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哄女儿:“来,叫妈妈。” 台上的话筒把我的声音无限放大,下面的宾客一阵哗然。 我松开女儿的手,无视身后沸然的议论声,走出大门。 秦玟在我身后喊:“易时,你是不是疯了!” 女儿在身后哭着叫我。 我不舍得,我也不想,可是我要死了。 一 手机在兜里疯一样地振动。 直到走出酒店,我才掏出手机。上面已经被信息挤满。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能让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尤其是绾绾的存在!你今天把绾绾带来干什么? ——今天是我有错,订婚的事我会和你解释。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 ——我有我的苦衷! 我苦笑一声,忍不住咳嗽起来。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你是要冷暴力吗? 我下意识要打上“我生病了”,顿了顿,我发消息:“你现在出来,我就在门口。” 是选我,还是选那个订婚的男人? ——易时,你真是有病! 是啊,我真是有病。 我再也忍不住,弯腰用力咳起来,直到这一波痛苦终于平息,捂住嘴的掌心已是鲜红一片。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行李。 和秦玟在一起的七年,家里好像并没有多少她的痕迹。这套房子是三年前换的,好像从那时开始,秦玟就不怎么回家了。 女儿的玩具到处都是。我愣了一会儿,只把几件换洗的衣物放进背包。 人都快死了,也没什么需要带的东西了。 咚咚咚! 大门忽然被砸响。 我开开门,几个彪形大汉钻了进来,环视一圈道:“给你半个小时,离开这个房子。” 我皱眉:“你们是谁?” 大汉说:“我们是搬家公司的。这套房子已经卖掉了,你不知道吗?” 我正想说什么,却忽然愣住了。 是啊,这套房子虽然是我买的,却落在秦玟的名下。 她是在为上午我带着绾绾闯进订婚宴的事情生气吧。 我忽然笑出了声,那几个人惊异地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看来秦玟是真的讨厌我了。 她居然,卖掉了我们的家。 也是,对我来说是家,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旅馆吧? 只要生气了,就可以卖掉它来惩罚我。 我忽然想知道,如果秦玟知道我要死了,还会这么狠心吗? 二 我和秦玟是大学时认识的。 虽然那时,秦玟是富二代的身份并不为外人所知,也没有人觉得她对我是认真的。 她是清华大学高材生,漂亮又性格好,追她的男生能从北京排到海南,再绕澎湖岛三圈。 而我,只是隔壁一所普通大学的学生,单亲家庭,母亲病重,负债千万。 为了生活,我一天有四五份兼职。一个深冬的夜,我结束最后一份工作,正要回家,却在巷子口看到了昏迷的她。 她低着头,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正要把她拖走。 我喊了一声,抬腿冲过去。 男人吓得掉头就跑。我顾不上他,背起地上的女孩就跑向医院。 医院离这里不远,三四千米。但地上是一层冻雪,又滑又硬,人的速度被拖慢了几倍。顶着凛冽的寒风,我有几次都差点滑倒。 快到医院时,一时不察,我结结实实绊倒在地。所幸没有摔到背上的姑娘。直到医生把她接过去,皱眉看着我说:“小伙子,去外科看看吧,伤得不轻啊。” 我下意识摸了一把脸,摸到了满手血。 我就是这样和秦玟相识,继而相知相爱的。 收拾好行李,我关门下楼,却在楼梯上腿一软,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好疼啊。 比肺还要疼。 我爬起来,走到小区门口的药店。 还没进去,背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易时!” 秦玟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语气不耐:“你要去哪?我不是说今晚会回家吗?” 回家? 刚刚把我们的家卖掉,转眼又若无其事地说要回家? 我别过头:“回哪儿去?” “易时!”秦玟气冲冲地,“你......你怎么了?” 脸上一阵熟悉的温热。是鼻血。 我掩住脸不让她看见:“刚刚下楼时摔了一跤。” 秦玟好像立刻相信了,松开我的胳膊:“那你先去买点酒精擦擦吧。” 看,她根本没怀疑。 我忽然想起七年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秦玟看见我腿上小小的磕伤,会心疼地惊呼,冲进房间拿来碘酒为我消毒,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两汪小小的清潭。 我看向秦玟。 秦玟皱眉:“你愣什么?” 我说:“看你的眼睛。” 秦玟下意识移开视线:“什么没头没尾的。我去给你买酒精。刘钦!你来扶他一下!” 刘钦? 我忽然想起上午,订婚宴挂着的大红横幅。 恭贺盛铭集团继承人秦玟小姐和...... “你好,我是刘钦。”一只手伸进我的视线,“小玟的未婚夫。” 三 我猛地挥开他的手,厉声对走出药店的秦玟说:“你带他来干什么?” “你都摔成这样了,他不是来扶你的吗?”秦玟皱眉,“你能不能别乱吃醋。” 我几乎要笑出声:“你带着你的未婚夫来,那我算什么?你的情夫,还是你包养的小白脸?” 情夫。 小白脸。 这几年,秦玟那个圈子里的人一直是这样看我的。他们就这样讨论我,甚至不避我。 我每每想要争辩,想要给那些嚼舌的人一些教训,却总会在开口的前一刻,被理智遏制住手脚。 秦玟说,不要公开我们的关系。 秦玟说,我家里没有背景,她爸爸不会同意婚事。 秦玟说,再忍忍,等她彻底接手公司,我和她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我一直迁就她,忍耐那些人的风言风语,迎来的不是光明,而是爱人和别的男人的订婚宴。 我还记得今天上午看到的那一幕。金碧辉煌的酒店喜气洋洋,天花板上全是秦玟喜欢的粉色气球。秦玟和另一个男人挽着手,微笑着站在台上。 那是我们曾梦寐以求的一幕。 只是现在,换了人。 我忽然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你走吧。”我听到我的声音说,“你走吧,别再来了。别再找我。” 秦玟愣了愣,正要说什么,刘钦抢先道:“对女孩子这么说话,不太礼貌吧?” 我沉声:“我和秦玟的事,用不着你管。” 刘钦笑着揽过秦玟的肩:“你和小玟的事情,我怎么不能管?我现在可是小玟的未婚夫,婚期就在下个月。到时候,请你来喝一杯,如何?” 我用力盯着他放在秦玟肩头的手,不经意间,视线越过他们,对上后面药店的玻璃。 我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和一对光鲜亮丽的璧人。 我忽然有了力气:“阿玟,最后问你一次,我和他,你选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