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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有各种祭祖祀神活动,官方亦有两场正式仪式,分别为祭日、祭司寒。春分祭日、秋分祭月为中国传统祭典,始于先秦,《礼记·祭义》对此有专门记载:“祭日于坛,祭月于坎,以别幽明,以致上下。”此礼为后世历代王朝所沿袭。宋代日月之祭更是与郊祭同等级别的大祀,日神号大明神,祭日则称大明祭。祭司寒亦是古而有之,然在春分当日开冰祭祀,却是始于宋朝。

景阳钟尽唱邻鸡,十二都门报启扉。

一带楼台擎落月,万家桃李待朝辉。

宫槐烟暖莺犹睡,仙掌云寒露未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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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五侯偏称意,游春车马早如飞。

——夏竦《帝京春日》

农谚有云:“大寒[1]不寒,春分[2]不暖。”大寒、春分均属二十四节气[3]。这句谚语的意思是,如果当年该冷的时节不冷,那么到了次年应当转暖的时候,天气也不会缓和。说来也巧,自打宋真宗[4]赵恒殡天、其唯一存世子嗣赵祯以皇太子身份即位起,京畿一带连续几年大寒均是当冷不冷,转年开春后则是乍暖还寒,久久不见转暖。汴京街巷阡陌间有流言称:“该冷不冷,不成年景。”既是在大宋腹心之地流传,这“年景”,自然不是指乡下地里的庄稼收成。

某些有心人暗中议论说:之所以如此“不成年景”,是因为大宋天下有“二人圣”之异象,而自古女主干政,均于社稷大大不利[5]。

所谓“二人圣”,是指皇帝与太后同时主政。具体的“二人”,是指在位的仁宗小皇帝赵祯及皇太后刘娥。且“二人”为“天”之拆字,暗合大宋当下年号“天圣”[6]。

刘娥起自民间,自被宋真宗立为皇后后,已有干预朝政之征兆。而宋真宗晚年多病,兼之性情懦弱,强势的刘娥趁机掌握了禁军兵权,代皇帝丈夫处理国事,甚至能随心所欲决定宰相任命。

这位大宋立国以来最为传奇的皇后,以贫贱之身登上权力巅峰,权势是如此之重,以至宋真宗也有所忌惮——皇帝、皇后的相处,颇类似唐代高宗与武则天又爱又怕之境况——宋真宗临终前,不得不留下遗诏,命由刘娥辅政,由此开大宋太后垂帘之先河,新即位的仁宗小皇帝赵祯成为了摆设。

中国历代宫闱,政由内出,鲜不为祸,是而世人普遍视同“女主干政”为“女祸”,除了将“不成年景”归咎于太后刘娥之外,更衍生出匪夷所思的“狸猫换太子”故事。

事实上,太后刘娥垂帘听政这几年,也确是多事之秋——

中原大地天灾不断,要么干旱,要么水灾,就连京师开封也一度受到黄河水患威胁。前年京畿、京东、京西、河北几路更是遭受了史所罕见的蝗害——

蝗蝻继生,弥覆郊野,食尽田土上的庄稼,甚至飞入公私房舍伤人。蝗虫成群结队飞过开封时,连云障日,不见边际。

又延飞至江南、淮南,趋河东,一路祸患民生,直至霜天季节天气转寒时,虫才绝迹。

去年春季,开封府及京东、陕西、江淮、两浙、荆湖路百余州军又遭蝗旱,诸路均发生大面积饥荒,民不聊生。

人事上,众望所归的两朝宰相寇准在忧病交加中卒于贬所竹榻上。这位大名鼎鼎的寇老西儿,最终未能成功阻止刘娥执掌大宋江山的步伐,被诬陷以“谋反”的罪名,彻底排挤出权力中枢,且在身故后继续遭受到太后刘娥的报复,仅拨给有限的丧葬经费,连归葬故里都不够[7]。

而更令人大瞪眼珠的是宰相丁谓的结局——

宋真宗赵恒自知难起后,曾欲令太子赵祯监国,又怕皇后刘娥阻挠,遂秘令心腹宦官周怀政及宰相寇准暗中筹划此事。寇准秘密谒见宋真宗后,立即找到翰林学士杨亿[8],令其起草太子监国的诏书。然事不机密,酷爱豪饮的寇准当晚喝醉了酒,将消息泄露了出去[9]。皇后刘娥得报后,紧急联络另一宰相丁谓及执掌兵权的枢密使[10]曹利用,几方联合起来,共同对宋真宗施加压力。宋真宗无力应付强硬气盛的刘皇后,于是又上演了当年唐高宗推过给上官仪的一幕[11],推诿不记得交待过寇准前事。丁谓趁机请求罢免寇准,宋真宗恼恨寇准泄密,让自己在皇后面前下不来台,竟当场同意。

大宋惯例,贬黜宰相皆降制,宋真宗不顾天色已晚,紧急召知制诰晏殊[12]入宫,命其起草罢免寇准的诏令。晏殊惊诧莫名,推辞称宰相任免当由翰林学士起草诏书,于是宋真宗又召翰林学士钱惟演入朝。钱惟演为丁谓及刘娥姻亲[13],一贯站在寇准的对立面,寇准由此被罢去相位,被降为太子太傅。

宋真宗还特意挑选了最小的地方“莱”,封寇准为莱国公。这是皇帝恼怒寇准口风不严,导致事败。这是一个相当微妙的细节,多少可以说明宋真宗心底深处其实不满刘后坐大,只是他天生性格懦弱,既无力改变,便默认了事实。

一个强硬的皇后,与一个软弱的皇帝结合,结果只能是皇后干政。如果皇后还比皇帝长寿的话,垂帘听政更是不可避免。

寇准的失势,导致朝堂形势急转直下,大宦官周怀政更是感到深重的危机。而周怀政是宋真宗心腹,任其留在皇帝身边,于刘娥、丁谓等人也是巨大隐患,必定要去之而后快。周怀政对此心知肚明,日夜惶恐不安,最终决定铤而走险,派其弟周怀素召客省使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等,准备以武力发动政变,一举杀死丁谓,用寇准为宰相,奉宋真宗为太上皇,罢刘皇后预政,传位给太子赵祯。

事发前一天,杨崇勋忽然转向,将周怀政的计划告诉了宰相丁谓。丁谓知道事情紧急,立即换上便衣,乘坐妇人用的车辆,连夜去找枢密使曹利用商量对策。

重臣王曾建议仿照东汉故例,请太后刘娥与仁宗小皇帝赵祯每五日一御承明殿视事,小皇帝在左,刘太后在右。

宰相丁谓一心想要擅权,提出仁宗小皇帝只在每月初一、十五见群臣,朝中政事由刘太后与仁宗小皇帝召见辅臣决定,一般事项由内侍传奏。

丁谓的建议,自然对太后刘娥独揽大权更为有利,被刘娥欣然采纳。从此,大宋开始了长达十二年的刘太后垂帘听政时代,史称“章献垂帘”。

若是宋真宗生前成功传位太子赵祯,又岂会日后刘娥垂帘听政之事?若是丁谓以首辅之位坚持援引故例,小皇帝赵祯又岂会沦为摆设,且形成宦官居中揽权之局面?

可以说,在几番或是惊心动魄或是波澜不惊的较量中,丁谓是帮助刘太后成功全面执掌朝政的关键人物,称其为定鼎之臣也不为过,丁谓亦因之成为首相,不可一世。孰料这位大功臣竟在刘太后垂帘三个月后急遽失势,被罢去相位,贬黜出京。不久又受女道士刘德妙案牵连,再贬崖州,贬所比对头寇准更为偏僻遥远[15]。

之前寇准罢相,只是让明眼人觉察到了刘娥非比寻常的政治野心,而后大宦官雷允恭被杀、首相丁谓去位,则令朝野上下强烈感受到了帘幕背后刘太后咄咄逼人的气势。这位出身寒微的平民皇后,先是代夫预政,而今代子临朝,用实际行动向外界表达了她要走出帷幕、君临天下的决心。

转眼已是改元“天圣”的第四个年头,依旧是不成年景——已近春分时节,却是寒气森森,冷逾初冬。虽则“倒春寒”厉害,却阻挡不住京城官民“庆春”的热潮。

所谓“庆春”,即在春分当日,大众自发组织举行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譬如用仪仗、箫鼓、杂戏迎神酬乐,美其名曰“赛神会”。

还有一些不是那么正式的传统习俗,如放风筝、挑野菜、送春牛、粘雀子嘴、竖鸡蛋等。汴京甚至还有正儿八经的竖蛋大赛,胜出者能获取丰厚的报酬。

总而言之,在春分这一天,就是各种寻欢与作乐,就连簪花闲逛、聚众饮酒这等平日算是离经叛道之事,也成为庆祝节日的形式,大行其道。

不独民众如此,京师百司胥吏亦习惯在春分当日醵钱聚餐,每个人都要拿出俸钱来凑份子,在官署中摆宴置酒,名“赛神酒”。虽然打着祀神的名义,不过这神灵却并非民间祭祀的土神、谷神等农业神,而是“苍王”,即造字始祖苍颉[16]。酒宴虽在官署中举行,但因为是官吏们个人出钱集资,气氛相当随意悠闲,有时还会请来乐妓歌舞佐酒,剧饮终日,欢乐无度[17]。

春分这一天,也算是踏青的正式开始。无论男女老少,人人头上戴着时令鲜花,争相外出,到郊外游玩散心,以应“万物之出”之春时。

民间有各种祭祖祀神活动,官方亦有两场正式仪式,分别为祭日[18]、祭司寒[19]。春分祭日、秋分祭月为中国传统祭典,始于先秦,《礼记·祭义》对此有专门记载:“祭日于坛,祭月于坎,以别幽明,以致上下。”此礼为后世历代王朝所沿袭。宋代日月之祭更是与郊祭[20]同等级别的大祀[21],日神号大明神,祭日则称大明祭。

祭司寒亦是古而有之,然在春分当日开冰祭祀,却是始于宋朝[22]。虽则祭大明神与祭祀冬神在同一日,好在祭祀地点不同,倒也两不冲突。

往年春分多雨,兆世人身康体健,故而民间有“春分有雨病人稀”之俗谚。然今年的春分,却是一个晴朗春日。伴随着旭日冉冉东升,天圣四年(1026年)的春分,在民众的殷切期待中,生机勃勃地拉开了帷幕——

丑时,夜幕浓厚,月色如霜,许多人尚在睡梦之中,敦义坊都曲院[23]的磨盘已经开始“咿呀咿呀”地转动起来,俨然有“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之场面。

卯时,天色将明,东京城东都亭驿[24]发生了一场不小的争吵。辽国使者耶律元与副使刘三嘏临时起意,欲一早赶往开宝寺、登临寺塔以观日出,却为驿馆监官[25]彭植所阻。监官彭植称使者须由馆伴使[26]或是国信所[27]指派的官吏陪同,方能外出。

然此刻尚未至卯正,馆伴使及国信所官吏未赶至都亭驿应卯,二位辽国使者却着急在日出前赶去开宝寺,等不及宋方官员到来。自“澶渊之盟”[28]以来,宋辽虽约为兄弟之国,本质却是宋朝每年以屈辱的“岁币”来换取和平,因而素来是辽国强势、宋廷软弱。辽使耶律元自恃辽国皇族身份,傲慢无礼,稍不能如意,便与都亭驿监官彭植起了争执。“争执”一词,已将现场情形大大美化,真实情形是辽国使者厉声呵斥,驿馆监官彭植则不敢回声。

而此刻临近都亭驿的曲院街都曲院大门前,已聚集了许多人,且规规矩矩地排起了长队。都曲院不但专卖酒曲[29],还转售内酒库[30]所釀内酒,只不过数量有限[31],起早排队之人,均是为皇家御酿而来。

“日出有曜,羔裘如濡”。卯刻日出时分,由礼部尚书张士逊主持,东郊日坛开始了盛大的“大明祭”。

大明祭为大祀,宋朝制度,每逢甲、丙、戊、庚、壬年份,春分祭日,当由皇帝亲自主持,其余年岁才由官员代祭。今年刚好是丙寅年,然因为仁宗小皇帝赵祯年纪太小,难以亲自主持祭日一事。而实际主政的刘太后毕竟只是女流之辈,不便抛头露面,于是这差事便落在了礼部尚书张士逊头上。张士逊除了担任礼部长官外,还挂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衔,位列宰辅,代替仁宗小皇帝祭日,倒也勉强合乎大祀规格。

同样卯刻日出时分,冰井务官署亦开始了祭祀司寒之礼。

司寒为冬神,最重要的祭品自然是冰,所用之冰均为上年储藏。按照惯例,自藏冰之所出冰时,当悬弓矢于凌室门上。然而仪式正式开始后,在场诸人死活寻不到早已备好的黑漆大弓,原处只余下一壶黑色箭矢。弓矢不难找,偏偏司寒尚黑,除了冰块之外,祭品等相关之物必须都是黑色。主持祭祀的入内内侍省都知杨怀敏及同知礼院陈诂头疼不已,而吉时又不能耽误。有个机灵的小黄门机灵出了个主意,杨怀敏便找了件黑衣袍子,撕成布条,包裹了一把普通长弓,充作黑弓,与那壶黑色箭矢一道,悬在凌室门户之上。

礼部官员陈诂虽有微词,却无他法可想,只得依照杨怀敏的意思勉强将就。幸好黑弓只是祭祀仪式的起头部分,并非上供司寒祭品,不然还真难以蒙混过关。

辰时,汴京北郊一处别墅中,临时主人李退夫特意早起,到后园中播种胡荽[32]。

民间传闻,口诵脏话能使胡荽长得茂盛,李退夫对此深信不疑,一边口念“夫妇之道、人伦之本”等秽语,一边播种。不巧刚好有客到访,李退夫急忙将种子交给儿子李昆仑,令其将种子撒完,自己则赶出去会客。李昆仑颇为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好只道:“大人已曾上闻[33]。”

辰时又称食时,是世人“朝食”吃早饭的时间,生肖则对应于龙,号称“群龙行雨”之时。

皇宫大内之内,小皇帝赵祯因为不被太后允准亲自主持大明祭而有点小别扭,加上选配皇后之事,情绪不佳,不肯进食,亦不愿意应时令簪花。小娘娘[34]杨太妃闻讯急忙赶至,带来了赵祯最爱的烧羊肉[35],一边温言宽慰,一边趁小皇帝闷头吃羊肉时,亲自为他戴上了鲜花。

巳时,经过一番大大周折后,年轻男子王怀念扶着老迈父亲王宗信登上了开宝寺木塔。

开宝寺塔是京师最高之塔,登林塔顶,京师内外风物,历历眼前。甚至能望见远处奔腾不息的黄河,充分体会到“天河”[36]二字的含义。

繁华地,旧游踪。正御沟,春水溶溶。平康巷陌,绣鞍金勒跃青骢。解衣沽酒醉弦管,柳绿花红。到如今,馀霜鬓,嗟往事,梦魂中。

王宗信一时感慨不已,情之所动,竟至潸然泪下,就连一旁的辽国使者耶律元、刘三嘏及另一路于阗使者罗面于多、金三等,亦为之侧目。

日中[37]午时,大相国寺中庭瓦市[38],一年一度的“竖蛋大赛”一开场便如火如荼。

所谓竖蛋[39],即选择一个光滑匀称、刚生下四五天的新鲜鸡蛋,设法将它竖在案桌上,每人可尝试三次,以立蛋时间最久者为胜。“春分到,蛋儿俏”,再简单不过的游戏,却极少有人能成功[40]。

最终,商贾张化成功立起一蛋,虽然仅持续了三眨眼的功夫,但已是相当不易,为时间最久者,围观者均轰然叫好。

正当张化得意洋洋、满以为自己将是今年的胜者时,青衣少女楚思越众而出,拿起一枚鸡蛋,在手里抚摸摩挲了一会儿,随意往案桌上一放——那鸡蛋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立了起来。

正当众人瞠目结舌时,楚思又拿起一枚鸡蛋,照旧在手掌玩弄一会儿,随后轻轻一放,鸡蛋又立了起来。

时光仿若凝固了,众人屏住呼吸,目光都集中在那两枚竖蛋上。也不知道过了几眨眼功夫,现场如雷掌声响起,那两枚竖蛋受到震动,这才歪倒。

仍然是午时,正在家中捣冰配药的殿中省尚药奉御[41]王惟一听到了敲门声,赶去开门一看,却是邻居甘白送来了春碧蒿制成的春菜汤[42]。甘白满面春风,奉汤时,先按照习俗唱道:“春汤灌脏,洗涤肝肠。家宅安宁,平安健康。”又安慰道,“王医官救活了我家小宝,不管旁人怎么说,你都是我们甘家的大恩人。”

王惟一接过汤钵,正待道谢,甘白眼光一斜,忽看到庭院中立着一具木制人偶,不但身形与真人一般,且眼、鼻、口及四肢一应俱全,模样生动。可惊可怖的是,木偶躯干上一些地方扎着长针,而针口有一道一道的鲜血沁出。

甘白先是一怔,随即骇然张大了嘴,转回目光,再看王惟一时,已如见鬼魅。随即大叫一声,忙不迭地转身跑开。

王惟一怅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掩好院门,便又响起了敲门声。随即从墙外飞进一块砖头,刚好砸在木偶头上。那具木偶摇晃了两下,终于还是倒了下去。

未时刚过,士子吴钟曜醒了过来,茫然从卧榻上坐起,发了好一会儿怔,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到新开张的王氏酒楼与朋友聚餐,饮得酩酊大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概然不知,连何时又如何回来租住的北郊别墅,亦是半分记不起来。忽又想到与新认识的朋友约于开宝寺塔见面,慌忙起身更衣,匆匆出门。

芸芸众生,千姿百态。从一开始,便不是所有人为春分的到来而雀跃欢呼,总有烦恼苦闷者,皇城司[43]长官王遵度则堪称汴京城中最紧张、最忧心之人。在他看来,一年之中,春分是最为纷杂、最为混乱的一天——

东京是天下第一等大都市,城市繁华,人烟浩穰,添数十万众不加多,减之不觉少。而春分之时,百官放假,万众狂欢,一大半人涌出家门。大街之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如此局面下,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京城中虽有禁军维护治安[44],但王遵度身为唯一的外臣勾当皇城司公事[45],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毕竟,皇城司是皇帝最倚重的耳目,须得时时侦伺一切可疑人事,对于京师地面的任何异常状况,他均负有责任,尤其是禁军舆情动态[46],“纤悉必知”——而今是“二人圣”执掌大宋天下,皇帝与太后共理朝政,小皇帝少不更事,军国大事自是以刘太后为主,然民间对女主干政不平者大有人在,及时消弭此类隐患、有效控制舆情,自是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新任皇城司长官王遵度身上。

说是新任长官,其实这是王遵度第二次出任皇城司要职。王遵度是宋真宗心腹王继英之子。王继英原为宰相赵普身边小吏,赵普失势后,从吏多自行离去,唯王继英不舍不弃,且趋事逾谨。后赵普再度入朝为相,王继英也得入中书。因其人在危难之时仍忠心于旧主,为宋太宗赵光义激赏,被特选为皇子赵恒属吏。赵恒登基为宋真宗后,王继英也跟着一飞冲天,屡屡升迁,最后还登上了枢密使高位,执掌兵权。以小吏出身,得列执政大臣,实不多见。王继英病死后,宋真宗亲临哭泣,特赐白金五千两为丧葬费用。

王遵度亦因父亲之故而受到宋真宗宠幸,天禧初年上任勾当皇城司公事,然屁股还没有坐热,便发生了翰林司[47]药童持械闯入皇宫杀人事件。翰林司全称翰林茶酒司,专实供奉,属内诸司,位于禁中。而皇城司亦负责皇宫警戒[48],药童竟能身怀利刃,堂而皇之进去皇城官署杀人,王遵度有不察之责,因之而受重罚,由权柄赫赫的勾当皇城司公事降为翰林使[49],一直闲置在家,今年年初才被太后刘娥重新起用,因而今年对王遵度格外重要,非得拿出些功劳来。

皇城司位于皇宫左承天门[50]内。左承天门又名承大祥符门[51],为东华门内横门,是翰林学士下马待诏处[52]。门内官署不少,内诸司[53]如学士院[54]、内侍省[55]、入内内侍省、内藏库、内香药库、殿中省六尚局、翰林医官院[56]、天章阁[57]等,均分列于左承天门左右。

内诸司诸官署中,以皇城司最为忙碌,即便是该当门可罗雀的节假日,亦是人进人出,今日春分亦是如此。天光未明,长官王遵度便已正襟危坐于大堂之中。

新官上任三把火,除了严密监视契丹等外国使臣[58]外,王遵度还下定决心要好好整肃京师,以不辜负刘太后的信任——因而尽管已经提早数日安排好了探事司四十名亲事官充作察子[59],今日会分赴全城各地域要害处探查民情,他仍然不大放心,毕竟这是刘太后提拔他长官皇城司后的第一个春分,半点疏忽不得。他几乎一夜未睡,申时便来到皇宫外等候,等宫门一开,便早早进来官署,调兵遣将,又另外安排了四十名巡查亲事卒充作逻卒[60],担任巡视之责。王遵度自己也特意换上了便服,虽然他今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坐镇皇城司,听取各处探事亲事卒的源源不断的线报,但近来京师气氛有些不大对头,他必须得做好随时亲自出马的准备。

一切安排妥当后,天光方才放明。王遵度吹灭案上烛火,起身走到厅侧,凝视着东面墙壁。那幅巨型壁画虽然只是东京地图,却是著名界画大师郭忠恕[61]所绘,如同郭氏其它神品佳作一样,精密工致——内城外城,皇宫禁苑,官署庙宇,街巷阡陌,尽在眼前。

但王遵度心思并不在地图上,他习惯性地来回捻着拇指与食指,心中反复盘算着:没有消息,自然就表明平安无事,是大好消息;若有状况发生,最早的消息会来自哪里呢?是大相国寺,还是樊楼?

思量间,亲事官朱知白悄然步入大厅,畏畏缩缩地朝王遵度行了一礼,却是欲言又止。

王遵度虽是新官上任,却也对这名高大英俊的下属印象极深[62],当即问道:“你不是家中有急事请假一日么?一大早赶来皇城司,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朱知白似有所顾忌,迟疑了下,道:“属下昨日去显仁坊抓药,路过丰义坊石都尉花园时,刚好看到……”

起初王遵度窥见朱氏神色闪烁,揣度对方必是手头不便、想要预支俸禄,好为生病的家人治病,因而不大耐烦,等听到“石都尉花园”五字,立时瞪大眼珠,急不可待地打断问道:“可是八大王有异动?”

八大王即宋太宗赵光义第八子赵元俨,自幼为太宗皇帝宠爱。宋太宗不但每逢朝会宴钦都要带赵元俨出席,还舍不得幼子离开皇宫[63],有意不封王号,放言称要等爱子年满二十后再行册封,故而宫中均称赵元俨为“二十八太保”[64]。

然赵元俨十五岁时,宋太宗因箭伤过世,直到宋真宗即位,始封赵元俨为荣王。而且宋真宗延续了父皇的特别宠爱,允准幼弟成人后仍继续留住在皇宫之中。

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荣王宫掌茶酒宫人韩小姐[65]纵火焚宫,大火延燔禁中,损失极其惨重[66]。赵元俨受此牵累,降封端王,被勒令搬离皇宫,出居丰义坊已故驸马都尉石保吉[67]旧宅[68]。石氏累世将相,家中多财,兼之石保吉为人奢侈浮夸,家中虽馔品亦饰以彩缋,他在世时,没少在那处宅子上花钱,时人因其处处花攒锦簇,故称之为石都尉花园,即便主人由石都尉换了八大王,但仍然习惯地保持了旧称呼。

而这位八大王,之所以能令皇城司长官闻名色变,是因为他曾两度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先说太宗皇帝一朝,宋太宗在可疑的“斧声烛影”中即位,又采取一系列手段,扫清了传位于子的种种障碍,然之后便久久陷于立储不顺的烦恼——

宋太宗总共有三任皇后,淑德皇后尹氏及懿德皇后符氏在宋太宗登位前便已过世,皇后名号为追谥。太宗皇帝即位后唯一正式册封的皇后只有李氏,号明德皇后,出身显赫,为开国元勋李处耘[69]次女。三位皇后均没有子嗣存活,因而没有嫡子。

宋太宗长子赵元佐为李贤妃所生,先被立为太子,后因发狂发疯焚宫被废。赵元佐异母弟赵元僖旋即以次子身份接任开封尹,成为了准太子,然未风光多久,便中毒暴死,储位再度空缺。宋太宗深为烦心,再有大臣上疏请早立太子,均遭贬斥[70]。自此以后,朝中再没有人敢议论继嗣问题。

宫中有传闻说,太宗皇帝有意立最爱的幼子赵元俨为太子。这其实不算流言,有种种迹象表明,宋太宗确实有此考虑。然即便是九五之尊,亦有种种难处,不能为所欲为。赵元俨生母是王德妃,自古“立嫡立长”为万世上法,而赵元俨非皇后所生,上面又有数位兄长,弃长立幼,必然要引起臣民非议。

更有一则,太宗皇帝本人是因昭宪太后一句“国赖长君”[71]才得以继位,而彼时赵元俨年纪尚小,立其为储,徒令皇帝自身难堪,于是,宋太宗采取了拖延的策略,储君之位悬而不决。有人猜测宋太宗依旧瞩目幼子赵元俨,有意等其成年后再立为太子。

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就是天不遂人愿。太宗皇帝晚年箭伤不时发作,十分痛苦,他自知大限将至,储君为国之根本,到了此刻,立太子一事已经是迫在眉睫,等不及幼子赵元俨长大。但在储君人选上,太宗皇帝仍迟疑不决,又因为之前贬黜了多位请立太子的大臣,不便再公然与宰相商议,于是私下询问重臣寇准的意见。

寇准因妻子宋氏是宋太祖开宝皇后亲妹,也算得上皇亲国戚,却深明外臣不能干预内事之祖宗家法,不便直接回答,便婉转道:“陛下为大宋之主,此等大事,不能与妇人、宦官和近臣商量。只愿陛下选择能符合臣民所望之人。”

宋太宗犹豫很久,提出立赵元佐同母弟赵元侃为太子。

寇准答道:“知子莫如父。”意指宋太宗最了解自己的儿子,选择一定不会有错。

宋太宗终于下定了决心。襄王赵元侃遂被立为储君,改名赵恒,即为后来的宋真宗。

尽管宋真宗成了最后的赢家,但在他被正式立为太子之前,异母弟赵元俨一度是相当有力的竞争者。最为诡异的是,到了宋真宗晚年,八大王赵元俨竟再次有可能登位为皇帝,这次挑战的则是宋真宗太子赵祯,也就是当今仁宗小皇帝。

如前所述,宋真宗欲令太子赵祯监国不成后,身边亲信尽被皇后刘娥排挤。他本人愈发病重,时而糊涂,时而清醒。当时八大王赵元俨刚好因生母王德妃病重而入宫照顾,亲躬侍药,偶尔也会来兄长病榻前问安。宋真宗临终时,近臣上前询问遗诏。宋真宗已无法说话,只伸出了两只手的八根手指。有人揣度宋真宗已料到“子少母壮”[72]的一幕将要上演,欲改传位给正当盛年的八大王赵元俨,以遏制皇后刘娥的势力。刘娥见情势大为不利,急忙出面解释道:“官家[73]是说三、五日病便能好。”

而人在王德妃宫中的赵元俨在起居时,意外发现杯中之水漆黑如墨,惊恐之下,也顾不得母亲王德妃重病未愈,仓皇出宫。

五日后,宋真宗死于延庆殿,太子赵祯即位,刘娥则以太后身份临朝专政。

后来宋真宗“八指”之事传出宫外,八大王赵元俨自知处境不妙,必受刘娥猜忌,遂深思沉晦,闭门谢客。又自称有狂病[74],不能上朝议事,虽则是为了避祸,也多少表达了不肯与太后刘娥合作的态度。而强势的刘太后居然对这位八大王十分客气,拜为太师不说,还赐予佩剑上殿的最高规格待遇。

然赵元俨自此足不出户,一心只以书画为乐[75]。颇为讽刺的是,即便这位八大王从不过问政事,绝迹于朝堂,仍有不少人的目光始终盯在他身上——毕竟他是太宗皇帝最爱之子、真宗皇帝最疼之弟,位尊磐石,名重戚藩——这也正是皇城司长官王遵度一听到手下朱知白提及“石都尉花园”八大王宅邸,便立即大起反应的原因。

亲事官朱知白顿了顿,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也算不上异动,就是八大王乘车出了门。”

王遵度当即斥道:“四年不出家门的八大王乘车出门,还不叫异动么?”又沉吟道,“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见亲事官回来禀报?”言外之意,皇城司专门安排了人手监视八大王动静。

朱知白忙道:“是属下没有说清楚,八大王没走大门,是从小巷后门中出来的。”

王遵度重重“噢”了一声,瞪大眼睛盯着属下,追问道:“如此不同寻常之事被你撞见,你可有跟上去?”

朱知白摇头道:“属下不敢。陪同八大王出门的,是张大官[76]。”王遵度一怔,问道:“是张景宗么?”

皇城司长官正式官职名勾当皇城司公事,共有三位,互不统领,各管一摊,王遵度是唯一的外臣,另外两名均是宦官,一人名杨怀敏,另一人便是口中的“张大官”张景宗。

张景宗是皇宫中资历极老的老宦官,跟王遵度生父王继英一样,宋真宗赵恒尚在潜邸时,便侍奉于左右,是宋真宗最为倚重的心腹。宋真宗即位后,随龙旧人如王继英、张景宗、王继忠均得到重用——如王继英逐渐登上枢密使高位;王继忠任镇、定、高阳关三路钤辖兼河北都转运使,不久升任高阳关副都部署,为北陲边防主帅,一直坐镇北方前线,若不是在战事中被契丹军俘虏,日后出将入相,不在话下;而身为宦官的张景宗除了担任内侍省长官外,还兼任名勾当皇城司公事。

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武将出身,轻而易举地取江山于孤儿寡母之手,深知兵权的重要性,不但有“杯酒释兵权”之举,还采取了一系列的防范措施,而原名武德司的皇城司便是皇帝监视控制大臣的有效工具。自大宋立国以来,皇城司长官均由皇帝心腹担任,且不轻易更换。如大宋第一任武德使为王仁赡,尽管其人官职不断变化升迁,如作为使臣陪同南唐使者韩熙载返回南唐[77],又担任统兵参与将领攻灭后蜀之战,但始终兼领武德使一职,持续十余年。后来王仁赡因犯下贪污百姓财货[78]、杀害降兵导致蜀地叛乱等罪而失宠,宋太祖因武德司责任重大,罢去王仁赡武德使之职,改由刘知信接任。刘知信生母是昭宪太后杜太后亲妹。刘氏以戚里致贵,尤被亲任,自出任武德使后,地位巍然,一直到宋太祖过世、宋太宗即位、又改武德司为皇城司后,还在继续担任皇城司长官,后因亲近秦王赵廷美,为宋太宗所忌,这才被免职。

而张景宗自宋真宗登上大宝之位起,便开始担任皇城司长官,旁人均以为他会跟太祖朝大宦官王继恩[79]一样,终身挂名此职。王遵度也是这样认为,事实也证明了此节——

宋真宗一朝,皇宫曾发生过两次重大恶**件:一是荣王宫大火;一是翰林司药童持刀杀人。诸多内侍、大臣受到牵累,包括王遵度本人在内,而且两起事件都直接与皇城司有关,但却始终不曾涉及张景宗。其人不但在宋真宗一朝担任皇城司长官,甚至在仁宗小皇帝即位、刘太后掌权后,亦不曾动摇半分,只不过随着年老体衰,他已经不大管事。皇城司诸多事务,外事由外臣名勾当皇城司公事负责,内务则主要由新晋宦官杨怀敏主理,张景宗仅掌管冰井务等闲散机构,近两年更是多在家中养病,不常入宫。

但这并不代表张景宗地位下降,作为皇宫中资格最老的大宦官,他在刘太后面前依然很说得上话,这也是为什么亲事官朱知白称“不敢”的原因。

王遵度听说张景宗竟与八大王赵元俨走到了一起,很是意外,又追问道:“只有张景宗一人么?”

朱知白愣了一愣,不大明白长官的话意,懵然答道:“还有车夫及两名便衣侍从。”

王遵度摆手道:“不是……本使是说……”有所顾忌,欲言又止。

亲事官察子以侦人隐私阴事为常务,朱知白多少有些会意过来,道:“使君[80]是想问还有没有旁人么?八大王和张大官出门便上了车,那车子就是张大官平常乘坐的小车,坐不下太多人。”顿了顿,又道,“况且八大王是先帝嫡血,地位尊贵,车上即便还有第三人,如何敢不下车?”

王遵度心事重重,不置是否地“哼”了一声,显然朱知白所答,并非他所虑。但他却不再多问,只道:“张景宗多年前便已搬到宫外居住,虽然挂职皇城司长官,却也只管宫中杂事。他如何会去八大王府?”

一时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一向谨小慎微如张景宗者,如何会去碰八大王这样一个烫手山芋?

凡与八大王沾边者,均是大事,王遵度该立即设法禀报刘太后才是,只不过王氏父亲王继英与张景宗同起于宋真宗潜邸,交情极好,王遵度又深知张景宗为人,便决意先查明究竟,再行上报。

亲事官朱知白又道:“不过属下后来又遇到了八大王。”

王遵度一怔,随即斥道:“你小子不会一次把话说完么?快说,在哪里?”

朱知白道:“永宁坊李驸马府上。”

李驸马即李遵勖,其人本名李勖,字公武,为大宋开国名将李崇矩之孙。李崇矩原是元老宿将,后因与宰相赵普联姻而受到皇帝猜忌[81],未能步上高位,然在朝野间仍享有盛名,受到宋太祖、送太宗优待。

到了李勖一代,虽未及祖父之显赫,却也仗着家世,小日子过着滋润而惬意。李勖少年时好骑马射箭,即使冰雪覆盖原野,仍往来驰骋其中,不避苦寒。又拜翰林学士杨亿为师,文章、诗词均写得极好,可谓文武双全。名家子弟,却无骄奢之气,这等人才,早早便进入了宋真宗的视野。在李勖进士及第后,宋真宗特意在李勖名字中增益了一个“遵”字,升其辈份为李崇矩之子[82],择为妹婿,令其尚万寿公主。

万寿公主为宋太宗最幼女,生母方氏地位不高[83],但七公主生下来沉静有度,幼不好弄。太宗皇帝曾经将许多奇珍异宝摆在殿前,令女儿们自行择取,欲以观其志。诸公主各有所选,只有七公主一无所取,由此赢得了父皇的格外青睐。兼之七公主喜图史,善笔札,能为歌诗,尤善女工,遂成为太宗皇帝最钟爱的公主,特号“万寿”。

到了宋真宗一朝,万寿公主成了长公主,恩宠愈隆。除了万寿公主是皇帝最小的妹妹外,更有一节,宋太宗面黔色而体肥,而万寿公主与父亲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因为此节,宋真宗对这位异母妹妹敬若神明,万寿公主有任何要求,无不言听计从。

娶到了这样一位地位非凡的公主,当是李遵勖莫大的荣幸,况且万寿公主温柔贤惠,没有一点娇气。不料李遵勖毫不珍惜,尚在新婚期间,便与万寿公主乳母通奸,似是有意令公主难堪。宋真宗闻报后大怒,欲逮捕李遵勖治罪。万寿公主非但不计较丈夫的“失足”,还进宫求情,流涕被面,僵仆于地。宋真宗拗不过妹妹,只得赦免了李遵勖。但真宗皇帝仍然命翰林学士杨亿好好训斥李遵勖。杨亿只有一句话:“眼中人是面前人[84]。”李遵勖放浪形骸,胆大妄为,却是极听老师杨亿的话,大大闹了一场后,总算老实了下来。加上万寿公主谦逊恭谨,对待李家长辈执之以礼[85],任凭驸马娶妾,且待侍妾所生之子如己子,这才算相安无事。

虽然是真宗皇帝亲自挑选的妹夫,李遵勖却是真宗皇后刘娥政治上的对立派。早先宋真宗在世时,李遵勖便支持宰相寇准一派,反对刘娥以皇后身份干政。而宋真宗过世后,李遵勖也反对刘娥垂帘听政,公开主张还政给仁宗小皇帝,另选贤良大臣辅佐。刘太后对此自然很不高兴,但李遵勖在朝中亦只是被尊以驸马都尉虚位,并未担任要职,兼之还有万寿公主的情面,刘太后也不能拿这位驸马怎么样。

一向敏锐的王遵度听说八大王赵元俨去了永宁坊李驸马府,立即警觉起来——八大王、李驸马、张大官,这三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走到一起,莫非里面有什么重大玄机?

又思虑一番,王遵度强行按捺住胸中的热潮,回厅首坐下,命亲事官朱知白走近案前,肃色道:“你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叙述一遍,从你出门开始,一人一事都不能遗漏。”

朱知白应道:“是。”

原来朱知白昨日出门,是要赶去城北左军厢显仁坊皮场庙一带,为病重的母亲买药。他家在城北右军厢,是本地人,熟知开封大街小巷,一路穿插近道东行,路过丰义坊一条小巷时,意外看到了大宦官张景宗扶着八大王赵元俨上车,颇为惊异,虽多留意了一眼,但因为张景宗是皇城司长官,他本人又牵挂母亲病情,遂未作滞留,直朝显仁坊而去。

到了药铺,店家对好不容易凑齐药费的朱知白颇为同情,好心告知其母已病入膏肓,吃再多再贵的药,只怕也是无效。朱知白闻言勃然大怒,扬拳便要打店家。店家好心不得好报,叫苦不迭。旁边忽有一名黑衣老者道:“店家靠卖药赚钱,郎君买药越多,他赚得越多,他说刚才那番话,完全是出于怜悯之心,郎君何苦不分好歹!”

朱知白也是一时之气,手臂当即软了下来,转念想到母亲重病缠身,只怕时日无多,忍不住流下泪来。

黑衣老者又道:“老夫听说古语有云:‘药之不效,针之所宜。’尊母之恙,迁延不愈,既是用药无效,何不试试针灸?听说针灸对沉疴杂疾往往有意想不到之效。”

仿若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朱知白立时张大泪目,追问道:“当真?”又见药铺店家也跟着点头,心中又升腾起了希望,急忙向二人打听京城针灸大夫姓名。

药铺店家道:“针灸与吃药不同,尊母又是心口的毛病,针下所刺,尽为要害穴位,差之毫厘,便是致命之祸。既是救命之针,非得延请名家不可。只是本朝专门研习针灸的大夫甚少,原本那个谁是东京第一等针灸名家,号为‘神针’,只是……”

朱知白忙问道:“那个谁是谁?莫非神针他老人家已不幸过世了么?”

药铺店家忙摆手道:“那倒没有。郎君是开封本地人,该知道不久前的那场大风波,也肯定听说过那个人。那个谁,就是那个专吃女子的食人恶魔之后。”

朱知白既在皇城司当差,自是熟悉内外诸司官吏,当即醒悟过来,道:“店家是说医官王惟一么?”

药铺店家未及回答,黑衣老者插口道:“吃人是王氏先人之恶,与子孙无干。若论京城第一针灸名家,非王惟一莫属。”

朱知白虽不懂医术,也分不清药石与针灸,但也听过不少关于王惟一的诡异传说,不免有所迟疑。

黑衣老者又道:“王医官救过我女儿性命。而且他真有问题的话,朝廷还会任凭他留在翰林医官院么?”

朱知白不便提及王惟一已因前一场揭帖大风波由翰林医官院调去了太医局,若不是看在已经过世的真宗皇帝面子上,只怕早被逐出京城了。然而朱知白看到了黑衣老者对王惟一绝对信任的态度,最关键的是,这黑衣老者虽不认识他,他却认识对方——他便是司天监[86]长官楚衍。

司天监掌天文、历法,自古以来,便是官方最神秘的机构。历朝历任长官,无一不是精通天文地理的杰出英才。在民众看来,这些人观测“天心告戒之意”,承担着将天意传达给君主的使命,使之作出“交修之儆”,可谓奇人异士,洞悉天机。

而这位楚衍平民出身,对《九章》、《缉古》、《缀术》、《海岛》诸算经及相法等均是无师自通,善推步、阴阳、星历之数,间语休咎无不中,年青时便已声名鹊起。宋真宗慕名召其入宫,先补为司天监学生,不久即迁保章正,成为司天监正式官员,入隶翰林天文院[87]。宋真宗过世后,司天监邢中和以“不学无术”罪名[88]被流放登州沙门岛[89],楚衍升任司天监少监,为副长官。其人对学问孜孜以求,这两年潜心撰写《司辰星漏历》,已极少入朝。但朱知白却是认识楚衍,甚至还暗中监视过对方,知其秉性,既见楚衍对医官王惟一如此推崇,便再无顾虑,转身奔出药铺,赶去寻访王惟一。

皇城司亲事官朱知白叙述完偶遇司天监楚衍的经过,又道:“属下知道王惟一住在开宝寺附近,而且那场大风波后,其人一直请假在家,不曾去太医局办公,便一路赶了过去。不想王惟一并不在家,大门上挂着铜锁。有街坊邻居指点说王医官刚刚出门,带着药箱往东去了,属下一路打听着追过去,正好在永宁坊李驸马府门前追及,而那时张景宗张大官正陪着八大王出门上车,然后便离开了。”

王遵度思忖道:“这么说,八大王鬼鬼祟祟,是去了李驸马府上?”

朱知白应道:“应该是这样。不过万寿公主是八大王之妹,他们兄妹之间偶尔来往,也不算什么。”

王遵度“哈”了一声,很不以为然。不过他每日会收到许多线报与消息,会习惯性地征询下属的看法,以求集思广益,于是问道:“你到底也算是皇城司的精干察子,不会真的这样想吧?”

朱知白犹豫了下,遂道:“万寿公主是太宗皇帝最爱之女,八大王则是太宗皇帝最爱之子,兄妹二人忽然秘密相聚,颇不寻常。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属下也不敢私下揣测。使君若想知道究竟,去找张景宗张大官一问便知。”

王遵度“唔”了一声,又转换了话题,随口问道:“你娘亲病情如何了?”

朱知白道:“属下尚未能叫住王医官,他人便进去了李驸马府,驸马府门吏也不肯替属下进去通报。属下在李驸马门前一直等到入夜,始终不见王医官出来,又担心家母无人照顾,只好先行回去。今日一早,属下先来皇城司禀报昨日之事,这就要再去城北延请王医官。”

王遵度奇道:“你也算是大孝子,当真愿意将至亲性命交到王惟一那种人手中?”

朱知白很惊讶长官居然也对王惟一有此印象,不解地问道:“当今太后不是也很看重王医官么?还命他编撰医书。”见王氏嘿然不语,便无奈地道,“这也是不得已之事,而今家母病入骨髓,只能勉力试上一试。”

王遵度摆手道:“你去吧。若是手头不便,可先去预支三个月俸禄。”

支走朱知白,王遵度正待派人去寻大宦官张景宗,又有一名亲事官洪袍匆忙进来,行了一礼,开门见山地禀道:“辽国正使耶律元没有动静,倒是那位年轻副使刘三嘏昨日打扮成汉人的样子,避开监官,悄悄离开了都亭驿,四下闲逛了一通,然后去了永宁坊李驸马府,似是想拜访李遵勖李驸马。”

按照惯例,没有宋方官员陪同,辽使不得私自离开驿馆。但使团往往除了外交之外,还负责刺探对方各色情报的使命,所以从来都会有“意外情况”发生。虽然外使由国信使接待,但皇城司亦有监视之责,尤其是对自辽国的使者,即便有使团成员避开了驿馆官方,也逃不过皇城司察子耳目。然宋方对此情形素来是暗中监视、任凭对方作为,一是不愿意得罪契丹一方,二来说不定皇城司还能顺藤摸瓜,抓到契丹人安插在汴京城中的细作。

但这次王遵度听到辽国使者刘三嘏私下外出,却有些意外,皱眉问道:“李遵勖么?怎么又是他?结果呢?”

洪袍道:“结果驸马府门吏回绝了刘副使,刘副使便悻悻离开了。他回来内城,到大相国寺附近的荣六郎书籍铺[90]逛了一通,然后自行回了都亭驿。那之后未曾再离开,属下一直守到今早换班。”

王遵度踌躇道:“奇怪了,怎么又是李驸马?”又问道,“你怎么看这件事?”

洪袍想了想,答道:“听说这位刘使者在辽国也是驸马[91],或许只是他国驸马想要拜访我国驸马。”

王遵度道:“你见过辽国有不姓萧的驸马么?耶律、萧氏世代联姻,皇后必定姓萧,公主必嫁萧姓男子,这位驸马却是姓刘,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92]。”

洪袍问道:“使君是想说刘副使地位非同一般么?可他只是副使,正使究竟还是姓耶律。”

王遵度心中仍然记挂八大王暗访李驸马府之事,随口漫应道:“就算刘三嘏只是……”转头见到又有一名亲事官进来,名叫林佑,刚好负责城北左军厢,忙召他上前,问道,“你昨晚当值,城北左军厢一带可有什么异常?”

亲事官林佑忙答道:“昨日宋门外王氏酒楼开张,酒水菜肴均是平日的一半价钱,许多人都赶去了,场面不小。”

酒楼、寺庙等素来是皇城司侦伺的重点,毕竟这类公开场合人来人往,是了解民间舆情最好的地方。

王遵度皱眉问道:“有什么特别之事么?”

亲事官林佑道:“古怪的人挺多的。右班殿直石延年纠集了一帮人在那里拼酒,还叫上了两名佐酒女。”

王遵度摇头道:“哪里都少不了这个石延年!”随即摆手道,“不过他虽是武职,挂名禁军,实际上只是个浪荡的文士,不必理会。”

亲事官洪袍忍不住插口道:“本朝惯例:‘官员不入酒肆’[93]。昔日宰相鲁宗道鲁相公[94]是先帝帝师,当年有客自家乡来,鲁相公因家贫没有像样的酒具,不好意思在家中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不得已换上便装,引客到附近的仁和楼[95]酒楼,设宴款待。后来事发,真宗皇帝都没有顾念师生之情,当面斥责了鲁相公。亏得鲁相公是出名的鱼头参政[96],又是事出有因,这才没有被御史弹劾丢官。这石延年可是出名的酒鬼,经常纠集一帮人四下寻酒楼酒肆喝酒。他也是官臣,为何一再犯禁,却没有人弹劾他?”

王遵度道:“嗯,因为他是石延年。先帝真宗皇帝都觉得有愧于他,御史又能奈他何?”又摆手道,“石延年素爱到市店狂饮,那王氏酒楼新开张,酒水便宜,他闻风而去,不算什么奇事。”

亲事官林佑笑道:“关键不在石延年和他那帮同伴,而在那两名佐酒女,那两名标致可人的女子,是枢相夏相公的最爱。”

“夏相公”即是枢密副使夏竦,他位列执政大臣,执掌兵权,自是皇城司重点监视对象。

夏竦父亲夏承皓是真宗朝的边关重将,在契丹入寇时战死。夏竦虽是武将之后,本人却是以文学起家,自经史、百家、阴阳、律历、至佛老之书,无不通晓;为文典雅藻丽,超迈不群,出类拔萃。他十七岁时随父在通州狼山,作《渡口》诗云:“渡口人稀黯翠烟,登临犹喜夕阳天。残云右倚维扬树,远水南回建邺船。山引乱猿啼古寺,电驱甘雨过闲田。季鹰死后无归客,江上鲈鱼不值钱。”号称题诗第一。

夏承皓战死沙场后,宋廷抚恤家属,赏夏竦为三班差使。夏竦不甘心只做个小武官,便拿着自己的诗集,等宰相李沆退朝回家时,上前拦住马头拜见,献上诗集。

李沆有“圣相”之美誉,是宋真宗的老师。他地位虽尊,却没有架子,欣然打开诗集读了起来。读到“山势蜂腰断,溪流燕尾分”一句,很是赞赏,连连点头。再继续看下去,全卷都是好句。

[7]寇准死后,因家无余财,其妻宋氏(宋太祖皇后宋氏幼妹,出身极为显赫,父宋偓是后唐庄宗李存勖外孙,母为后汉永宁公主(后汉太祖刘知远之女)。宋氏故事可参见吴蔚作品《斧声烛影》及《包青天沧浪濯缨》)入宫启奏,请求朝廷拨款,以雷州从搬运寇准灵枢回故土安葬。结果,朝廷给予的拔款仅够运灵枢到宋氏住地洛阳,根本不够运回寇准故乡下邽(今陕西渭南)。当时朝政大权都在太后刘娥手中,这显然是刘娥故意所为,表明她仍然不忘当年寇准大公无私惩治刘氏宗族等诸事。一直到寇准去世十一年后,刘娥病死,宋仁宗得以亲政,才下旨允准寇准归葬故土,并为寇准昭雪,下诏复寇准官爵,追赠中书令、莱国公。宋仁宗还诏命翰林学士孙抃为寇准撰神道碑,并亲笔题“旌忠”二字为碑额,立于寇准墓前。皇帝亲自题写碑额,在古代无以伦比的荣耀,由此也总算对寇准几起几落的一生做出了肯定。又,宋仁宗直到亲政后才得知生母为李宸妃,因从未在慈母膝下尽孝,经常沉浸在对生母的怀念中。翰林学士孙抃奉旨作文颂扬李宸妃,道尽了宋仁宗心事,宋仁宗读后感慨了好几个月。后提拔孙抃为参政(副宰相),特意问他道:“卿何故能道朕心中事?”孙抃回答说:他自幼庶出,在家中备受兄弟们歧视排挤,很是孤苦。宋仁宗听后,当场流下了眼泪。

[8]杨亿:字大年,建州浦城(今福建浦城)人。年少时即聪颖能文,祖父常叹道∶“兴旺我们杨家的人就是你了!”杨亿十一岁的时候,宋太宗听说他的大名,特派人来考试词赋,杨亿才思敏捷,下笔即成。宋太宗大为赞赏,叹其为神童,让他担任秘书省正字,而杨亿当时才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童。淳化三年(992年),赐进士及第。后又为宋真宗所看重,任处州(今浙江丽水)知州、知制诰、判史馆、翰林学士等职,官至工部侍郎。杨亿以文才称雄当时,《宋史》说他“天资颖悟,自幼及终,不离翰墨。文格雄健,才思敏捷”,起草一篇数千字的文章,挥笔如飞,无需任何修改,以致为他递送稿纸的人都跟不上。他博览强记,尤长于典章制度,曾参预修《太宗实录》,主修《册府元龟》。杨亿的政治立场与当时名相寇准较为接近,二人相交很深,彼此互相信任。

[9]外戚钱惟演任西京留守时,厚待欧阳修、尹洙(字师鲁。石延年最著名《寄尹师鲁》一诗即为其而作)等文士。众人喜爱游宴,时常聚饮,毫无节制。王曙(寇准女婿)继任西京留守后,对诸人屡加劝诫,甚至举寇准好酒误事为例:“诸位知晓寇莱公(寇准)晚年遇祸的缘故吗?正是因其纵酒过度。”众人都唯诺应允。只有欧阳修起座答道:“据我所知,寇公之所以遭祸,正因其老而不知止(暗讽王曙老不知止)!”刚直持重的王曙听后也不生气,只默然不应。后王曙高居执政之位,最先举荐欧阳修等人,使其得以进入馆阁供职。

[10]五代时,枢密掌兵柄,权力大于宰相,其带平章事者亦谓之使相。宋设枢密院与“中书”分掌军政大权,虽并称“二府”(中书门下为政府,又称政事堂。枢密院为枢府),但枢密院权掌不如中书。宋真宗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九月,以吏部尚书、知枢密院事王钦若,户部尚书、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同依前官加检校太傅、同平章事,充枢密院使。宋儒臣领枢密兼使相始于此,嗣后遂有枢相之目,但其体统仍不如真相位尊,故王钦若有“迟我十年作相”之语。此后,宋代枢密院长官枢密使、知枢密院事以士人充任,副职间用武臣。枢密院下设十二房(北面房、河西房、支差房、在京房、校阅房、广西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杂房、支马房、小吏房)分曹办事。宋神宗元丰改制时,有废枢密院、还军政于兵部之议,神宗以为“祖宗不以兵柄归有司,故专命官统之,互相维制,何可废也?”遂留之。宋初,中书和枢密院对掌文武二柄,宰相因不带枢密衔而不得预军事。宋仁宗庆历年间用兵西夏,一度由宰相兼枢密使。南宋宁宗后,宰相始例兼枢密使。枢密院的设置,主要是为了削弱相权,加强皇帝对军权的直接控制。同时用文臣主持的枢密院来牵制三衙,实行以文制武。而三衙又各统一部分兵力,互相牵制,可以进一步防止武夫兵变(最典型的武夫兵变便是赵匡胤的“陈桥兵变”)。

[11]清代史家王夫之有云:“至弱之主,必有暴怒。”唐高宗李治受皇后武则天掣肘,难免不胜其忿,一度动了收回皇权的心思。刚好此时宦官王伏胜(曾事废太子李忠)火上浇油地告诉唐高宗,说武皇后引道士郭行真出入禁中,尝为厌胜之术,祈求非分之福。唐高宗终于爆发了,立即派人召西台侍郎(宰相)上官仪入宫,商议废武则天皇后一事。上官仪一向不满武则天专政,立即奏道:“天后专恣,海内失望,请废黜以顺天心。”唐高宗立即令上官仪草诏废后。当时武则天的心腹遍布宫内外,心腹侍臣告诉武则天后,武则天大惊失色,急忙赶到唐高宗跟前。此时上官仪刚离开,诏书墨迹未干,还未签发。武则天眼泪涟涟,开始为自己申诉。眼泪当即软化了唐高宗的立场,唐高宗竟然忸怩说:“此并上官仪教我。”就这句推脱责任的话,将上官仪推上了死路。不久,武则天指使人诬王伏胜、上官仪及其子上官庭芝谋反,均下狱处死。上官仪家女眷没入宫中。上官庭芝的女儿还在襁褓之中,也跟随母亲到宫中为为奴婢,这就是后来以文章知名的著名才女上官婉儿。

[12]晏殊:字同叔,抚州临川(今江西)人。五岁就能创作,有“神童”之称。名臣张知白(书中人物石延年初授武职,本耻不就任,也是张知白从旁相劝)听说后,将晏殊推荐给朝廷。晏殊十四岁以神通入试,赐同进士出身,自此步入仕途。

[13]钱惟演:吴越王钱俶第七子。太平兴国三年(978年),随钱俶降宋,任右屯卫将军,曾任右神武军将军。其人博学多才,善写文章,应试学士院时,以笏起草诏令,挥笔而成,深得宋真宗赞赏。钱惟演为人圆滑,擅长左右逢源,最爱利用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刘娥得势后,钱惟演将妹妹嫁给了刘娥兄长(实为前夫)刘美;丁谓风头正劲时,又令儿子娶丁谓之女;次子则尚宋太宗第九女;另有一女嫁枢密使盛度(父盛豫为吴越王钱俶旧臣);宋仁宗立郭氏为皇后后,钱惟演急忙令一子娶郭后之妹;太后刘娥死后,宋仁宗方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母家李氏一飞冲天,钱惟演又想跟李氏通婚,未果。

[14]寇准遭贬,据说是丁谓和刘娥勾结起来,背着宋真宗干的。据《宋史·寇准传》记载,宋真宗一直都不知道寇准已经被贬出朝,他还曾经很奇怪地问左右说:“为什么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寇准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这才知道寇准被贬的谕旨并非宋真宗的意思。然而,刘娥势倾朝野,也没有人敢告知皇帝真相。甚至在宋真宗在病逝前,还对近臣说群臣中只有寇准与李迪是可以托付国家大事的重臣。

[15]寇准贬地为雷州(今广东海康),丁谓放逐之地则是崖州(今海南),是过海之地,属于最高等级的流放地,仅次于登州沙门岛(今山东蓬莱长岛。沙门岛亦是战略要地。更多故事可参见吴蔚作品《登州沙门岛》)。贬寇准时,丁谓秉笔,曾不无得意地对另一宰相冯拯说:“欲与窜崖,又再涉鲸波如何?”意思是想让寇准渡海去崖州。冯拯不敢应声,丁谓想了想,最终提笔写了雷州。贬丁谓时,刚好是冯拯秉笔,遂对参政知事(副宰相)鲁宗道道:“鹤相(丁谓绰号)适欲贬寇准于崖州,尝有鲸波之叹,今暂出‘周公’(指丁谓,丁谓曾受宋真宗遗诏为辅政大臣)涉鲸波一巡。”于是贬丁谓为崖州司户参军。丁谓前去崖州,刚好要经过寇准被贬的雷州。听说丁谓要来后,寇准的家仆打算寻去为主人报仇。寇准事先将这些家仆锁在房间里,放任他们赌博,另外派人携带一只蒸羊去送给丁谓。寇准对丁谓有知遇提拔之恩,丁谓落魄之时思及往事,还想见寇准一面,但遭寇准拒绝,二人至死未再见过面。

[16]尊奉苍颉为祖,为历史真事。北宋汴京官署正门里,皆于中间用小木龛供佛,名不动尊佛(即苍王),风气如此,“虽禁中诸司皆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苍颉是造字圣人,而官署胥吏号称“刀笔吏”,不时祭祀苍王,以祈求不受长官训斥,刀笔生涯顺达。

[17]北宋历史上著名的“进奏院狱”(因进奏院别称留邸,故又称“邸狱”),即“苏舜钦监守自盗案”,便是因秋季赛神会(庆祝秋分的活动,意义同春分赛神会。官方祭祀是春分祭日,秋分祭月)聚餐而起。当时集贤殿校理、监进奏院(官职全称“监都进奏院”)苏舜钦支持范仲淹的庆历革新,为守旧派大臣(以宰相吕夷简及御史中丞王拱辰为首)忌恨。秋分时,都进奏院(朝廷设立的统一管理各州镇在京师进奏院的专门机构,通常简称为进奏院,但与各州在京师所置进奏院并不是一回事,州进奏院等于是各州驻京办事处,都进奏院则是总管各州进奏院,是直接向上进奏、朝下传令的要害部门)官员按照惯例凑份子置酒饮宴,苏舜钦(宰相杜衍女婿)作为进奏院长官,自掏十千钱,为了更加尽兴,又下令将进奏院中旧公文封套纸拆下换钱。御史台长官王拱辰(十九岁状元及第,欧阳修同科进士。当时欧阳修认为本科状元必是自己无疑,特意做了新衣服,号称“状元袍子”,被王拱辰抢先穿上,而最后殿试结果是王拱辰中状元)见有机可乘,让属官御史刘元喻上书弹劾苏舜钦,主要罪名是“监主自盗”及“燕集喧闹、近于宫门”(因都进奏院在皇宫大内侧近)。一向对苏舜钦不满的宰相吕夷简也在皇帝面前推波助澜。最后的结果是:苏舜钦以“监主自盗”罪名被“除名勒停”(对宋代官员而言,“除名勒停”为除死刑之外的最严厉处罚);与会的名士十余人同时被贬逐,连在诗坛上享有盛名的大诗人梅尧臣(与苏舜钦合称苏梅)也受到迫害,史称“连坐者甚众,俊彦为之一空”。御史刘元喻还得意洋洋地向宰相吕夷简表功说:“聊为相公一网打尽。”此即成语“一网打尽”的来历。不久,苏舜钦抑郁而死,欧阳修惋惜道:“想不到因为赛神会的事,一时俊杰举网而尽。”苏舜钦案不仅轰动一时,也是北宋庆历年间的重要政治事件,极大地影响北宋文人的心态发展。作者将会有一本书专门涉及此案(苏案发生于宋仁宗庆历四年1044年,晚本书故事发生时间十八年),敬请期待。

[18]祭日活动由来已久,源于华夏先民对日神的崇拜。夏商周三代都有祭日的传统。夏尚黑,祭日在日落之后;殷尚白,选在红日当顶时举行;周尚赤,习惯于早晨和黄昏时祭日,此时太阳皆呈红色,但周代以“天”为最高神,日神品位下降,只在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时节进行祭祀。特别在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日,天子亲率三公、九卿、诸侯、大夫祭日于郊外,仪式隆重。遇有日食,瞽人乐官进鼓击之啬夫驰骋取币以礼天神,庶人奔走供救日食之百役,上下一致奔走救日。

[19]司寒:为掌管寒冷之神,即古代传说中的冬神,驻跸在北方极地。据《礼记·月令》:“司寒为冬神玄冥。冬在北陆,故用黑色。”司寒玄冥被认为是冷空气的化身,古时候人们祭祀他,是为了祈求御寒。

[20]郊祭:历代帝王祭天的祭典,是最高等级的祭祀,通常由皇帝亲祭于南郊圜丘,时间为冬至(夏至祭地于北郊)。宋朝制度,皇帝“三岁一郊”,其他年份则“遣官摄事”。

[21]古代祭祀有各种级别,日月之祭属农业祭祀,各个朝代重视程度不同,隋唐以日月星辰为中祀,宋代则以朝日夕月为大祀,有时与郊祭相配,有时独立在日坛、月坛(实为月坎。所谓日坛月坎,是为了表现日明月幽,日上月下)拜祭。宋代日坛高八尺,广四丈;月坎(坛)之坎深三尺,广四丈。坎内设坛,坛高一尺,广二丈,四方为壁。祭月时先入坎中,再登台上。日月之祭在时间和方位上也有规定,一般是春分之日的早晨在东门之外祭日,秋分之日的傍晚在西门之外祭月。

[22]司寒之祭通常在四月,入宋后改为二月(因周历以十一月为正月,其四月实为宋之二月)春分当日进行。

[23]都曲院:宋官署名,属司农寺,专掌制造酒曲(麯)。该院之所以设在敦义坊,是因为其院中有一口水井,井水不堪饮用,“唯以造曲特善,它井皆不如”,有得天独厚的条件。造曲时,用驴600头,步磨30盘,“四更动磨,未时磨绝”,每年用麦多达4万石。都曲院主要利用士兵服役,但也雇用民间工匠。其内部分工十分明确,3人充作头,23人充拌和、板头、洗蘸、炒焦,6人充踏匠。

[24]此都亭驿原名怀信驿,临汴河,原为接待南唐贡使之所。宋太宗太平兴国二年(977年)改名都亭驿,专用来接待辽国使臣,比照之前南唐灭亡之事,政治目的明显。后来女真强大,怀信驿也用来接待金使。原都亭驿(即《斧声烛影》中的都亭驿,唐时的上元驿,位于封丘门外东面的光化坊)则改名班荆馆,也用于招待外使及赐宴。另外,宋廷还于惠宁西坊设有都亭西驿,掌接待西夏贡奉使者。宋真宗时于汴河北面兴道坊设怀远驿,临丽景门,用来接待交州、龟兹、大石、于阗、甘沙(指甘州沙州。在西夏统一河西前,河西存在多个独立政权。此节吴蔚作品《包青天沧浪濯缨》中已有所涉及)、宗哥(唃厮啰)等贡使;宋神宗时于崇化坊设来远驿,为接待西南地区少数民族使客及海外番使之所;又于梁门外延秋坊安州巷设同文馆(宋哲宗时著名的“同文馆之狱”,便是发生在这里),用来接待高丽使者。都亭驿、都亭西驿、怀远驿、同文馆四馆,合称四方馆。“驿”之名始于汉,邮驿传递之馆,设在四方,称驿。而以上各馆驿,并不是一般的交通与通信组织,而是主要用来接待使臣或举行国宴的地方。南人洪适在其所著《都亭驿记》中称:“驿之设所以安远人,节劳臣,息皇华外使之所也。”针对不同的外交对象,宋廷给予不同的馆待礼遇,故而设置了多处外交接待馆驿。但也不是绝对的,譬如专事接待西夏使者的都亭西驿也接待过于阗国使者,本书故事发生时便是如此。

[25]都亭驿设监官一人,吏属有专知、副知各一人,分手、贴司、库级各一人,库子二人,院子七人,兵级四十人。

[26]宋代有一整套接待使节的制度:使者入境,有接伴使;到达京城,入住馆驿,有馆伴使;离京返程,有送伴使。

[27]国信所:官署名,全称为管勾往来国信所。宋真宗景德四年(1007年)置,掌接待契丹(辽国)使臣及遣使契丹之事。设管勾官二人,以内侍都知押班(内侍省宦官,以内侍官在内殿崇班以上者充任)充任。国信所官署亦设在都亭驿。

[28]景德元年(1004年),在宋军已明显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宋真宗坚持与辽军谈和,由此签订了著名的“澶渊之盟”。大致的内容是:宋辽约为兄弟之国,辽主(辽圣宗耶律隆绪)年幼,称宋真宗为兄,宋尊萧太后(辽圣宗生母萧燕燕)为叔母。后世仍以世以齿论;宋方每年向辽提供“助军旅之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称为“岁币”,至雄州交割;以白沟河为国界,双方各守疆界,不得侵轶,并互不接纳和藏匿越界入境之人;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

[29]宋代实行榷酒制度,即对酒实行高价专卖。榷酒按三京、州府、县镇分三种形式:三京东京(开封)、西京(洛阳)、南京(商丘)榷曲,即对酿酒所用酒曲实施专卖,有经济能力的正店(大酒店)向都曲院买曲造酒,然后批发给脚店(小酒店)。民间可以自己酿酒,但仅供自家消费,不得出售;各州府所在地,设置酒务垄断经营,官酿官卖;县镇乡村,允许民间自行酿酒出售,但须向当地官府交纳税课。榷酒是宋朝廷增加财政收入的重要手段,私自酿贩者要被处于严刑。宋太祖赵匡胤于建隆二年(961年)颁布酒曲律,规定“民犯私曲十五斤,以私酒入城至三斗者始处极典(死刑)”,后虽数量上有所放宽,但依旧量刑严酷。直到天禧三年(1019年),宋真宗才将犯酒禁死刑改为刺配之刑。

[30]宋代东京官方有两处酿酒机构:一是法酒库,造酒供皇家使用,“以待供进及祭祀、给赐”;二是内酒坊,“造酒以待余用”,也就是供朝廷在其它方面使用。法酒库采用传统的最佳酒法,用料又精,酿出的酒自是商品。苏轼曾称赞道:“内库法酒……他处纵有嘉者,殆难得其仿佛。”宋太平老人列举“天下第一”,推内酒为酒类第一。此“内酒”,当指内库法酒。不过内酒坊与法酒库同为光禄寺下属酿酒机构,酒应当也不差。又,法酒库始设于后周,周太祖郭威平河中时,俘虏了许多工匠,将这些人全部带回开封做苦役。匠人王思因不堪忍受沉重劳作,主动要替监工酿酒,由此一鸣惊人,后周专门为其设法酒库。

[31]宋代商业发达,官方也大规模地参与贸易活动,如售卖内酒、国子监刻书(俗称监本)等。酒业盈利巨大,宋神宗熙宁年间,开封每年酒的销售量约为180万斤,熙宁十年(1077年),仅开封一地,卖酒曲收入为355804贯,酒税收入240558贯。而宋每年输给岁币辽国银十万、绢二十万匹,一贯钱约相当于一两白银,四贯钱约合五匹绢,足见开封酒曲一项收入便可抵消岁币。宋人普遍逐利,为酿酒业重利所吸引,许多皇亲国戚也涉足其中,由此诞生了诸多私家名酒,如高太后(宋英宗皇后)香泉、向太后(宋神宗皇后)天醇、张贵妃(宋仁宗贵妃)醹醁、蔡京家庆会、童贯家宣抚褒功、光忠等。

[32]胡荽(suī):即香菜。传说是西汉张骞“凿空”时从西域胡地带回,故名。张骞事迹,可参见吴蔚作品《大汉公主》。

[33]元明之前,“大人”均指父母。李退夫之子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些(脏)话,父亲大人已经向天帝您说过了。”此事后来传扬开去,一度成为开封城中最令人乐不可支的笑话。就连仁宗朝馆阁(宋时有三馆昭文馆、史馆、集贤院,分掌图书、经籍、修史等。又有秘阁、龙图阁、天章阁,主要是收藏经籍、图书及历代御制典籍。以上统称馆阁)官员谈话,也要先打趣说:“宜撒胡荽一巡(应该撒一遭香菜)。”后世明人冯梦龙还点评此事说:“夫妇果是秽语,处士(李退夫号冲晦处士)不错。肖胤(胤为后代意,指李退夫之子)雅言,便令胡荽不茂。”指李退夫之子言语典雅,令香菜长不茂盛。

[34]赵祯为刘娥及杨淑妃共同抚育长大。在刘娥去世前,赵祯都以为刘娥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称呼“生母”刘娥为“大娘娘”,养母杨氏为“小娘娘”。刘娥严峻,杨氏慈爱,故赵祯在情感上与养母更亲近一些。

[35]古代皇帝生活自有一套规章制度,丝毫不能逾越,宋仁宗也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到。宋朝更是有制度规定宫廷及王公贵族“不得取食味于四方”,意思是京城地方产什么,皇宫就吃什么,不能让全国各地进贡地方特产,旨在防止横征暴敛,以免增加民间负担。宋仁宗酷爱吃烧羊肉为历史真事。他完全亲政后,某晚肚饿,特别想吃烧羊肉,但强行忍住了。第二天早上,才将此事告诉近臣。又解释了没有连夜通知御厨的原因:“比闻禁中每有取索,外面遂以为例。诚恐自此逐夜宰杀,以备非时供应。则岁月之久,害物多矣。岂可不忍一夕之馁,而启无穷之杀也。”担心自己的一时口欲,会被宫中当成制度,遂忍住没有吭声。也可谓一代明君(《宋史》对其评价是:“为人君,止于仁。”)。又,宋仁宗还爱吃糟白鱼(江淮特产,用糟腌制的白鱼。糟即做酒剩下的渣子)。据《邵氏闻见录》载,某次宋仁宗生病,胃口不好,皇后便想弄点糟白鱼(白鱼同时也是名贵补药,且白鱼与糟白鱼有不同功效)给皇帝吃,但寻遍京城,一无所获。刚好宰相吕夷简夫人进宫,皇后因吕夷简是寿州(今安徽寿县)人,揣测其家中也许有糟白鱼,便对吕夫人说:“上(皇帝)好食糟淮白鱼,祖宗旧制,不得取食味于四方,无从可致。相公家寿州,当有之。”吕夷简家果真有此鱼。吕夫人急忙回家,打点了十匣糟白鱼。吕夷简得知究竟后,急忙阻止道:“玉食所无之物,人臣之家,何得有十匣!”将十匣减为两匣,命吕夫人送去皇宫。吕夷简即为坚持以皇后之礼厚葬宋仁宗生母之人,若不是他,刘娥家族难免灭门之祸。

[36]此天河即悬河。悬河又称“地上河”,指河床高出两岸地面的河。开封属黄河中下游,黄河穿过黄土高原后,进入广阔的华北平原,地势平坦,河谷开阔,流速降低,比降平缓,从中上游带来的巨量泥沙,至此便大量沉积下来。到了开封境内,这种现象最为明显。据统计,每年大概有4亿吨泥沙淤积在下游河床内,因而这段河床逐年升高,水位相应上升。为了防止水害,两岸大堤随之不断加高。日积月累,年复一年,河床高出两岸地面,便形成闻名中外的“悬河”奇观,河床滩面平均高出背河地面3~5米。开封城地势低洼,因而是“城在釜底,仰视黄河”。

[37]据《易·系辞下》:“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可见古代人们习惯将太阳行至正中天空时作为集市贸易、商品交换的标志时间。

[38]宋代商品经济极其发达,社会价值取向也发生了转变,由崇高化趋向于世俗化。禅宗亦不能幸免,日益世俗化,僧道娶妻者甚多,开封规模最大的临时瓦市(市集)便设在大相国寺中,参见王棣著《燕翼诒谋录》卷二“东京相国寺条”:“东京相国寺乃瓦市也。僧房散处,而中庭两房可容万人。凡商旅交易,皆萃其中,四方趋京师以货物求售转售他他者,必由于此。”大相国寺专门设有赶集日,定于每月初一、十五与逢八,一月五次,逢节假日(如春分)也会开放,准许买卖双方在其中交易。百货物品,珍禽奇兽,无所不有。仅中庭两廊便聚集有一万人,是天下最大的商业市场、最有名的神庙集市。

[39]春分立蛋为中国传统习俗,起源于4000年前。春分被认为是一年中鸡蛋最容易竖起来的一天,号称最佳时光,虽然传统说法颇多,但其中也有些科学道理:春分是南北半球昼夜都一样长的日子,呈66.5度倾斜的地球地轴与地球绕太阳公转的轨道平面处于一种力的相对平衡状态,据称有利于竖蛋。更有人分析称:鸡蛋的表面高低不平,有许多突起的“小山”。“山”高0.03毫米左右,山峰之间的距离在0.5~0.8毫米之间。根据三点构成一个三角形和决定一个平面的道理,只要找到三个“小山”和由这三个“小山”构成的三角形,并使鸡蛋的重心线通过这个三角形,那么这个鸡蛋就能竖立起来。而今这一游戏已经风靡全球,每年春分时,世界各地都会有数以千万计的人尝试竖蛋,失败者颇多,但成功者也不少。

[40]由于鸡蛋形状呈曲线,世人多认为它不可能被竖立起来,这其中便有著名的“哥伦布竖蛋”故事。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被封为海军上将。但贵族们都瞧不起哥伦布,认为他所作所为没什么特别之处,要坐船出海,人人都能发现新大陆。于是哥伦布取了一个鸡蛋,问谁能竖起来,结果没有人能做到。鸡蛋回到哥伦布手上后,他将鸡蛋一头敲破,轻而易举地立在桌子,又告诉贵族们道:“我能想到你们想不到的,这就是我胜过你们的地方。”

[41]隋代始设立殿内省。唐高祖武德元年(618年),改殿内省为殿中省,掌皇帝生活诸事,所属有尚食局、尚药局、尚衣局、尚舍局、尚乘局、尚辇局六局。唐龙朔二年(662年)曾改中御府,咸亨元年(670)复旧。宋沿置,有尚药、尚食、尚辇、尚衣、尚舍、尚醖六局,但仅为寄禄官(即阶官,有官名有待遇,但没有实际职事),六尚局职掌分由它署担任,如尚食归御厨,尚药归翰林医官院等。

[42]“春分吃春菜”亦为民间习俗。春菜即为野苋菜,一般是春分当天一早出去采摘。

[43]皇城司前身为武德司。武德司起于五代,是类似类似后世明朝锦衣卫、东厂的特殊机构,长官武德使为皇帝爪牙,权柄甚重,牵制“宿卫诸将”和枢密院。入宋后,武德司正式成为皇宫秘密监察机构,掌宫门出入、保卫宫廷、宫门启闭等事,并负责处理宫廷机密案件及后妃犯罪,且司侦察、刺探情报,负责派遣大批密探侦伺民间动静。长官通常由宦官充任,可直达皇帝。宋太宗太平兴国六年(981年),改武德司为皇城司。

[44]按照前朝惯例,京城治安捕盗当由开封府所辖开封、祥符两赤县(两县以纵贯全城南北的中轴线御街为界,东边为开封,西边为祥符)县尉负责,但宋代坊里制已彻底破坏(相比与唐代长安,宋代开封更加开放,虽然仍有坊里之名,但已不像唐代长安那样,坊里四周有坊墙约束),而且宋廷在京师腹地屯驻大量禁军,仅凭县尉之力难以维护周全,且开封府名义上的最早长官开封尹素由储君领任(如宋太宗赵光义即位前即任开封尹),故赤县权力逐渐被削弱,城区管理被收归开封府所有,治安方面,则改由禁军掌管。宋廷将开封城区划为八大军厢,设厢巡检。厢巡检之上有都巡检,旧城都巡检由马军司长官(即马帅)兼任,新城都巡检由步军司长官(即步帅)兼任。北宋中央禁军分别由殿前都指挥使司(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侍卫步军司),三司合称“三衙”。三衙长官分别称为殿帅、马帅、步帅,合称“三帅”。侍卫马、步军司不仅统领禁军,在名义上还管辖全国各地的厢军。由都巡检身份,便可知北宋东京治安与唐朝大不相同,城市军队化管理的趋势非常明显。

[45]武德司长官为武德使,皇城司长官却并非皇城使,宋代“皇城使”之名平常仅用以表示官阶(同武功大夫,见后注释)。皇城司实际长官为勾当皇城司公事。通常设勾当三员,以武臣武功大夫(宋阶官名,正七品)以上及内侍都知(宋代宦官官名,正六品。宋内侍省以左班都知、右班都知为最高官职,入内内侍省则更有都都知在其上)、押班(宋宦官官名,正六品,在副都知下,供奉官之上)充任。也就是说,三名勾当(皇城司长官),有两名内臣(宦官),一名外臣(武官),显然各有分工,各有侧重。

[46]宋太祖赵匡胤自陈桥兵变践位,深知军队的力量,故而即位后即严防诸将串谋及禁军异动,并为此而成立武德司。武德司最重要的任务,是探查军中情状,预防阴谋扰乱。其主要针对对象,是禁军殿前诸班直(宋代皇帝的贴身禁卫军,见《宋史·兵志一》:“禁兵者,天子之卫兵也,殿前、侍衞二司总之。其最亲近扈从者,号诸班直。”)的“宿卫诸将”,“太祖尝密遣人于军中伺察外事”。又,武德司(皇城司)是皇帝亲自掌控的特务机头,兼有司法与军事双重职能。司法上,武德司(皇城司)独立于传统司法机构,“依祖宗法,不隶台察”。军事上,武德司(皇城司)属员为禁军(北宋中央主力军队)编制,其司下亦统有军队。宋太祖赵匡胤在位时,曾将大批精锐禁军划归武德司(即后来的皇城司),建立起一支独立的新军。而且这支新军不受三衙(殿前司、侍卫司马军、侍卫司步军)辖制,“殿前一司虽统摄诸班禁卫,而皇城一司亦判然不相关,亦汉南北军相统之意也”。赵匡胤曾言:“虽京师有警,皇城内已有精兵数万。”此“皇城内精兵数万”,有相当大一部分的直隶于武德司(皇城司),另外一部分为殿前司统领的诸班直()。

[47]翰林司:宋官署名,属光禄寺。掌供应茶茗汤果等,以备皇帝游幸、宴饮需要。兼掌翰林院执役者名籍,并安排其轮流服役。

[48]北宋皇宫禁卫里外共为五重:第一重为皇城司亲从官把守;第二重为殿前司天武左右厢宽衣天武官;第三重为殿前司御龙弓箭直、弩直卫士;第四重为殿前司御龙骨朵子直卫士;第五重为殿前司御龙直卫士。

[49]唐代始置翰林待诏、翰林供奉,掌以文学、技艺供奉皇帝。后置翰林使,掌技艺之待诏。五代时,有“翰林茶酒使”.宋初称“茶床使”,后复称“翰林使”,属东班诸司使,通常无职掌,皆为迁转之阶。

[50]北宋皇宫四面有城门六座。南面三座,正门为宣德门(意为宣扬仁德之门)。宣德门东端为左掖门,西端为右掖门。东面一门为东华门,西面一门为西华门,北面一门为拱辰门(又作拱宸门)。左承天门在东华门内,右承天门在西华门内。

[51]宋真宗时,皇城司约拦亲从官(守门卒)涂荣上报有天书黄帛从天而降,曳于左承天门南鸱尾上。天书内容是表彰宋真宗至孝至道,要他清静简俭,并预言大宋朝国运长久。宋真宗明知是假,却将其郑重其事告诉执政大臣,认为自己治国有方,这才受到上天垂青,于是大赦天下,并将左承天门改称祥符门。此即为著名的“上天书”闹剧,起因是宋真宗以“澶州之盟”为耻,便想要以封禅“镇服四海,夸示外国”,但是自古封禅,一般要有“天瑞”,“天书”遂应运而生。关于“澶州之盟”的来龙去脉,将在书中正文中涉及。

[52]此处沿用唐朝故事。唐朝制度,自宰相而下,初命皆无宣召之礼,惟学士宣召。因唐学士院在皇宫西掖,故自翰林院东门赴召。宋翰林学士初拜,自东华门入,至左承天门下马待诏,再由两名院吏引自左承天门引学士至阁门。

[53]内诸司:唐宋禁内各官署机构的统称,其长官多由内侍宦官充任。

[54]学士院:此学士院才是人们习惯所理解的翰林学士院。唐玄宗时置翰林侍诏,批答表疏,应和文章,又选文学之士为翰林供奉,与集贤院学士分掌制诏书敕。开元二十六年(738年)改称翰林学士,建学士院,掌起草任免将相、号令征伐等机密诏令,并备皇帝顾问,号称“内相”。宋称翰林学士院,地位职掌似唐。因处宫禁,接近皇帝,号称“玉堂”、“玉署”,宋太宗赵光义曾亲书“玉堂之署”赐翰林承旨苏易简。宋翰林学士院简称学士院,非翰林院,宋翰林院注释见后“翰林医官院”。

[55]内侍省与入内内侍省均为皇帝之近侍机构,掌宫廷内部侍奉事务。两省号称前后省,入内内侍省更接近皇帝。

[56]翰林院始设于唐代,为人文待诏之所,宋代虽沿置,但翰林院职责已与学士院(即翰林学士院)分开,成为专门掌管供奉书画、捏塑、琴棋、医术、天文等技艺的以事皇帝的机构,隶属于入内内侍省。具体又分天文、医官、图画、御书四院。翰林医官院设置于宋太宗淳化三年(992年),掌管医药卫生政令,为宋代中央最高医疗机构。除主治皇帝、后宫及其宗室、亲属外,也受诏治疗禁军或京师士庶的时疫等疾病。有翰林医官使与副使主管院事,以尚药奉御(殿中省尚药局官职)充任,并有直局、医官、医学、祗候等官。又,宋代医政与医学分立,翰林医官院是医疗机构,另有太医局,是国家最高医学教育机构,以培养医学生为主。

[57]宋真宗天禧四年(1020年),于禁中建天章阁,“天章”取“为章于天”之义,由宰相总领修建工程。次年正月,阁成,收藏宋真宗御制文集、御书。二月,宋真宗去世。宋仁宗即位后,多次与大臣到天章阁观书,谒宋太祖、宋太宗御容,观瑞物。而皇帝在天章阁接见大臣,向大臣问御边大略、军政要事,成为对大臣们最高规格的待遇。如庆历三年(1043年)九月,宋仁宗为支持范仲淹、富弼等推行新政,特“开天章阁,召对赐坐,给笔札使疏于前”。

[58]宋辽虽有“澶渊之盟”之约,但仍然是敌对之国。据史籍记载,追查宋境内契丹间谍之类诸事,均由皇城司负责。宋廷派使者出使外国,使团成员中必须有皇城司人员。而外国使团在开封,朝廷所安排的陪伴人员,内中也潜伏有皇城司人员。足见皇城司除了对内监视外,在外交中也发挥着特殊作用。

[59]皇城司下辖亲从官、亲事官各五指挥(宋代一指挥是五百人。“亲从官”、“亲事官”等是军队番号)。另外还有黄院子(掌入宫禁及诸殿日常杂务)、皂院子(掌入大内及诸殿日常杂务)、入内院子(掌理宫中用车辇)、司圊等指挥。下辖官署有探事司、冰井务等。主力是亲从官指挥及亲事官指挥。亲事官成立于宋太祖朝,均为禁军精锐。宋太宗朝时,又从亲事官中“简拔有材勇者”为亲从官。亲从官更亲近皇帝,又分巡视亲从官(巡察)、约拦亲从官(守门)、教阅亲从官(负责训练皇城司兵)、祇候亲从官(随时备皇帝差遣)。亲事官是担当探查的主力,每季轮换当差,察事之卒被民间习称为“察子”。

[60]逻卒:巡逻的士兵。

[61]郭忠恕:五代末期至宋代初期的画家,字恕先,又字国宝,洛阳(今属河南)人。七岁能诵书属文,举童子及第。后周广顺中(952年)召为宗正丞兼国子监书学博士。由于争忿朝政,不久被贬为崖州司户,秩满去官,不复仕,纵放岐雍、陕洛间。入宋,官国子监主簿,益纵酒肆言,因讥讽时政,又遭流配登州(治所今山东蓬莱),死于临邑途中。其人多才多艺,工书善画,书诸体皆能,画则工山水。尤擅界画,楼观舟楫皆极精妙,所画重楼复阁建筑颇合规矩,“上折下算,一斜百随,咸取砖木诸匠本法,略不相背”,比例十分准确精细。开宝寺木塔建成,亦有郭忠恕得贡献,连主持修塔的名匠喻浩,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详情参见本书后文。传世作品有《雪霁江行图》,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明皇避暑宫图》轴,现藏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另著有《佩觽》三卷,阐述文字变迁并考证正传写错误。又汇编古文字《汗简》,为研究古文字学提供了珍贵资料。

[62]前面注释提过,皇城司下辖亲从官及亲事官等指挥,亲从官更亲近皇帝,且是从亲事官中挑选。而亲从官的挑选有身高硬性要求,据《宋史·兵志》记载,亲从官标准身高为(宋尺)五尺九寸一分六厘,约合今185~190公分,与明代锦衣卫之大汉将军(明自锦衣卫中取身材高大者为殿廷卫士,号大汉将军,以资壮观)异曲同工。然古人生活及营养状况远远不及今人,能到此身高者,寥寥无几。宋廷又要充门面,因而后来不得不降低其它标准,直接从民间招募亲从官,即便如此,也往往凑不足数。书中人物有此身高,却不在亲从官指挥,而是在亲事官指挥,故而一开始便给长官留下了印象。

[63]宋室惯例,皇子封王后,便要离开皇宫,居于外宅。宋太宗共有九子七女,长女及第九子赵元亿均早夭,赵元亿连名字都是追赐,实际成人者共十四人,故宋仁宗称“先帝伯仲之籍十有四人”。

[64]太保原为古代三公之一,位次太师、太傅。宋承唐制,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师,均为朝廷恩宠所加头衔,并无实职,但是一种荣誉,如世人称包公包拯之父包令仪为“包太保”(包令仪曾为南京留守。此南京为河南商丘)、称包拯为“包龙图”(包拯曾任龙图阁直学士。更多包拯父子故事参见吴蔚作品《包青天》)、称。至宋徽宗时,改三公为太师、太傅、太保,罢太尉、司徒、司空。另外宋人也用“太保”来称呼江湖上的英雄人物,大致相当于“好汉”的意思。又,太保亦指太子太保,为辅导太子之官。

[65]此宫人名小姐。彼时小姐及小姐姐是女子常用之名。又,“小姐”也被用来称呼妓女等地位低微的女性。

[66]此火发生于宋真宗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四月二十三日夜晚,烧到二十四日半夜方才熄灭,为宋朝立国以来最大火灾,烧毁皇宫2000余间大屋,整个皇宫东面成为焦土,烧死宫人不计其数,救火而死者1500人,秘阁三馆图书均因之焚毁,财物损失则无从估计。宋真宗为此下罪己诏,遂成为宋朝立国以来的第一位罪己皇帝。此场大火为人为纵火,起因为荣王宫掌茶酒宫人韩小姐与皇城司亲事官(指亲事官指挥校官或兵卒,为省称,非作者混淆)孟贵私通。事发后,荣王乳母预备责罚韩小姐,韩小姐遂放火烧宫,趁乱逃出皇宫,后被抓获,以凌迟之刑处死。宋代凌迟之刑极为血腥残酷,犯人先被活活用铁钉钉再木桩上示众三日,然后砍下手脚,再“零刀碎割”,令犯人受尽苦楚而死,宋真宗一朝受此酷刑者,只有韩小姐及参与寇准“乾佑天书”的刘溢等武官。

[67]宋代驸马都尉宅均为赐第,即公主出嫁时由朝廷赐予的住宅。虽然名义上称驸马都尉宅,但实际主人是公主,公主一旦离世,宅子也会被朝廷收回。据宋人叶梦得所著《石林燕语》:“祖宗驸马都尉宅,(公)主薨,例皆复纳入官,或别赐第。”如高怀德娶宋太祖亲妹燕国长公主,宋太祖赐府第于永宁坊。后该宅不断易主,先后为驸马都尉王贻永(娶宋太宗第五女)、李遵勖(娶宋太宗第七女)赐第。

[68]石保吉:字右之,开封浚仪(今河南开封)人。北宋名将、开国功臣石守信之次子、石保兴之弟。娶宋太祖次女延庆公主。曾随从送真宗封禅泰山。卒后宋真宗为其废朝三日,赠中书令,谥庄武。石守信父子三人卒后均葬在洛阳“北邙”,墓在今河南孟津县石碑凹村(村以碑名)西北约一公里处。

[69]李处耘:字正元,潞州上党(今山西长治)人。军校出身,是军务上赵匡胤最为倚重的人,但由于他看不起书吏出身的赵普,所以很早就被赵普设法排挤出权力中枢,郁郁而终,终年四十七岁。后来宋太祖常常悼念这位爱将,选李处耘次女李氏为赵光义(时为晋王)正妃,也隐有弥补之意。

[70]赵元佐(母李贤妃,宋真宗同母兄长)虽然是宋太宗长子,却同情被父皇迫害致死的叔叔赵廷美,故不时借发狂来发泄不满,也因此被废为庶人。之后替代赵元佐位置的是陈王赵元僖,赵元僖却又莫名其妙地死去,皇储人选再一次空缺。赵元僖的死对赵元佐而言,自然是个新的机会。李皇后自己无子,但更偏爱赵元佐,在宋太宗面前为赵元佐说了很多好话,希望能立赵元佐为皇太子,朝中拥护立赵元佐的大臣也不在少数,但宋太宗一直没有接受。

[71]宋太祖建隆二年(961年)六月,宋太祖赵匡胤生母杜太后(追谥昭宪太后)病危,临终之际,急召枢密使赵普入宫记录遗命。据说当时宋太祖也在场,杜太后先是问宋太祖何以能得天下,宋太祖说是祖宗和太后的恩德与福荫。杜太后当即反驳说:“你想错了!你能够得天下,只是由于周世宗把皇位传给了一个小孩子,使得国无长君,人心不归附。假设周世宗立一个中长的皇帝,天下岂能到你手中?”对于母亲的话,一向孝顺的宋太祖当然只能称是,何况杜太后的话确实有道理。杜太后这才语重心长地对宋太祖说出了关键的下文:“所以,你要吸取教训,将来将帝位先传光义(赵匡胤弟),光义再传光美(赵匡胤次弟,后改名为廷美),光美传于德昭(赵匡胤长子),如此,则国家有长君,才是社稷之幸。”宋太祖泣拜,说:“儿铭记教悔。”杜太后又对一旁的赵普说:“你也要记住我的话,不可违背。”赵普便将杜太后的话以遗命的形式写成誓书,并在末尾署上“臣普记”,收藏在金匮之中,称“金匮誓书”。更多“斧声烛影”细节,可参见吴蔚作品《斧声烛影》。

[72]汉高祖刘邦死后,其皇后吕雉专权,吕氏权势熏天。汉武帝刘彻晚年立幼子刘弗陵为太子,为了防止再度出现外戚专权的局面,以“子少母壮”为名将刘弗陵生母赵婕妤赐死,由此开“立子杀母”的先例。后北魏效仿汉武帝,立子杀母之事延续了好几个朝代。到笃守佛法的宣武帝元恪是,才因不忍杀生,“立皇子(元)诩为太子,始不杀其母”。又,清代咸丰皇帝临死前也曾想学汉武帝,以“主少母壮”的理由处死野心不小的懿贵妃那拉氏(即后来的慈禧太后),但终于没有狠下心来,只悄悄留了一道密旨给慈安皇后,以制约懿贵妃。至于后来慈安暴毙,懿贵妃(慈禧)垂帘听政长达五十年之久,则是咸丰皇帝所未曾意料到的。

[73]“官家”取自“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是宋人流行的对皇帝的称呼。

[74]“狂病”也并非全是妄语,宋太宗一系似有发狂的基因:宋太宗长子赵元佐多有发狂之事;之后便是宋真宗赵恒,晚年患了疯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一会儿要预防皇后刘娥干政,一会儿又忘记了前事,这才给了刘娥崛起的机会;宋真宗之子宋仁宗赵祯,晚年在接见辽国使者时竟然说起了疯话,在大殿上失态露丑;宋仁宗继位者宋英宗赵曙即位之初,便因为生病而由曹太后来垂帘听政。宋英宗所生之病,便是疯病,其人在位仅四年,便因此病撒手西去,年仅三十六岁。

[75]史载赵元俨平生寡嗜欲,惟喜聚书,好为文词,颇善二王书,工飞白。天纵多能,精于像物,所画鹤竹,雪毛丹顶,传警露之姿;翠叶霜筠,尽含烟之态。亦尝自朽(古人作画用白土笔起稿叫做朽。有“九朽一罢”之法)十六罗汉,令蜀人尹质描染,棱棱风骨,非常格所及。尹质,成都人,《圣朝名画评》说他:“工写貌,善佛像,尤精于真人、药王,凡伎艺、倡优,人所识者,质皆能画之。燕恭肃王(赵元俨)召质写真,特优礼之。”

[76]大官:对大宦官的尊称。宋代皇宫办事机构分为内侍省与入内内侍省,是最亲近皇帝的宦者机构。

[77]宋太祖建隆二年(961年)六月初二日,宋太祖母亲皇太后杜氏(昭宪太后)去世。南唐国主李煜派遣使臣韩熙载、田霖来参加皇太后杜氏的葬礼。作为回报,宋太祖派遣王仁赡到南唐赏赐礼物。南唐及韩熙载故事可参见吴蔚作品《韩熙载夜宴》。

[78]宋代重视反贪,官员贪污受贿是重罪,“宋以忠厚开国,凡罪罚悉从轻减,独于赃吏最严”。宋人王安石也称:“今朝廷之法所尤重者,独贪吏耳。”不少重臣如宰相赵普便是因此贪污受贿之类事而罢相。

[79]王继恩原为宋太祖赵匡胤心腹宦官,是宋太宗赵光义“兄终弟及”得以继承皇位及造成“斧声烛影”千古谜案的关键人物,其人故事可参见吴蔚作品《斧声烛影》及《交子》。

[80]武德司长官为武德使,部下尊称长官为使君。到武德司改名皇城司时,皇城使虽然成为阶官名,但仍习惯称皇城司长官为使君。

[81]赵普任宰相时,李崇矩将女儿嫁给了赵普之子赵承宗,两家交情友善。宋太祖赵匡胤最忌臣下结党,听说后非常不高兴。李崇矩门客郑伸揣摩圣意,趁机上书诬告李崇矩。李崇矩禀性寡言,难以辩明。宋太祖虽然不予查问,却赐郑伸同进士出身,任命为酸枣主簿,还将李崇矩出任镇国军节度(治华州,今陕西华县)。又,李崇矩好佛,四处造像建寺,独力供养僧人多达七十万人。他曾在岭海(指两广地区。其地北倚五岭,南临南海)四五年,当时渡海受天气限制,人们常常停船靠岸,等待有利风向,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而李崇矩越海来往,都是当天渡过,从无滞留,跟随他的士卒僮仆全部平安无事。其孙李遵勖亦精于佛学,曾《天圣广灯录》三十卷,今存于《中华大藏经》中。又与著名高僧楚圆(一作楚园)共同撰《偈颂》,惜已不存。大德高僧济公(被列为禅宗第五十祖,杨岐派第六祖。法名道济,原名李修元,一作李修缘)即李遵勖玄孙,济公籍贯浙江天台即为李遵勖封(食)邑。

[82]此举在现代人难以理解,古代却不算奇事。如和亲吐蕃的金城公主李奴奴本为唐高宗侄孙女,却被唐高宗李显收为养女。又如唐德宗李适已有九个儿子,还要将亲孙子李源(太子李诵之子)过继为第六子。而到了宋朝,针对皇室招驸马一项,更是做了硬性制度规定:“选尚者降其父为兄弟行。”据说这是因为“斧声烛影”后,宋太祖传弟未传子,而宋太宗比兄长宋太祖小十二岁,皇室再与同辈分高官联姻时,为使年龄相当,经常不得不将公主许配给对方孙子。无形之中,降低了皇室的辈份。为了挽回尊严,宋廷专门定下了这项奇特的规则:公主出嫁,驸马“升行”。公主因而成为公婆的同辈人,不必再行舅姑之礼侍奉公婆。又,这一制度被认为违背伦理,宋神宗时予以废除。

[83]宋太宗在世时前,方氏仅为新安郡君。宋真宗即位后,才尊封方氏为四品美人。后方氏病重,又进封三品婕妤,不久去世。宋仁宗即位后陆续追赠,最终为贵妃(晚于本书故事发生时间)。又,宋宫制度,皇后以下的内命妇主要有妃、嫔两等。妃有贵妃、淑妃、德妃和贤妃四等,而嫔的等级达十七等,其下又有婕妤为一等,美人为一等,才人和贵人为一等。

[84]寇准担任宰相时,与同僚戏做对子。寇准道:“水底日为天上日。”在场无人能对。刚好翰林学士杨亿来中书省禀事,对道:“眼中人是面前人。”水中太阳是天上太阳,眼中之人是面前之人,可谓绝对。

[85]前面提过,李遵勖被选为驸马后,即升级为祖父李崇矩之子,亲生父亲李继昌则被降为李遵勖兄弟辈份。如此,本是儿媳身份的万寿公主便成了李继昌的弟妹,见面无须再行大礼。然李继昌过生日时,万寿公主仍以舅礼(古代甥舅除了外甥和舅舅之意外,亦指女婿和岳父)拜谒,被传为一时佳话。

[86]司天监为官方天文机构。宋代司天监掌管天文祥异,钟鼓漏刻,编制历书。长官称监,副长官为少监。下设丞,主簿,春,夏,秋,冬,中官正,灵台郎,保章正,挈壶正各1人。元丰改官制后为太史局,属秘书省。

[87]此“翰林”非翰林学士院,而是指翰林院下属天文院,见前“翰林医官院”注释。司天监位于皇城外,翰林天文院设于宫中,二者职能完全相同。据宋人沈括《梦溪笔谈》:“国朝置天文院于禁中,设漏刻、观天台、铜浑仪,皆如司天监,与司天监互相检察。每夜天文院具有无谪见云物祯祥,及当夜星次,须令于皇城门未发前到禁中。门发后,司天占状方到,以两司奏状对勘,以防虚伪。”沈括本人也曾担任司天监长官,记述非常权威。可见重复设置机构的目的是令两者互相监督制约,防止弄虚作假。

[88]此事因“山陵事件”而起,也是宰相丁谓及大宦官身败的起因。刘太后垂帘听政后,规定皇帝每月初一、十五两日上朝见群臣;大事由皇太后召集宰相们共同商议处置;日常军政则由大宦官雷允恭代为转奏皇太后,由皇太后签署处理意见。如此一来,皇帝和皇太后不相联系,权柄被居中的宦官雷允恭把握。正直大臣如王曾等对这样的安排十分忧虑,却又无法可想。然垂帘后不久,刘娥发现宰相丁谓与大宦官雷允恭互相勾结,经常欺上瞒下,甚至有挟持自己的意思,心中大为不满。刚好雷允恭未经刘太后首肯便擅移宋真宗陵寝地穴(方位由司天监负责勘测),所移之处是个泉眼,为风水中的“绝地”。重臣王曾立即揭发了此事,一石二鸟,还捎带上了丁谓,称丁谓有意护庇雷允恭,二人“包藏祸心,欲置皇堂于绝地”。事发后,雷允恭即遭诛杀,丁谓被罢相贬谪。司天监邢中和也受到牵连,被判流放。

[89]登州:治所蓬莱(今山东蓬莱)。沙门岛:今山东蓬莱长岛,宋朝时是最高级别的流放监狱。更多沙门岛故事,可参见吴蔚作品《登州沙门岛》。

[90]荣六郎书籍铺为北宋汴京著名私人书坊,由荣氏创建,位于大相国寺东门大街繁华地段,不但卖书,还刻印书籍,所刻书籍均称“荣六郎刻本”。北宋灭亡后,该书坊随宋室迁往临安(今浙江杭州),位于中瓦南街,宋高宗绍兴二十二年(1152年)还刻印过《抱朴子》(道教典籍,东晋葛洪著。又,中国科学家、诺贝尔获奖者屠呦呦关于青蒿素的灵感便是来自葛洪所著《肘后备急方》),是两宋存在时间最长的刻书机构,在中国出版史上影响很大,吴蔚作品《斧声烛影》中已出现过此书坊。今辽宁图书馆藏有该书坊所刻《抱朴子内篇》,为真迹。又,南宋时,福建成为宋代出版业中心,私人开设书坊众多,最著名者为建阳余氏书坊,先后开有广勤堂、万卷堂、勤有堂等(余氏故事可参见吴蔚作品《宋慈洗冤录》。宋慈为建阳人,第一任妻子姓余),数代相传,历宋、元,以至明末,营业约达600年之久,为中国书籍史上最著名的出版商。

[91]刘三嘏(gǔ)为燕地(今北京)汉人,刘氏是燕地汉人大姓。刘三嘏父刘慎行(又名刘晟)仕契丹至北府宰相、监修国史,时人号为“刘宋公”。刘三嘏共有兄弟六人,俱以能名显契丹。刘三嘏排行老三,本人是进士及第,曾随辽圣宗行猎。辽圣宗发一矢而毙二鹿,从臣皆贺。刘三嘏也献《一矢毙双鹿赋》,辽圣宗爱其文采瞻丽,诏刘三嘏尚同昌公主耶律八哥(辽圣宗第九女,母昭仪白氏。因生母地位不高,始封同昌县主,后进封公主),晋驸马都尉。后刘三嘏四弟刘四端也娶了辽圣宗第十一女仁寿公主耶律擘失(始封仁寿县主,后进封公主。耶律八哥同母妹)为妻,成为驸马都尉。据史籍记载,老三刘三嘏及老六刘六符先后作为辽国使者出使宋朝,与刘三嘏同行者为耶律元,与刘六符同行者为萧特末(汉名萧英。“特末”为契丹名音译。也是辽国驸马,尚辽道宗第三女越国公主耶律特里)。

[92]辽国驸马绝大部分姓萧,也有例外情况。在刘三嘏之前,已有辽景宗第四女耶律淑哥(此女身为皇女,并无公主封号,极可能是因为生母为渤海妃,而彼时辽景宗皇后萧燕燕一直掌权)下嫁北汉归附的卢俊,辽圣宗第八女耶律长寿下嫁大力秋(渤海人。“大”为渤海王族之姓。渤海国于926年被契丹所灭),但此为辽国国内之事,不为宋人所知。

[93]“官员不入酒肆”为宋朝约定俗成的老规矩,官员一旦入酒肆饮酒,不管是公款还是自掏腰包,都会遭到御史弹劾,通常都会受处分,或是罢官免职。

[94]相公:宋代对高级官员的尊称,只用于执政级别的大臣。特殊的是,在广东岭南一带,当地人对贬谪官员均称“相公”,参见《道山清话》(题宋王暐):“岭南之人见逐客,不问官高卑皆呼为相公,想是见相公常来也。”

[95]仁和楼:开封著名酒楼,位于宋门外浴堂巷附近,其所酿“仁和楼琼浆”号称京师名酒,与樊楼(开封著名酒楼,号称“京师七十二家酒楼之首”。宋代樊楼发生过不少传奇故事,可参见吴蔚作品《斧声烛影》)所酿“和旨”、“眉寿”酒齐名。欧阳修在其所著《归田录》中有专门载:“(仁和楼)酒有名于京师。”

[96]鲁宗道为人刚正,疾恶少容,遇事敢言,不为小谨。宋真宗曾在金殿墙上大书“鲁直”二字,让众臣向鲁宗道学习。枢密使曹利用在位时,恃权骄横,人人侧目,不敢得罪他。鲁宗道却是不畏强权,几次参奏曹利用。一些贵戚、权臣畏惧鲁宗道,给他送了个“鱼头参政”(鲁宗道官至参政知事,即副宰相)的外号,一因“鲁”字上为“鱼”字,二因他骨硬得好像鱼头一样。

[97]润州:州治今江苏省镇江市。

[98]夏竦曾任知青州(今山东)。青州西南两面都是山,一条叫洋水的河穿城而过,每每六七月份山洪暴涨时,城中桥梁总被大水冲坏。夏竦上任后,便想办法改建。他听说牢城(宋代独创的监狱,流配罪犯被集中囚禁并强迫服劳役的场所)中有名兵卒有“智思”,聪慧过人,便命他主持此项工作。这名兵卒取来数十根大木,相贯为桥,无柱的南阳桥就这样造出来了。这也中国历史上有据可查的最早“虹桥”。夏竦任知襄州(今湖北襄阳)时,刚好当地发生大饥荒,百姓流亡,盗贼横行。夏竦下令打开公廪,赈救灾民。又劝说富民捐粮食,共募集到十余万斛。在夏竦的努力下,全州四十六万余人平安度过饥荒。当地民众为此深为感激,还将朝廷褒奖夏竦的诏书刻成石碑,作为永久纪念。

[99]北宋开封有四条大河穿城而过:南有蔡河,又称惠民河,自陈蔡(今河南东部淮阳、上蔡)由西南戴楼门入京城,缭绕自东南陈州门出;中有汴河,自西京洛口分水入京城,东去入淮河,凡东南粮草方物,不论公私,均从此河运入,是大宋最重要的生命线;东北有五丈河,又称广济河,自新曹门北入京,专门运送京东粮斛,如八百里梁山泊出产的谷米、鱼鲜、莲子都是通过这条河运入京师;西北有金水河,自京城西南分京、索河水筑堤,从汴河上用木槽架过,从西北水门入京城,夹墙遮拥,直接引入皇宫大内灌溉后苑池浦。

[100]中国古代王朝历来“重农抑商”,但宋代经商成为一时之风气,商人地位大大提高,许多朝廷官吏、甚至连皇亲贵族也加入了从商的行列。邸店是一种既能住宿又能寄存货物的旅店,里面有较大的空屋作为临时仓库,有的还设有马棚,可饲养牲畜,多设在城郊或货运码头。经营邸店获利极丰,故成为一时风尚,最为高官所爱,如宋初宰相赵普便在东京“广第宅,营邸店,夺民利”。

[101]据宋人朱弁(大儒朱熹叔祖。其人故事可参见吴蔚作品《宋慈洗冤录》)所著《曲洧旧闻》:“近岁之俗,不问行辈年齿,泛相称必曰‘丈’。不知起自何人,而举世从之。”通常与姓或排行连用,如王安石称司马光为司马十二丈,苏轼被人称为东坡二丈。

[102]李氏原为刘娥心腹宫女,被宋真宗宠幸后生下一子。皇后刘娥既无子嗣,便顺势将李氏的孩子据为己有。之后,刘娥严禁宫人向孩子说明真相。宋真宗宠爱刘娥,也默许她抱养李氏之子。拥有子嗣,对刘娥能册立为皇后,以及宋真宗死后能够垂帘听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段故事被民间敷衍成离奇的“狸猫换太子”,其实不过是子虚乌有,但却由此反映出后宫以子争宠的复杂局面,即便大权在握如刘娥,也不得不凭借儿子来固位。宋真宗死后,李氏之子赵祯即位,是为宋仁宗。刘娥以太后身份垂帘听政,为防万一,特进封李氏为顺容,令其从守宋真宗永定陵(位于今河南省巩义市蔡庄北。永定陵至今尚未正式发掘,陵内情形尚不为人知),等于变相囚禁。如此,李氏就被彻底地赶出了京城,再也无缘与亲生儿子见面。刘娥还派兄长刘美(实为前夫)寻访到李氏失散多年的弟弟李用和,令其在朝中任职,既有笼络李氏之意,又可以将李用和作为人质。尽管内外所有人都知道宋仁宗的身世来历,但宋仁宗本人始终懵懂不知,足见刘娥控制手段高明。直到刘娥去世后,内中真相才由八大王赵元俨当殿戳破。

[103]后来宋仁宗得知了真相,李用和的地位果然一飞冲天,宋仁宗拜舅舅为彰信军节度使、检校侍中,又将最宠爱的长女福康公主下嫁给李用和次子李玮。李用和在世时一路升迁,所得宅田、赏赐不计其数,死后宋仁宗亲撰神道碑,书曰“亲贤之碑”。

[104]赵祐为郭皇后(章穆皇后)所生。郭皇后为宋真宗赵恒第一任皇后(另有章怀皇后潘氏,为宋初名将潘美第八女,于宋真宗即位前去世,后追封为皇后),为名将郭守文之女。郭守文为宋朝大将,其人轻财好施,在职时把所得俸禄赏赐全部犒劳士卒,故而士卒乐用。郭守文死后,宋太宗听说其家家无余财,叹息良久,诏赐郭守文家五百万钱,又替儿子襄王赵元侃(即宋真宗赵恒)娶郭守文之女为夫人,此女即后来的郭皇后。郭皇后谦约惠下,性恶奢靡,与宋真宗宠爱的刘娥(当时仅为四品美人)也能和平相处。郭皇后共生三子,只有皇子赵祐存活,为宋真宗嫡长子,备受宠爱,被立为太子是早晚之事,却不幸于咸平六年(1003年)九岁时夭折,时年九岁。宋真宗追封爱子为周王,赐谥号“悼献”。郭皇后遭受丧子之痛,不几年也即崩丧,皇后之位空缺,这才给了刘娥崛起的机会。宋仁宗赵祯即位后,追赠异母兄长赵祐为太尉、中书令(当时宋仁宗仍以为自己是刘娥亲子)。明道二年(1033年),刘娥死,宋仁宗又追册兄长赵祐为皇太子,史称“悼献太子”,颇耐人寻味。

[105]北宋东京(开封)分宫城、内城、外城三重。虽然东京不像唐代有严格的坊里制及夜禁制度,但入夜后,城门仍需关闭,内外隔绝。冰井务位于外城,而张景宗住在内城,故称“误了回程”。

[106]战国时期,魏国有隐士名侯嬴,年七十,家贫,为大梁夷门监门小。魏公子信陵君听说后,亲自去拜访侯嬴,执辔御车,毕恭毕敬,迎为上客。后秦急攻赵,围邯郸(今河北邯郸),赵请救于魏。魏王命将军晋鄙领兵十万救赵,中途停兵不进。侯嬴献计窃得兵符,令信陵君夺权代将,救赵却秦。然侯嬴自感对魏君不忠,送走信陵君后,自刭而死。清史学家赵翼将侯嬴与著名刺客豫让、聂政、荆轲并列,称诸人“以意气相尚,一意孤行,能为人所不敢为,世竞慕之”。

[107]宗正寺:北齐始设,掌皇族事务,负责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隋唐两宋相沿,为九寺之一。

[108]太庙:古代中国皇帝的宗庙,夏朝时称为“世室”,殷商时称为“重屋”,周称为“明堂”,秦汉时起称为“太庙”。最早太庙只是供奉皇帝先祖的地方。后来皇后和功臣的神位在皇帝的批准下也可以被供奉在太庙。在中国古代,郊祀利益及太庙祭祀是吉礼的两大柱石,前者象征皇权受命于天,后者则代表受命于祖。

[109]黑牡:黑色的雄性牲口。秬黍:即黑黍。据《礼记·月令》,司寒为冬神玄冥,冬在北陆,故用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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