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魔族攻入冥府那日,身为冥府夫人的我不仅没有出手阻拦,反而领着全族人跑进忘川躲清静,静静看着百万阴兵魂飞魄散。 只因前世魔族入侵时,为救冥界,我率领全族死战不退。 身为冥府少主的夫君夜玄,却在凡间忙着给白月光采花,迟迟不归。 直到我全族尽灭,散尽修为,他才带着亲兵姗姗来迟。 冥界重回安宁,前来助阵的白月光却在混乱中被妖魔夺了魂魄。 夜玄抖着剑杀掉她,依旧与我相敬如宾。 直到继任大典当日,夜玄突然发疯般的将我锁进炼狱。 他笑着用冥火焚尽我的六魄投入轮回,让我生生世世只为狗猪牲畜。 “妙音何其无辜,我要让你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再睁眼,我又回到了老阎王被魔君重伤那日。 01 “孟宁,快去找玄儿!让他带兵速速回殿!” 熟悉的嘶喊在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看见老阎王守着主殿结界,浑身浴血。 “快去找少君呀孟婆!生死簿已经被魔气侵染了,整个黄泉的亡魂都在暴动!” 我听着崔判官的催促,心中苦涩翻涌,艰难开口: “夜玄......他去凡间找妙音了。我去找他,他恐怕不会回来。” 众人闻言,脸色均是一变。 我的夫君夜玄,冥界少主,只因去了人间一趟,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佛门圣女。 他说,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至纯至善,是他的皎洁月光。 纵使妙音从未回应他的爱意,他也甘之如饴。 日日栖在凡间破庙,盼望与她共参佛法,焚香诵经。 原本,这段风流韵事早已闹得鬼尽皆知,可此刻听我亲口说出,气氛还是尴尬了起来。 “孟婆莫慌,我二人这就去将少君寻回!” 黑白无常主动请缨,一前一后匆匆离去。 老阎王也是重重叹了口气,不敢看我。 “这个逆子!孟宁你放心,等他回来,吾定要好生教训他!让他和那个凡人断绝往来!” 我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应下了。 那妙音哪是普通凡人,明明是披着佛光的魔。 上一世,哪怕她在冥府大乱中显露魔身,夜玄还是替她辩解,说她只是被妖魔夺了魂魄,身不由己。 在刺死她后,更是力排众议为她亲自做冰棺,夜夜相伴。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与妙音断绝来往呢? 周边的魂儡嘶吼声此起彼伏,众人准备合力助阎王稳住阵法,黑白无常回来了。 “少君呢?可有带兵前来?” 崔判官急切开口,却没看到一兵一卒。 白无常气的脸都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黑无常瞥了我一眼,语气沉重道: “少君他不信冥界有变,还说......” “还说少夫人是想破坏他和圣女双修,故意设的局。” 众人闻言,皆是大怒。 “荒唐!简直荒唐!他眼里还有没有冥府!还有没有王上!”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难道忘了当初孟婆是怎么九死一生地助他坐稳少主之位的?” “什么佛门圣女,我看他就是被妖女蒙了心!此等不忠不孝之徒,如何配做冥府少主!” 周遭的怒骂此起彼伏。 这些话,前世我也听过—— 在我孟氏一族几乎死绝,而夜玄带着一身凡间露水姗姗来迟时。 那时,我还为他辩解,说他定有苦衷,说他心系冥界。 直到他将我锁入炼狱,用冥火焚尽六魄,将七魂扔进轮回。 他说:“从今往后,我要你孟宁生生世世堕入畜生道!” “为狗!为猪!为任人宰割的牲畜!永世不得超生!” “这,就是你伤害妙音的代价!” 02 “孟宁,是阎伯伯对不住你。” 老阎王满脸愧疚地看向我,不忍开口: “你快走吧,这里有我和诸位判官守着! “带着孟氏族人退守忘川!那是我冥界最后的生门,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绝不能让失控的暴魂冲入人间!” 阎王试图推开我,而我却直直跪倒在地:“王上!孟宁不走!” “我孟氏一族,世代辅佐阎王,互为姻亲。” “臣女孟宁,嫁与夜玄,这就是我的职责,亦是我的命数。” 我和夜玄之间,夫妻之情远不及君臣之义。 我早已不期待夜玄的真心,只求相敬如宾。 可他却将我和整个冥界的颜面都抛之脑后,整日跪在佛堂前,与妙音苟且。 甚至如今还罔顾少主之责,将三界安危抛之脑后。 上一世,我天真地以为夜玄会及时增援,结果害得孟氏一族几乎灭族。 这一世,我绝不会连累族人再因我而死! 还有妙音,我一定要让她藏无可藏! 我强忍着心中苦涩,转向阎王: “王上,如今冥界危难当头,臣女愿以神识入阵,平息这场动乱!” “万万不可!” 崔判官闻言大惊失色: “孟婆,你孟氏一族的神识虽能让人忘却一切,暂平动乱,但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啊!” 阎王更是老泪纵横: “是啊,傻孩子,你不能这么做!阎伯伯送你离开,我们另想办法!” 众鬼神都在极力劝说,可我却摇了摇头: “王上,此举确实凶险万分,但如今,我们已别无选择。” 我环视众人,语气更加坚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说罢我盘膝而坐,运转功法,将神识缓缓融入阵眼之中。 妖冶夺目的彼岸花真身悬在半空,盛放如血。 崔判官眼见劝不住我,急得直跺脚: “孟婆你等着,老夫这就去寻少君回来!他见到我,肯定能明白其中缘由。” 黑白无常领命,带着崔判官迅速离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彼岸花逐渐黯淡。 不知过了多久,当花瓣已经开始凋零的时候,崔判官与黑白无常终于回来了。 03 可这一次,他们依旧没有带回夜玄。 向来稳重的崔判官颓然跪在我面前,自责到哽咽: “孟婆,我真是没用!连个人都带不回来!” “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竟为了一个凡人,置冥界安危于不顾!还要用自己的精血同那妖女双修......” 崔判官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声音却越来越小,似乎难以启齿。 原来,崔判官赶到时,两人正在佛前盘膝,衣衫半解,肌肤相贴。 袈裟与纱衣散落一地,夜玄的精血还在妙音肌肤上游走,没来及止住阵阵低吟。 见崔判官闯入,夜玄大怒,连忙护住身后面色潮红的妙音。 “没看到本少主正在替人疗伤吗?” “我看崔判官也是老糊涂,竟然陪孟宁演苦情戏?真是比狗都好骗!” 崔判官何曾受过这等侮辱,气的眉毛都飞了,怒喝着解释冥界危局。 但夜玄置若罔闻,全然不信。 盛怒之下,崔判官忍无可忍,直接动手,想将他强行带回。 凌厉的判官笔分毫不让,一番交手后,夜玄这才勉强信了三分。 然而妙音此时却拉了拉他,柔柔弱弱开口: “阿玄,你们刚刚说有鬼是真的吗?” “你能不能不走,我一个人害怕。” 夜玄瞬间心疼坏了,搂住妙音闭门送客,甚至还对崔判官大打出手。 更令人绝望的是,夜玄为了替妙音疗伤护法,竟强行带走了驻守凡间通道的大半鬼兵! 那些鬼兵,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没有他的援军,我们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很快,暴动的魂儡冲破结界,嘶吼着涌了进来。 残余的鬼差和将领们奋力抵抗,鲜血染红了忘川河畔。 为首的大妖,力量远超其他。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和妙音相似的气息。 还未等我细想,大妖突然狞笑着,化作我的模样。 “孟宁啊孟宁,你为何如此执着?” “为了这腐朽的冥界,为了那早已不爱你的夫君,值得吗?” 她用与我一般无二的声音冷笑,抬手一挥,空中便浮现出清晰的幻象。 我的夫君夜玄,此刻正跪在妙音的裙下,小心翼翼为她舔着小腿血迹,一点点向上探去。 阎王看到幻象,又急又气,再次呕出一口黑血,身形摇摇欲坠。 “王上,莫要被妖魔所惑!守住心神!” 我强压下心头的剧痛,扶住他劝慰道。 “冥顽不灵!” 大妖见言语动摇不了我,猛地朝我攻来。 漆黑的鞭影带着怨毒,顺着鞭身直窜手臂,几乎要将我的骨头冻裂。 我闷哼了一声,左臂瞬间失去知觉,连人带手重重摔在地上。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彼岸花。 就在我筋疲力尽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殿外。 夜玄终于回来了! 他护着妙音破开重重妖魔,目光径直投向倒在阵眼之中的我: “孟宁!你竟如此歹毒!为了逼我回来,竟不惜勾结魔族,谋害父君!”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他怎么会这样想我? 难道他看不出那是邪魔幻化的吗? 一旁的妙音轻捻佛珠,开口劝道: “阿玄,孟姐姐她定是有苦衷的,你先别动怒。” 她说着,佛珠越转越快,凝成黑色的利箭直直向阎王射去! “王上——!” 我拼尽全力,奋不顾身地朝着阎王扑了过去! 04 魔气很快侵入识海,仿佛万箭穿心。 我苦笑着倒下,混沌之中,竟有一股清明之力渐渐涌入眉心。 “有吾在此,谁也伤不了你。” 老阎王抬手,周身萦绕着幽冥鬼火,整个地府都随着他的呼吸而脉动。 “夜玄!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方才欲要弑父的,是这妖女!” “若非孟宁拼死相护,本王此刻早已命丧于此!” 阎王目光如炬,落在瑟瑟发抖的妙音身上。 夜玄看到了箭,也看到了飞身扑去的我。 他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可最终还是铁青着脸开口: “父君!您一定是弄错了!妙音她心地纯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定是孟宁!是她用了什么妖术陷害妙音!” 原来,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依然会毫无保留的偏向妙音。 哪怕经历两世,哪怕已经不抱希望,我的心还是没来由的钝痛了一下。 “**!真是瞎了眼!” 阎王气的发抖,直接挥掌向妙音击去,可夜玄竟一个箭步,死死护在她身前。 “父君,妙音是无辜的!她......” 夜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强劲的掌力击倒在地。 “阿玄,你这样待我,我真的好感动。” 妙音冷笑着飞至上空,眉间朱砂不断涌出魔气,牢牢扼住夜玄的喉咙。 “都别过来,否则我就让你们少主给我陪葬!” 她押着夜玄飞至黄泉,终究还是逃了。 崔判官气的召集鬼差就要追,却被夜玄拦了下来。 明明事实都在眼前,可夜玄还是不相信。 或者说,他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我垂下眸,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彼岸花海中,地府众仙正合力为我修复受损的真身。 “多谢大家相助,孟宁已无大碍。” 高坐之上,老阎王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宁儿,吾子夜玄罪无可恕,你想如何处置他?” 我望着跪在远处,依然不肯认错的夜玄,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想了许久,缓缓开口道: “我想饮一碗孟婆汤。” 众人皆是一愣,不解地望着我。 “我与少君之间,早已无话可说,无事可处。” “不如就此忘却一切,解除婚约。” 闻言,夜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孟宁!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想用退婚来威胁我?博取父君同情?我告诉你,我不会上当的!” 我没理他,踉跄着起身,对着阎王深深一拜: “臣女孟宁,忘川孟氏第七女,在此恳请阎王——” “解除我与冥府少主夜玄的婚约!” “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