸转身,作训靴踩得地面咚咚响。 走出几步又回头补了句: “晚上师部有慰问演出,李敬天说给你留了位置。” 我没应声,只是把针尖在发间抿了抿。 阳光下,银杏叶的轮廓在军绿色布料上闪闪发亮。 3. 我没想到会在服务社门口遇见李敬天。 他手里拎着一网兜苹果,红艳艳的,一看就是特供品。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篮子里的蔫白菜,刚想绕开,他却主动迎了上来。 “姐夫,真巧。” “苑营长说您最近腰不好,我正好要去您家送苹果呢。” 我侧身避开他的手: “不用了,家里不缺水果。” “怎么会不缺呢?” 他眨眨眼,语气天真得刺耳。 “苑营长前天还跟我说,您最爱吃苹果了。” 我攥着篮子的手指微微发紧。 是啊,我最爱吃苹果。 可结婚三年,她从来没给我买过。 “对了...” 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我。 “听说您最近总去钱营长家?苑营长挺在意的...” 我盯着他涂了淡粉色指甲油的手指,突然笑了: “她在意什么?在意有人帮她照顾她不要的丈夫?” 李敬天脸色一僵。 我没再理他,转身往家走。 路过垃圾堆时,把蔫白菜整个扔了进去。 回到家,我翻出藏在床底下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重重写下: 七月二十三日,李敬天知道我去钱营长家。 笔尖划破纸张,墨水晕开一片。 苑春红今晚又有“紧急会议”。 我坐在院子里,听着隔壁传来小男孩咯咯的笑声。 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身影扒在墙头: “阿姨!爸爸给我买了连环画!” 钱营长的儿子小虎举着一本崭新的《西游记》,小脸兴奋得通红。 自从上次帮她补了衣服,这孩子就总爱往我院子里钻。 “你妈呢?” 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在做饭。” 小虎皱起鼻子。 “她又把菜炒糊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 正想说什么,突然听见院门被推开。 苑春红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目光在我和小虎之间来回扫视。 “苑阿姨好!” 小虎脆生生地打招呼。 苑春红没理她,径直走到我面前: “政委找你。” “找我?” 我合上笔记本。 “什么事?” “不知道。” 她冷冷地说。 “现在就去。” 我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把小虎抱下墙头: “回去吧,告诉你爸,饭别烧干了。” 政委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我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李敬天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也是为了苑营长好,钱营长毕竟是她的竞争对手...” 我的手悬在半空。 “这事我会处理。” 政委的声音很严肃。 “你先回去。” 门突然打开,李敬天红着眼睛走出来,看见我时明显吓了一跳。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政委正在看一份文件,见我进来,叹了口气: “坐吧。” “听说您找我?” “嗯。” 她推了推眼镜。 “最近...和钱营长走得挺近?” 我笑了: “比李敬天和我妻子走得近?” 政委皱起眉头: “这不一样。李敬天的妻子是烈士,组织上要求照顾。” “而你...” “而我,”我平静地打断她,“只是一个被妻子嫌弃的无用的丈夫,对吗?” 办公室陷入沉默。 突然,门被猛地推开。 钱营长站在门口,作训服上还带着靶场的尘土。 她看都没看政委一眼,径直走到我面前: “回家。” 我愣住了。 “钱明明!” 政委拍案而起。 “你这是什么态度?” 钱营长转过身,声音冷得像冰: “调查可以,但别找我男人的麻烦。” “你男人?” 政委震惊地看向我。 我同样震惊地看向钱营长。 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棱角分明,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对,”她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我男人。” 政委的茶杯“啪”地掉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